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洁白公主裙
孟繁桐总是在读书的路上,他们都说:你要好好读书,这样以后才有好的出路。
她在医院闻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护士们都夸她有礼貌又乖巧,可她羡慕极了隔壁床位的男生。他不止高出她一个头,却有父母陪伴左右。
她有个成绩优异的哥哥,可后来周锦安说:“那时我以为孟响是小月她哥,却没想到是你哥。”
别人羡慕她初中就可以自己带着银行卡,不用和父母要零花钱,没有人懂她的拮据。
孟繁桐擦去滴在手机屏幕上的泪水回复:“是啊,你也有这样的错觉。”
“那你现在会埋怨他们吗?”他下意识的问,是因为她有姐姐,受到的是与她完全不同的待遇。
“这倒不会,只是回想起来,难免会觉得委屈,明明我才是与他骨肉相连的亲妹妹。那些时节已经过去,那些事情他们也不必知道了。”那些事早已经模糊不清。
只是存在过的东西,总会留下痕迹。
孟繁桐这两个弟弟从来不省心,父母总是在说:你哥太忙,你照顾好他们,等过年我们就回来。
过年了,他们几个买了自己喜欢的品牌。那件可以两面穿的运动服很适合她,可惜太贵了。
他们也担心她在学校被欺负:你在学校不要跟他们争长短,他们说两句又不能怎么样。
她生病,他们也会落泪,只是孩子多了照顾不过来。家里不遗余力支持孟繁桐选择美术,可惜天赋不够,勤奋也无法填补差距。
所以他们不是她的退路,而是她的信念。
他们教会她爱别人,却没教会她爱自己。
只有周锦安说:“你要知道,在曾经那段青春里面,我们也曾给彼此留下过美好,什么美好你都值得。”
无论来自碍于情面的安慰,她也当做真心,感谢他路过自己不精彩的青春。
如果青春更烂一点,她定然熬不过余生。
似乎她曾向少年坦白自己的内心,后来不再年少的少年却来询问她的真心。
有些人路过彼此的青春,却素不相识。
梁少榆或许是部分老师和同学眼里的坏学生,可是他只是保护窗前的花朵,他只是看不惯那些以成绩断好坏的园丁。
他们都说他在学校仗势欺人,可是梁华清开口是问及原因,而非一顿训斥。
他们说他不学无术,成天泡在网吧,梁华清看见儿子大部分时间在查资料。
知晓他年轻气盛容易受伤,梁华清总是在他包里放着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梁华清在家是严父,却是不懂教育的家长,班主任多次劝他管好孩子,可梁少榆依旧我行我素。
那么多人说他不好,他也只是离开故地,常驻春城。
梁华清回到了妻子的身边,独留梁少榆孤苦伶仃,但他们给他的爱足以让他撑过青春得遇良人。
乌索普能用一句话同时叫醒路飞、山治和索隆,但他们的关注点分别是肉、剑豪和美女。这是因为每个人的侧重点都不同。
每个人活着的信念不同,但对于梁少榆和孟繁桐来说家人是最重要的。
梁少榆变成了困在血夜的孤家寡人,即使他按照父母期盼的样子长大,也不快乐。
直到再见孟繁桐,他才看到一丝曙光。他希望月圆的时候有个人在等他归家,而不是一地狼藉和鲜血。
每个女生都曾有一个公主梦,而孟繁桐的“公主裙”染了污渍,即使家人健在,她灵魂依旧觉得痛苦。
一方面是她太固执,另一方面是前车之鉴,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那个叫做付香的姐姐,死在了流言蜚语中。她出生那天,阿香姐姐长眠于地底。
那个以为已经劝服小妹妹的医生,最后还是收到了她的死讯;那个软弱了一辈子才为女儿勇敢了一次的父亲,最后还是疯了。
后来,医生离开了。他以为自己再努力一下,就可以解救她的。
后来,付贵知道那个人罪有应得,选择去陪女儿。
那年夏天,孟繁桐被那个人纠缠的时候,是付贵无意间遇到助她脱险。他履行了付香遗言的嘱托。
自从阿香走后,付贵就悄悄的在村子里观察,希望找出那个恶人。
人们都觉得付贵是个疯子,让孩子们离他远点。那时唯有孟繁桐知道,他不是坏人。
所以她会悄悄的给那个叔叔拿吃的,她不明白,那个叔叔只是身上有点脏而已,为什么大家都对他避如蛇蝎呢?
过了几年,听说有个人不听劝阻非要下河游泳,最后死于非命。
这个消息是在她从学校回来后才知道的。那个周末,平时邋里邋遢的叔叔身上干干净净的,来跟孟繁桐道别。
他说:“小孟,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从来不嫌弃我。我家阿香走的那年跟你现在一样大,她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那一刻孟繁桐伸手抓住付贵的衣袖,哽咽着说道:“叔叔,你就把我当做女儿好不好?也许我就是她呢?”
付贵闻言缓缓转身,轻轻的拍了拍孟繁桐的肩膀:“我确实把你当做女儿一样保护了,可是我没保护好我的阿香。现在,那个混蛋终于罪有应得。以后没有我保护你,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见孟繁桐抽泣着蹲到了地上,付贵也随之蹲下。抬起的话手却没有为孟繁桐擦去眼泪,他忘了,自己的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还有,你要记住,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你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如果没有你,你的爸爸妈妈会伤心的。所以无论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那时孟繁桐似懂非懂的点头同意:“好,那我以后可以去看你和阿香姐姐吗?”
“可以,但是你一定要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们拉钩。”付贵不希望她步了阿香的后尘,所以和她约好不可以做傻事。
浑浑噩噩,他是真的疯了好多年。后来遇到孟繁桐,他就把她当做了阿香。
直到听说那个人的死讯,才忽然意识清明,醒了过来。
仇人已死,孟繁桐也长到了阿香的年纪,他该去陪阿香了。
孟繁桐用衣袖胡乱的抹了脸上的眼泪,伸出小指头和付贵拉钩:“那我们约好了,一百年,不许变。”
付贵转身欲走,却听到孟繁桐喊他:“干爹,再见!”
这次,付贵没有再停留,只是悄悄的擦干眼泪,挥了挥手。他怕多留一会儿,他就舍不得走了,他的阿香已经等了太久。
其实孟繁桐的公主裙依旧洁白,只是那个夏天隔得太远,她记不清,她只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她渴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和委屈,却更害怕自己无家可归,死无葬身之地。
付香被街坊邻里的口水淹没,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上绝路,家破人亡,她又怎么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