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希望(一)
钟离修、谢沅梦一众人行出河岸已远,在一个歪脖绿松下停了,确证四面无人窥伺,龙夫印才道:“这地四周藏不住人,这又有棵树乘凉,咱们就在这说吧。”
郑茂极道:“方才在河边有哪里不妥?”
钟离修道:“我上岸时,发觉岸边多了几个人,都不像是农夫,有两个手执长剑的,不知是寻常武人还是会法术的,提防些的好。”说着,他看向郑茂极道:“你忘了今天那老人说,有好几个人来打听水里发光的事了吗?”
郑茂极道:“是。”
鲍钦道:“尊客说的是,我们来了这里半个月了,发觉这地可藏着不少好手。”
吕飞信才至苦津泽不久,现今听鲍钦这么说,知这地定有什么不寻常,当下静听各人陈说。
钟离修问谢沅梦道:“谢姑娘,你可探得一点灵钥的踪迹。”吕飞信听几人提起灵钥,神情也凝重起来。
谢沅梦叹了口气道:“只怕不在这里啦。”
郑茂极道:“可听这里的村民说,这水里是有异光不错呀。”
谢沅梦道:“那是鲤鱼精在修炼发出的光。”
钟离修、郑茂极、吕飞信听了都是大惊。
钟离修道:“怎么会这样?”心中真是大失所望。
谢沅梦道:“我下山后便直奔这里来,到了之后,我到附近几个村子打听,后来终于打听得那光是出自刚刚那条河里。当天晚上我便守在河边查看,那一夜却不见有什么奇光。我沿着河道寻来,一路都不见有什么光亮。”
郑茂极道:“灵钥之芒闪现不定,这在书上倒是有记载。”
谢沅梦点点头,道:“晚辈那时也这样想,便接连又守了三四夜,仍不见水光。那几天当真煎熬,我都想就此作罢了。好不容易耐下性子,又守了一晚,那晚我想,这水流向下冲,把灵钥冲远了也说不定,我便顺着那河两条支流寻去,行了好远,也都不见有什么光。”
钟离修心道:“若真被水流冲走,那可就难寻了,若真要找,那岂不是要找到海里去。”
“昨夜我又来守河,到得半夜时,终于见河上闪亮着金光。”谢沅梦说到这,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欣喜。
“当时,我可高兴坏了,御剑往河里飞去,可我不会游水,只得在河面上施法探取,可是,第三次施法往河水中攫取时,我提出来的竟是一条金色鲤鱼。那鲤鱼出了水一下变成人形,当时不及细看,可把我吓了一跳。”众人听她说到这,都是觉得又是失望又是好笑。
“我一惊之下,那鲤鱼脱了手,便往陆上逃去。我跟着追去,追到西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和那鲤鱼精打了一架,那鲤鱼精修为低微,倒是不难制服。我要杀了他时,背后听到有人道’阿弥陀佛‘,我回头去瞧时,见是个老师太,看上去倒是很可亲。”
郑茂极道:“老师太。”
谢沅梦应了一声“嗯”,郑茂极道:“一个出家人大半夜的到树林里做什么?”
谢沅梦道:“那老师太也会法术的,不知道是不是来降什么妖怪的。她见我要杀那鲤鱼精,便道‘施主先请留情,这物难得修炼了这么久才有如此修为,这一剑下去便是一条性命,又毁了他辛苦炼得的修为,实在是罪过,还是将他放了吧。’”
“我当时一听,便觉这个老师太实在是慈悲过头了,咱们历来就没有说放过妖怪的说法,我当时答道‘师太,我辈修习之人,便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妖既被我遇到,便不能再放了他去害人。’那老师太又道‘阿弥陀佛,施主以斩妖除魔为任那实是功德无量,可我们除妖除魔为的是不让他们去祸害人,但施主,你可有听说这小鲤鱼成精后有害过什么人吗?’我那时答不出话来,那老师太又道‘贫尼在此游历一月,从没听说这地有什么妖物伤人。可想见,这尾小鲤鱼也没做过什么害人之事,施主若仅为人妖之别而要了他性命,那实与伤害无辜无异。便是他从前做错了事,走岔了道,我佛慈悲,也必有渡他之法。’”
钟离修道:“那谢姑娘你是怎样回那师太的。”
谢沅梦道:“我辩不过她,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妖孽,便道‘这妖精是我费力捉来的,师太如今想要,便也要出些力,从晚辈手中夺去,那时便了。’”
鲍钦道:“师侄,你这是想让那师太知难而退。”
