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

云杉没再拒绝，诚心诚意地行了礼：“谢过婶子。”

回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此刻，母亲应该知道他没去四季堂了吧。

黄敏说过，三百两银子是先付一半订金，事成之后付清的。

他没出现，黄敏不会甘休。以母亲的性子，银子绝不会退。她会帮黄敏找到他，继续这场见不得光的买卖。

吃了饭，他要光明正大的回家，此后的日子，他得如履薄冰地苦熬。

正思量间，身后传来一声喊：“婶儿！饿了。”

“来了？等着啊！”

云杉觉着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他正要回头，却猛然愣住：糟了！黄敏的人！

不远处，四季堂药铺的伙计正在寻人，正是前世给他下药的那个！

云杉看得清楚，她刚刚收进怀里的那张纸是他的画像，而且是母亲亲笔画的！

前世想不通的事有了答案。

他一直奇怪，药铺伙计没见过自己，怎么就知道是他，还提前在茶水里下了药。

原来，是他的母亲将他卖得彻底！

黄敏的母亲在县城做武官。黄家的买卖、人手遍布西坪县。

有这张画像在，被找到是迟早的事！重来一次，他还是被母亲堵死了生路！

痛心、愤怒只是刹那，云杉迅速转身藏到身后的桌子下面。

李记馄饨摊三面没什么遮挡，最后一排两张桌子靠墙。云杉躲的这张铺了桌布，旁边堆着些杂物。

其实这算不得正经桌子，中间一个木柜，上面盖桌板。李婶儿嫌不好看，这才铺了桌布。

云杉躲得急，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十分后悔！这桌上坐了人，他这一躲，正好在那人腿边。

腿的主人似乎笑了一下：“早上拦路，这会儿往怀里贴！就这么耐不住啊？”

云杉呆住！这……这不是早上那个流氓女人吗！他就说声音听着耳熟。

要不是忙着逃跑，他当时就会找她理论。现在这个情况，他哪能去质问她早上的无礼？

还有，什么耐不住？这人的嘴实在可恶！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桌子下面的怨气，长腿往里一收，正好把云杉圈进去，躲过伙计不经意划过的目光。

云杉不知情，还以为她故意的，闷着气往里挪。可桌子就那么点大，他又能躲到哪里？

这女人应该是刚卖完肉，身上一股子血腥味、生肉味、猪毛味、汗臭味。

油腻腻的衣裳上挂着红白相间的肉丝儿、碎骨渣，还有褐色的血渍。靴子上，裤腿上沾着泥，干的稀的糊了好几层，有股猪尿味！脚后跟的地方还踩着猪粪！

她这是住在猪圈里么？

云杉虽然过得苦，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人。

母亲和云芷是读书人，十分注重仪表；云玉爱打扮，恨不得一天换三回衣裳；云昭也是清爽干净的。

罗氏就更不用说了，每天洗漱沐浴，水都要用掉大半缸。

他是家里最“脏”的人，身上最多是汗味和草药味，而且每天都会清洗干净。

这会儿在狭小的空间里被这么多味道包围，着实有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