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华山雪（四）

鲍钦道：“那三封信该是很要紧的了。”

郑茂极道：“嗯，那三封信是朝中那位陈珂将军和杨忠衢暗中往来的书信，一封是杨忠衢写给陈珂的，最早的一封是说华山彤在暗暗理查破坏盟约的事，但华山彤后来受了伤，已不足为惧，弥苍、陵山、郑家、和覃葫域这几个势力大的门派都已在加促订盟一事。”

龙夫印道：“这几封信可靠么？”

郑茂极道：“我们拿到信后，曾设法对比过两人笔迹，是出自他们手笔不错，而信中所说也是实情。”郑茂极顿了片刻，再道：“第二封信是陈珂给杨忠衢的回信，信中言明，傅容、谢京、叶青乔、秦百鸾还有朝中的几个大臣力主定下这盟约，他让杨忠衢设法除去其中一两人，这次会盟必然不成。”

钟离修道：“好算计，这样的大会盟，人心不齐，稍微出点乱子就真会坏事。”

郑茂极道：“是啊，还好这事被华山雪察觉了。”

钟离修道：“那第三封信写的是什么？”

郑茂极道：“第三封是杨忠衢回给陈珂的，信中说的是他已找好了下手的时机，傅容、谢京、叶青乔、秦百鸾几人修为都胜过他，但几人中秦百鸾最是和气，为人又很是单纯，他和秦百鸾也更熟识些，便准备杀了秦百鸾。秦百鸾好酒，他已约好了日子和秦百鸾斗酒，就在斗酒那日趁秦百鸾酒醉之时对他下手。”

鲍钦怒道：“与人交往，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把人家的好当作害人利器。”

郑茂极道：“鲍老弟说的是，当日众人看到那封图谋害人的信，都是义愤填膺，也幸亏这信被华山雪拦住，要不然我们都要遭人算计。可华山雪杀了通明教掌门，通明教势力可不小，当时除了被救的秦百鸾，人人都怕通明教大闹，让定盟一事再添波折。”

钟离修道：“华山雪拦截杨忠衢和陈珂的书信在先，杀杨忠衢在后，她又能得自己兄长信任，绝不是一般女子，她敢杀通明教掌门，自当是有了对策。”

郑茂极道：“不错，初时众人只知责怪她，后来她才说了通明教那里由她应付，保管不会再出事端。后来众人也没好法子，只能答应华山雪说的。后来大伙商议后续，修习人众不得参政本涉及修习之人和在朝的臣子两方，可向来世人所见的弊端只是修习人在朝中作乱，不防朝廷大臣也会暗中勾结那些下流的修习人争权作恶。”

钟离修听到这里，点头道：“不错。”

郑茂极道：“华山彤受伤后，华山雪便一直顺着先前哥哥查到的线索查下去，查到朝中和那些修习人士勾结的实不在少数。华山雪将所查到的什么证据都交给傅容，傅容带着这些证据证人回朝，傅宰相给皇帝上书，最后这些暗中破坏盟约的官员都被逮捕。那些暗地里怀有私心的修习人众，有大半也被清了出来，而华家人中，也有五六人和这些官员有来往，华山雪一日当众处决了这几人。”说着，郑茂极看向龙夫印，道：“龙老弟说华山雪杀了几个华家人，便是此事。”

龙夫印道：“华山雪是为了订盟才下此重手的？”其实门派之中为惩戒犯事的弟子都有各种惩罚，被罚之人或死或伤乃是常事，可华家门中的弟子大多都是同宗族人，彼此间总有血缘亲情，亲疏相异，对同宗族人施罚在龙夫印看来那又不同了。华山雪这般不念情谊杀了同宗族人，在他看来那就是“下重手”了。

各人不语，郑茂极良久才道：“华山雪这下惩戒，便是带了个好头，决心要定成这一盟约，这样一来，其他门派也各自惩治了那些暗地里捣鬼的门人。暗鬼既除，又兼之傅容和弥苍、陵山这些大门派大力推合，后来皇帝亲来龙谷山与各派会见，这盟约还是定下了。而各派推出弥苍派、陵山派、九丘门、舟戎三部族和覃葫域的领主作为护盟教派，若有修习之人违背此盟约，这些门派查明后就可派人直接处死背弃盟约的人。朝廷中臣子若也有和修习之人暗通声气的，由朝廷自行处置。”

钟离修道：“那华山雪杀了杨忠衢的事是怎么了的？”

郑茂极道：“这是件奇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华山雪杀了通明教教主的事别派虽不知通明教却是知道的，但龙谷山会盟过后，通明教也没再找华山雪的麻烦。”

鲍钦笑道：“这当真奇了。”

钟离修沉思半晌，也想不通当中关窍。

郑茂极道：“华山彤却因在龙谷山受伤，回晋州后伤重不治，就此归天。”