谢沅梦笑道:“是这样想不错,那老师太听我这样说,口中又念了句‘阿弥陀佛’,我问道‘师太意下如何?’那老师太道‘姑娘既有此意,便依随你罢了。’我当时将那鲤鱼精绑了仍在一旁,拔剑去和那老师太相斗,谁知那老师太修为高明得很,交手不多时我便败了,虽败但也是心服口服。便只好将鲤鱼精交给那位师太了。那师太竟向我道谢,接着便沿着小路走了。”
郑茂极道:“这么说,那异光其实是鲤鱼精所发了。”
谢沅梦道:“我也不清楚,那老师太走后,我独个想了好久。便想起应当问问那鲤鱼精,河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光。想到这。我便往老师太走的小路追去,好在终于在那边的大湖里找到她了。”她口中说着,手指着右前方一片大水泽,正是钟离修他们初到所见的那片湿泽。
“她是想将那鲤鱼精放生的,好在那时那鲤鱼尚在她手中。我上前去,和师太说明了来意,那师太对那鲤鱼精道‘这位女施主有事相询,你便将你所知说与她听吧。’那鲤鱼精得师太相救,也很听话,当即便答应了。我便问那鲤鱼精,那条河里除了他外,可还有什么东西会发出金光的,河里闪的金光都是因为他么?那鲤鱼精说,约是三四个月前了,那河是闪现出异光。连着半个月,每天晚上都能见到金光,可那半个月后至今,便再也没见到了。”
郑茂极道:“奇怪,奇怪啊。”
钟离修也凝眉思索。
谢沅梦道:“我问完了话,老师太对那鲤鱼精道‘你既想走正道,便规规矩矩修炼,不可出来害人,以求来日得成仙道。’那鲤鱼精恭谨应答行礼,后跃进那湖中了。我问师太法名时,她不肯相告,我便没再问,从湖边回来了。”
龙夫印道:“不知灵钥是在什么情形下才会发光?”
钟离修道:“这也没个定论,但那是唐梵留下的,有时候在唐家人手里会闪出光芒,还有就是施法驱起的时候,灵钥会放出盛光。”
郑茂极道:“可唐氏血脉已绝,能施法驱动灵钥的从前便只有殿下一人,今世也未必有,何况那还是在水底,想来,这两样都无可能啊。”
众人默然,钟离修半晌后道:“古时苍魅苍蜮追杀唐氏追杀的紧,唐氏为了护住子嗣,往往是留下头两个孩子,后面若再有孩子,都是抱送出去给别人养。不知这附近是不是住了当年被抱出去的唐氏后人。”
郑茂极也知此事,这时暗自思计起来。
吕飞信道:“每代唐氏后人都这样把孩子送出去么?”
钟离修道:“唐氏中人人如此,每代如此,所以苍魅乱起后,唐家多年来人丁稀薄,古时便有几次差点绝嗣了,都是后来又把抱出去的孩子找回来,才延续至今。”他说完了,才意会到当今是真没有唐氏后人了,长叹一口气。
郑茂极道:“那,那这灵钥要上哪里去找?”
无人作答。
静得一时,龙夫印道:“或许也并非全无所望。”
众人齐朝他看去,郑茂极道:“龙贤弟,还有什么法子。”
郑茂极年长龙夫印一辈,这时郑茂极忽叫龙夫印“贤弟”,龙夫印觉得受不起,当即道:“不敢不敢。”他连说了两个不敢,才道:“我和鲍师兄本是奉了掌门之命,为追查害死谢桐师弟的凶手而来。我们来到这五六天后,便发觉这附近有好几人在打听水里发着怪光的事,听掌门说,谢师弟本也是为此而来,我二人当时就觉得,这些人莫不是为了这怪光和谢师弟动手,将谢师弟害死。”
谢沅梦听到此处,想起叔父被人所害,神色义愤。
鲍钦道:“我和龙师弟有了这猜测后,便暗中跟踪这几人,发觉他们一伙竟有十四人。他们人人会法术,平日里都是分开行事,有事时才半夜聚在村中的一户农人家里。”
钟离修疑惑道:“聚在农人家里?”
鲍钦道:“不错,正是刚才咱们和蛇妖相斗的那村,那户人家住在村尾,隔其他人家有些远。我们本以为那户人家有什么不寻常,可向村里人打听了才知道那户人家也是世代定居在此的。”
龙夫印道:“那些人也极是小心谨慎,有几人扮作外地人的模样,有时假装借宿在那户人家家里,有的就称是那户人家的亲戚,村里的人也不疑心。我和鲍师兄跟踪了那群人十多天后,才发觉他们和北原门暗暗通讯,再一查下去,才知那伙人竟有一半都是北原门的人。另一些人出处各异,有的略有些名气,有的则是籍籍无名之辈。”
钟离修和郑茂极听完,齐声问道:“北原门?”
龙夫印道:“不错。”
郑茂极道:“怎么又是北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