第16章 将军百战身名裂（五）

“可是一天都不能等了。现在已经是十万火急，局势瞬息万变，如果大王再遭到奸人蒙蔽，蒙家军不保，江山社稷不保！”

铁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可是殿下，现在的蒙家军只是陷入危机，可若是您遭到大王的怀疑，蒙家军才是真的保不住了啊！”铁血将剑拔出，双手捧过头顶：“今天，除非殿下杀了属下。只要属下活着，就不能让殿下踏出东宫。”

气氛一片凝重僵持。

“铁将军，您先下去，本宫会看住太子的。”蓝月道。

听到蓝月这一番话，铁血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多谢公主！”

待铁血退出去之后，屋内若寒和蓝月两两相望。

千年前，应明月见过楚怀寒这样的眼神，悲痛而无助，如漆黑的深潭，望不到底。

蓝月的心里抽搐地疼。她走到若寒身边，轻轻地抱住他：“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跟我说。”

若寒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苍白无力：“蒙将军的事情，你可知道？”

蓝月感受着他胸腔的微微颤动，在他的怀中轻轻点头：“知道。”

若寒抬起蓝月的脸，手指从她的发，滑到她的眉眼，鼻梁，唇，然后来到颈边。光滑细腻的颈优雅端庄，如上好的白瓷。

当若寒颤抖冰凉的手指触到蓝月的颈项时，蓝月一个战栗，冷意从脚底沿着背脊一路爬升。她凝视着若寒的眼睛，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她知道他缘何那么痛苦绝望。

城头自刎的不只是蒙博照，还有她——应明月。

蒙将军尚且是为了不拖累他，而应明月是在可笑的忠诚与他之间无法抉择，用她自以为是的成全来选择死亡，却最终毁了他。

她不如蒙将军。

若寒看着蓝月眼神中变换的愧疚，心中更是痛楚。应明月，是为了成全他，蒙博照和蒙卫北，是为了不牵累他。

若寒抱紧怀中的蓝月，声音喑哑：“明月，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怕我费尽心力，拼尽所有，想护住的一切，最终却皆因我而……比如蒙将军，比如你……到头来，我才是那个罪不可恕的千古罪人。”

“不会的。”蓝月咬紧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千年前的事，是我以为错了。忠臣良将为的只是能心怀天下苍生的圣主明君，否则便是助纣为虐。蒙将军父子是真正的忠臣，你切莫教他们白白牺牲。”

是啊，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若寒打起精神，抄起铁血放下的药碗，将其中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他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还好，还好她还在，真实而鲜活的存在。那便是他的支持，他的光。

如坐针毡，反复煎熬了两日，朝廷的消息终于到了。

若寒虽然无法出面向若羽直接禀告此事，却在得到消息后不久，就将其在城中散布。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很快。平头百姓，男女老幼起先听闻，无不惊愕，难以置信。接着又为蒙将军父子的英勇就义，多伦背信弃义而悲伤痛恨。只是朝廷没有发文公布，许多人还只当是讹传谣言，并不以为真。骁勇善战的蒙将军统帅怎么可能就这么冤屈死去？

这一步，逼得朝廷不得不昭告天下蒙将军父子已死，否则不知道悄悄被按下消息，又会被奸佞在私下如何操作。只是朝廷给出的解释是蒙博照畏罪自杀，蒙卫北出城请降被杀。所有的罪责都归到了蒙博照父子的身上，朝廷一干二净。

将军百战死，到最后，被污蔑得身名俱裂。好在有了先前的铺垫，没有人会信了。

朝廷出面想阻止。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寒求的就是所有人的心知肚明，不可让忠臣良被平白冤屈。

世间还是有明白人的。没有谁可以靠指鹿为马来长久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