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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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夕阳缓缓坠落的时候,山顶的风就变得更大了。接近西山顶峰的一块圆石上,岩风与丝青朝着澄红的大太阳远望,一望无际的海面在晚阳的倾洒下漂亮极了,如镶满了细碎的金色珍珠的薄纱在海上铺了软软的一层,轻风拂过,闪闪发光,偶尔卷起的海浪包裹着阳光的余温,荡起又落下,迸溅的浪花就像是在海面燃起的火花。

“风,你说海的外面会是什么呢?”丝青把头靠在岩风的肩上,山风吹起她鬓角散乱的头发,在这温暖的余晖下显得更漂亮了。

“我不知道,我又不会去。”

“哎呀,瞧你那死脑筋,我又舍不得要你去。”说这话的同时她不忘了在岩风的背上轻轻地捶上一下。

“又打我,不过你让我想起一个事情,丝青。”岩风转过来看着丝青停顿了一下,“小时候,先生给我们讲的一个事情,很早的时候有过几个孩子淘气不怕事,就从这山下面往远处游,结果再也没有回来,隔了大半个月才有人在北山与东山山坳的拐角处发现他们的尸体。”

“啊?!还真有这样的事?这些孩子真——可怜”,此时的丝青已经坐直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岩风看,“可是,等一下!从这里游走的,为什么却在东北面发现了尸体?”

“我也不知道,但这就是我要说的,我想我们这里就是一个大漩涡,根本就出不去。”

“那么说可不对,我们这里什么都不缺,有山有水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如果不是淘气不懂事,谁会想着出去呢!”

“也是,我还讨了个这么好的娘子!”

“你有好久没说过这么像样的话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丝青还是多开心的,要知道岩风嘴里可很少能够说出这种甜蜜的话。可能是晚风柔绵地催动,也可能是太阳落下气温骤降让岩风猛然变得聪明了许多。

岩风笑了笑把丝青拉入怀里,继续道:“先别闹,青,你听我把事情给你讲完,我还记得那天回家我把这些讲给爹的时候,爹也说是真事,应该是爷爷年轻时候的事,很早了。”

“那也不是很早,只是,岩风,这几个孩子真的好可怜。”

“是啊!爹还给我说,那几个孩子是一共三个,大的才不过15岁,当时尸体捞上来的时候,几个孩子的父母亲哭得很伤心。”

丝青没有说话。

“尸体安葬的时候长老也来了,几个家长说想要把孩子的项链留下作个念想,但是长老没有同意,也真是难为了他。”

丝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把岩风抱得更紧了。

“唉,我真不该多给你讲这些。”岩风见丝青这样不说话开始有些着急了,开始抱着丝青耸动,“丝青,丝青,你没事吧?”

本来丝青是有点在为这个事情难过,可又实在是受不了岩风这没轻没重的力度,两只粗手捏的她有些生疼,“哎呀,岩风!你捏痛我了!”

这下倒好,刚被捏痛的肩膀又开始被岩风揉的更痛了,他还一个劲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丝青,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开心了,你一不说话就是不开心了,一不开心我就不知道怎么办。要不咱们回去吧,你也该饿了,太阳都不见了,回去我给你弄好吃的!”

“我是有些不开心,可你每次都捏得我好痛,使那么大劲做什么嘛!其实刚才我不说话,只是在想,那些孩子还那么小,就是因为淘气,落得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重!”

“还有,”丝青像是有些激动,“长老把项链也收回了,这让我觉得不能接受!”

“是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爹走的时候,村长他们也收回了他的项链。”

“我知道,风,可是,可是我就是不能接受,想到这里我就有点不好受,我们过着这样美好的生活,周围又是那么美好,我们这里的人都勤勤恳恳的生活,却摆脱不掉一个项链的束缚,真让人伤心。”

“没事的,丝青,别想这个了,说不定过段日子就好了呢!大的不说,咱们在一起我觉得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这话虽然让丝青觉得不合时宜,可还是觉得很温暖,“嗯,我没事的,岩风,你不该讲这么悲伤的故事,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不多想了,不多想了,咱们回去吧,来,为夫背你!”说着,岩风就从石板上下来,弯下腰去。

“嗯!”丝青重重地点头,虽然还看不出心情有多少好转,至少相比刚才已经好多了,而且她还补充道,“你当真要给我弄好吃的?”

“那当然!”岩风见娘子好起来了兴奋的差点没有喊起来,就这样,俩人穿过丛林一路嬉闹着折返了。

岩风所说的大漩涡没人可以说是真的存在,但或许是真的,湖水只是从西南面流出,可人们并不知道这湖水来自何处,说不定哪天发现在北面的山下很深的地方真的就有一个隧道呢!

但是他们提到的项链可是真真存在的东西,四处村落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一条暗红色的绳子,串着一个田螺大小的实心木球,木球整体呈现锈红色,已被打磨的非常光滑,触摸起来就像女人的头发,上面的木纹,由于长时间与人相处,已经不如新木纹那样深浅分明,而是浅的也已变深,深的就变得更暗了。

这看似无奇的饰物,却有神奇的来历和维系生命的能力。

上百年前,这里是另外的景象,那时候的村民如当前一样,沿湖生活,却比现在的人口要多得多。他们享用着这里的一切美好,遵循着由村长、长老们制定的生活准则,过着井然有序的生活,又因生活的富足让人心胸开阔,彼此互相协助,村里很少发生让人心烦的吵闹与争执。那些所谓的村长,所谓的长老,所谓的管理者,不过只是在大的仪式和建设中充当着提议者、决策者或是组织者的角色。在这富足安逸的生活环境里人心给予的回报是善待与呵护,并期待着它能够带来世代繁荣与昌盛,每个人都在幸福地憧憬,努力地付出,为这片温和大陆的延续贡献着勃勃的生机。

