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小片带血的肉入口，柯泽自昏迷醒来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清爽异常，腹中一阵阵翻涌的异样感也消失了。

柯泽遂大喜，他盯着仆人怀里哭声愈发虚弱的孩子出神，过了好一会方才回神，看见婴孩冻得浑身青紫，这才想到要给孩子裹上衣物。

“快，你们快些将身上外衣脱下，给这孩子包上。”

“将他的面容裹严实一些，血也要快些止住才好，莫要在自家门前被人瞧见了你抱了个流着血的东西。”

仆人将袖子撕成小块，缠上婴孩流血不止的腿股间，绑了个死结，又拿外衣将婴儿团成一团，捧在怀里。

那孩子还在哭泣，声音断断续续的，柯泽皱眉看他，忽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捏成一团塞进他口中，孩子的哭声便被堵住了。

这下终于能放心了，柯泽长舒一口气，差人抱着孩子打道回府。

可怜这孩子从生下来后没喝过一口奶，还没睁眼就经历了人世间的凄凉苦楚，说来他也实在是命苦，但也着时是命硬。这一路他被人胡乱抱着，在马车颠簸途中伤口不停地渗血。

待一行人从后门偷偷回到府时，柯老爷已不会进食了，脸上颧骨都裸露在外。柯夫人见他面目全非，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喂他，最后还是柯泽用银筷硬生生撬开他的嘴，将小厮递来的一小块肉塞了进去。

果然，同柯泽一般，柯老爷肿胀如猪一般的身形立即消退恢复，被蛆残食得血肉模糊的皮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生长出新的光滑的皮肤。而那些刚刚还蠕动着的蛆则纷纷死去，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柯老爷缓缓睁开眼睛，恍若隔世，柯夫人和小妾哭做一团，柯泽彻底松了一口气，浑身脱力。

至于那个孩子……

柯泽看向仆人的怀中，包裹孩子的衣物已全部被血水沁透，还有血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孩子浑身透着不正常的白，如同窗外飘着的雪花一般，似乎马上就要消失。

“我当时真的是想救他的，”柯泽一脸痛苦，“这毕竟是我的孩儿啊……”

“可是我阿父的妾室说了，救他一个，阖府皆死，我又怎敢救？我也只得听从我阿父的吩咐啊。”柯泽一脸委屈。

浮光静静地看他为自己开脱，“所以，那孩子死了么？”

“我们，我们实不忍手刃于他，便又让下人将他送回乱葬岗，和他的母亲埋在一处了，也免得他母子二人泉下分离……”柯泽一脸悲伤。

闻言，浮光微微蹙眉。

仇炙一脸不屑，“难不成你觉得，将他生生埋进土地，还成了什么宽宥了？不忍？我看你倒是很下得去手，竟还能推到你父亲头上，果真是个父慈子孝的好郎君。”

柯泽被人当面说破，脸上的悲悯之色一下就僵住了，他一脸不自然的低下头。

浮光沉下脸，“你说你把那孩子同他的母亲埋在一块了？此话可当真？”

“当真啊！我怎敢欺瞒神仙大人？”柯泽着急地道。

“这就奇怪了，她为什么说她的孩子在你这呢？可见并没有同她一处。”浮光自言自语。

“啊？”柯泽张大嘴，“不会的，我将他们一同埋在乱葬岗的西面，次日我父亲还让一个和尚偷偷去那坟前超度他们了。”

“和尚？哪来的和尚？”浮光微微眯眼。

“正是之前在我家门前断言我命数的那个和尚，他一直住在城郊的一处破庙中，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来的消息，我们才解决完此事，当天夜里他就不请自来了，说要替灵芝和孩子超度往生。”

“有趣。”浮光笑了，侧头道，“仇炙，看来这次我们碰上了一位高僧了。”

“柯泽，这旱魃虽然恨你，但她最大的执念乃是她的孩子，若不找回她的孩子，就算她身形俱灭，恐怕那抹执念也将化为厉鬼，盘旋在你身边，令人日日夜夜不得安生。”浮光对柯泽说，“你可知晓，那和尚如今在何处？”

柯泽被这话吓得浑身冰凉，他急急地想了半刻，忽然一拍腿，“我想起来了，那和尚不是本地人，他原是在余杭的净慈寺出家的，一路化缘到此，这几年大旱，许是又回去了吧？”

“那便去一趟余杭吧。”浮光淡淡的说。

“这来回啊颇要费些时日，那旱魃在外头我实在害怕，神仙大人您不如带上我一起走？”柯泽想到他们要走，就觉得害怕。

“无妨，并不费事，至多半日即可。”浮光道。

“半日？”柯泽一脸惊讶。

“仇炙，你去吧。”浮光侧头吩咐道。

“是，主人。”仇炙施礼退下，打开门走出去了。

柯泽好奇的爬起来，跟在仇炙后面，见他进到了马车的车厢里头，就再没了动静，不由得好奇。

那里难不成还能去余杭？

“自然是可以。“看出他的疑惑，浮光慢慢踱步过来，“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余杭乃东南第一名州，美不胜收，我的寻鳞斋，自然也要开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