龙夫印急问道：“还是没查出来是谁对他下的手么？”

郑茂极道：“华家应是有些眉目的，但没对外宣说，也不敢说就一定查出来了。”

龙夫印和鲍钦是查案好手，这时听郑茂极说得模棱两可，都是心感遗憾，又均想要是自己去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郑茂极道：“我爹当年对华山彤很看重，他死后爹派我和叔叔去吊丧，这次去吊丧，却遇到了三个华家的对头上门挑事？”

鲍钦问道：“是些什么人？”

郑茂极道：“一个是崔雄坚，一个是韦亭，还有一个殿下你也认得，是吕无良。”

龙、鲍二人都听说过这几人名头，崔雄坚和韦亭修为平平，但为人奸猾狡诈，那吕无良则是又恶修为又高了。这时郑茂极话中有与钟离修相谈之意，两人便未开口接话。

钟离修口中念着“吕无良”三字，回思往事，却记不起这人，只好道：“我记不起这人了。”

郑茂极道：“吕无良是冥疆派的高手，有个外号叫‘独眼鹰’。”

郑茂极这么一点，钟离修倒是记起来了，吕无良绝非什么良善之辈，这人曾想方设法夺取唐家手上的法术秘籍《仰止》，钟离修确是和他见过两次。说名字钟离修记不起，但“独眼鹰”这个外号钟离修却还记得，那吕无良瞎了一只眼睛，他所精通的法术又叫“宏天鹰剪”，因此得了这个外号，独眼则是正道之士对他的讥刺了。

钟离修想起这人修为不弱，就是郑家人曾经也败在他手上，便道：“原来是他，这家伙可不容易对付，想不到他也能活到那时候，这样算起来，他那时得有四百多岁了吧。”

郑茂极道：“是，这独眼鹰法术高强，少有人能与之匹敌，所以一直活得好好的，但他曾被华山雪的父亲华骥安使计打伤，这时华山彤死了，他便带着崔雄坚和韦亭上华家来闹事。华家本在办丧事，这几人却请人敲锣打鼓吹喜乐。华家人没法把他们撵走，宾客劝说也是一样，华山雪出面劝诫，独眼鹰却道‘你爹过去伤了我，现在你哥哥年纪轻轻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这叫什么？这叫报应’。”郑茂极见钟离修记得吕无良这个外号，讲述之时便也只叫他的外号“独眼鹰”了。

龙夫印道：“这厮真是讨打！”

郑茂极道：“当时华山雪大怒，回道‘你不是也伤了许多人，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报应是哪天？’独眼鹰当时大笑，华山雪立马接着道‘就是今天！’她才说完这句话已飞身出去和独眼鹰斗了起来，众人本担心她不是独眼鹰对手，不曾想只半刻的功夫她便直接杀了独眼鹰。”

钟离修一惊，他知吕无良独眼鹰的厉害，没想到这人是死在华山雪一个年轻姑娘手上。震惊之余，钟离修问道：“真是华山雪杀了独眼鹰？”

郑茂极道：“千真万确，这是我亲眼所见。”郑茂极轻吁一口气，接着道：“在场宾客和其他华家门人当时虽也被吓到，但独眼鹰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前来吊丧的宾客中有的曾受他迫害，因此他被杀后倒是有一大半人叫好。”

钟离修道：“这华家的法术怎生的厉害法，竟能铲除独眼鹰这个魔头。”

郑茂极道：“华家的家传法术确有独到之处，不过也是华山雪有天分，这是我们去吊丧时听到华家人自己私下说的。”

鲍钦道：“我们生的晚，没见过华山雪前辈，不过师父他们说起这位前辈的时候，也是屡次提起龙谷山之盟她带头惩戒门人，哥哥丧礼上除了独眼鹰这一害，更让人称扬的是她一人独身到曲蟮峡挑了冥疆派老巢，力证傅容前辈清白两事。”

郑茂极道：“嗯，不错，连我也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钟离修听说华山雪独身挑了冥疆派老巢，实不敢相信。冥疆派在苍魅祸起后期创派，虽靠邪道修炼法术，但邪道修习之法最终所成也颇具威力，冥疆派门众的修习若是得成，倒是常常强过正道扎实修炼的人，冥疆派得存世靠的便是这些厉害法术和厉害的邪士。钟离修几次想要除掉冥疆派，但那时他与苍魅相斗紧酣，没有余力去行此事。这时忽然间听说华山雪竟做了他未做之事，不由得又惊又疑又喜，问道：“她独个去冥疆派老巢，真能敌得过冥疆派里的那些高手么？”

郑茂极道：“咱们不知她和冥疆派相斗的详细情形，反正，听到消息时，她已发函告知各派，冥疆派的掌门和四个主事的山主都被她杀了，尸首放在祭天坡上。一些冥疆派的弟子也被擒了，同关押在祭天坡的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