上天却让人捉摸不透,它总是喜欢把亲手编织的美好再想要亲手葬掉。突然的一天清晨,迷雾刚刚散尽,嚎叫的狂风,席卷着不知何处带来的粉尘,从北山海岸汹涌而来,漫天昏黄,遮蔽天日。这狂风,带来的不只是异处的粉尘,还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一时间,所有人感到心胸抑闷,呼吸困难,骚乱紧随而至,有孩子的哭闹有女人的嘶喊还有男人们焦急地催促声。呼吸困难到让人窒息,没有太多的力气去跑,又能跑到哪里去!人在这些时候总是脆弱到值得同情,害怕,恐惧,无助,想到的只有狂奔,可悲的是却又不知道该跑向哪里!狂风像是不屑地匆匆带过,却留下了人们的巨大长久的悲痛。散落一地的黄叶,倒塌断裂的房屋,窒息而亡的人们,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空气里有不纯净的东西,是让人窒息的来源,有些体质较差的人们待风一过就已死去,剩下的也不过是奄奄一息。

四村的村长集结村里的长老,在东山下靠近湖边的小茅屋里开始了讨论,却想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法,甚至一些应急的措施也没有。太过平静的生活,会让人变得迟钝木然,没人会料到会有这样的灾难。湖水在季节的涨落可以让村里人学到在半山上搭建木屋,海水的涨落让村里人懂得遵照自然的习性,气候的变化让村里人知道什么时间种什么样的粮食,可这突如其来夹杂着毒物的狂风又是有谁能够想到呢?

悲戚如惨白的天空一样笼罩在整个世界。

从早到晚,不间断的哭声宣告着一个个生命的结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正像这里以往的美好一样,这里的哀伤也不被外人所知。长老和村长们一筹莫展,有的来回走动,有的痛哭流涕,更让人绝望的是,长老也在一天就要结束的时候瘫倒在地,他微弱的呼吸像是在与死亡在做最后的抗争,却轻盈又无力。西村的村长留守在长老旁,其余的村长已经去面对这个沉重的事实,到每家每户去安慰还残存的人们,鼓励他们坚持活下去,并心存希望。虽然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说服,可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能做出改变,活着才能看到奇迹发生。

长老昏倒后,西村村长给他盖上了薄薄的毯子,安静地守在旁边。这位七十六的长老带领着村民生活到至今,深受爱戴和尊敬,如果他不幸就这样逝去,那对残活的村民更是沉痛的打击!长老昏沉在地上,感觉不到自己是睡还是醒,想站起来却不能动,眼睛都不能睁开,只能感到略带寒意的白光刺得眼睛生痛;想说话却发不出声,胸口沉闷连呼吸都使不上力,他慢慢的开始停止挣扎,想要就这样沉沉的睡去,可还是不能甘心,放心不下这里的一切,他呵护深爱的子民!这些让他感到更加难过,无助,焦急,躁动与不安。这个时候,一声遥远飘渺的呼唤从耳边传来,那声音动听悦耳,绵长悠远,让他能够平静下来仔细地聆听:“湖中的孤岛上,石柱下,面向东方30尺的地下,有你渴求的答案。”

长老在平静之后意识也开始变得清醒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西山村长守在身旁,想要起身却还是浑身稀软,想起在似睡非睡间,似醒非醒间听到的话,却登时坐了起来,要西山村长驮他去湖中的岛上。西山村长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看到长老醒来,目光坚毅,充满希望,就来不及多问,只有照办,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驮着一个人很有可能是送命的事。匆匆忙忙在湖水边找到一艘还算完好的小舟,就向着湖中央划去。

一路上,长老向村长讲述了去岛上的缘由,村长也说总要试一试,看看自己就知道,村里的人也撑不了太久。可他们都不清楚那下面到底埋着什么,更不知道是地下多深的位置,但至少有了一点点希望。来到岛上,村长一把长老放在地上靠着石柱坐下,就开始急忙拿着折断的桨在指定的位置开挖。

终于,希望和力气没有白白浪费,还不算太深的位置就看到了一个如半个木桶大小的石匣子,待把匣子取出打开,才看到里面除了一堆大小样式统一的项链什么都没有。来不及想太多,西山村长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说话都变得困难,如果说这一堆项链就是答案,那除了戴在脖颈上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从当中取出一条,递给长老,自己也取出一根戴上。

奇迹终于发生了,就在他还在低头喘息不太确信还能不能撑下去的时候竟然听到长老在同他讲话,长老竟然有力气同他讲话!而他,也感觉到胸口不再沉闷,慢慢恢复了力气。“这应该没错,项链,就是拯救人们的答案!”连长老都忍不住激动地叫了起来!

后来的事情是村长和长老回到村中,把项链一一发放,虽然两三千人的村落,活下来的只有几百人,东山和北山的村长也不幸逝去,但至少有了继续下去的希望。

而这就是项链的传闻。久远的事,会有很多种传闻,传下来又都会有所失实,也已经没人说的清哪个才更真,但可以肯定的是,事情是确有发生,这里所有的村民戴着的项链就是佐证,如果把项链取下,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仍然致命!

传闻的最后,长老和余下的两位村长在第二天清晨召集剩余的村民开了大会,为所有人死去的人哀悼,并在东山的斜坡上统一将他们安葬。也从那时起,有了流传至今的约定:死去的人们,要将项链归还;初生的孩子,再将项链领去。

但是到底有多少的项链,丝青、岩风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并不知道。几届长老没有说出,各种传闻里也没有提到,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