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是凶手吗？

“好的。前两项我会抓紧时间去办，也会通知肖默。”小宋咬咬牙，同意下来。

“走吧。希望这一次，会有不一样的收获。”高光冲他笑了笑。

小宋十分勉强地也冲他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

肖默接完小宋打给他的电话，皱紧了眉头。为什么他们要自己把李雪绛拉进寻凶组？他们的组里有什么人，关他们什么事？既然自己都被排除嫌疑了，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关心他组里的人员情况，关心他的案子破得怎么样了，而是在怀疑李雪绛是凶手，让他帮他们盯着点儿李雪绛，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说不定，他们对她的怀疑已经非常大了，这才会连他这样一个编制外的人都动用起来。还有，也许，李雪绛的小区周围已经布控了！

想到这里，肖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如他所想，高光他们已经怀疑到李雪绛头上了，那么，他也无可奈何。只是，他觉得李雪绛和他心目中的凶手形象相差甚远。他一直以为，凶手会是男性，而且心思缜密，手段残忍。谁知，是个弱女子。不过，他们让自己查，也就意味着还没有确凿证据，至少，还没有下定论。所以，就先按他们所说的，观察李雪绛的一举一动吧。

他想了想，打电活给寻凶组的每一个成员，通知他们李雪绛可能为凶手，她要加入寻凶组，让他们不要告诉她他们怀疑她是凶手。他之所以不在寻凶组群里发消息，是因为他怕高光会留意他在群里讲的话。说不定，他监控了他的群聊信息了呢。

打完电话，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李雪绛，那么个热心肠的女孩子，会是杀害这么多人的凶手吗？那她干吗要接触他们，干吗要去市局找专案组的人？她如果真是凶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肖默完全想不通。很快，他就安慰自己道：“凶手不是还没有确定就是她呢吗，也许，凶手根本就不是她。”

想到了这里，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希望，不，千万不要是她！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给了李雪绛。很快，电话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公司在忙，有什么事，晚上我去你家再说，行吧？”说完，粗暴地挂断了电话。肖默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啊。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职场女性，想要在男人中出人头地，平时工作，一定很忙。

又联想到她有可能是杀人凶手，肖默感觉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应该不会。他立刻匆匆驱赶掉这个恐怖的想法，她不会做那种事的。她，会是个守法好公民的，一定会是。

无意间，他看到了墙上贴着的众多资料中，中间最醒目的位置，就是李雪绛帮他们描述的凶手画像。对，她帮他们给凶手画了像。除非是她在欺骗他们，否则，如果那个人是她同伙，她应该不会傻到把同伙长相告诉他们的地步。所以说，绝对不会是她！

不知为何，肖默他越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李雪绛是凶手，就越发觉得她就是那个他们苦苦寻找中的凶手。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求求上帝了，千万不要是她。肖默从不迷信。而此刻的他，觉得急需上帝的帮助。

晚九点，肖默家中。肖默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书，目光游移不定。他正欲翻到下一页时，门铃声骤然响起。他急忙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开了门。

是李雪绛。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一身职业装，显得严肃而不失淡雅。她的嘴上涂着淡淡的口红，头发齐肩，此时叉着腰，看着他。

“什么事啊？明天是例会日，我得再准备准备。”边走进门，她边开门见山地询问，声音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你今天很漂亮。”二人坐到桌旁，肖默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她冷冷地望着他，眉头紧皱：“有事就说事。我平时很忙的。”

肖默点了点头，正色道：“我请求你加入寻凶组。”

“什么？！”李雪绛吃惊地扬起了眉毛，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肖默一本正经地道，“凶手的画像没有你的帮助是画不成的，我们对凶手的调查有了你的帮助才顺利多了。我觉得，虽然你并不是被害者家属，但是，鉴于你对我们寻凶组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我们再三商讨后，决定让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李雪绛想了想，突然笑了笑：“我不可能会是被害者家属的，凶手专挑女人和小女孩下手，要死，也是我死。而我又没有孩子，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凶手。”

肖默略显尴尬地咳嗽两声，道：“雪绛，就是那个意思嘛。你就直说，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李雪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肖默。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变得不安。肖默和她对视着，明显地感到，她目光的锐利，仿佛一下子就能看透自己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但她脸上同样没有任何波澜，显得有点儿冷冰冰的。

就这样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李雪绛哑着嗓子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很坚定：“我加入。”

肖默顿时暗自松了口气。他并未在表情中显露出来，只是轻轻冲她点头：“谢谢你。”

李雪绛刚刚的焦急万分的神态消失了，冲肖默露出了女孩子独有的甜蜜笑容。

在那一瞬间，肖默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不是李雪绛，而是夏英。愣了几秒后，他重新调整好情绪，对李雪绛严肃地道：“从今天起，你就算真正加入寻凶组了，也正式成为了我们的第一位女同志。希望你可以认真对待我们的所有任务和行动，并且，希望你可以尽快适应我们，不要对我们有戒备什么的。总之，十分感谢你的加入，你是一个勇敢的、有正义感的人。”

李雪绛久久地盯着他，慢慢地道：“我不会戒备你们的。我会全心全意配合你们的工作。”

“那就好。接下来说正事了。”肖默把夏永良已经帮忙整理好的一千份个人资料单拿给了她。考虑到她平时用眼力度大，又是个女人，所以，他们帮她打印了资料。

李雪绛慢慢地翻动着这些纸张，很久才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肖默把查找嫌疑人的标准告诉了她。

李雪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还有什么任务吗？”

“嗯，就先查这个。”肖默道，“对了，加一下寻凶组的群吧。”肖默帮她加进了他们的群聊。

“受害者家属都在吧？”打开显示群聊成员的界面，李雪绛问道。

肖默点了点头：“对。”

李雪绛不再说话，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个人资料单。

肖默耐心地等待着她，偷偷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从她进门到现在，除了当肖默提出要求她加入寻凶组时她略有些吃惊外，没有任何表情。更多的，是一种若有所思。

良久，李雪绛终于重新抬起了头，轻轻地将所有的纸张放到了桌子上。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肖默又想了下，道：“你的任务就是查出给你的资料中的可疑人员，其它的，就没有了。”

李雪绛很爽快地将厚厚的一沓纸放进了她的包中，随后站起身来。“那么，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就走了。”

肖默忙拦住她。“唉，等一下！”

“怎么了？”李雪绛停住脚步，皱眉望着一脸焦急的肖默。

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肖默最终吐出了几个字：“路上注意安全。”

李雪绛笑了笑，大步离开了他的房子。

肖默重新回到书房中自己的桌子前，拿起那本书，集中精力看起来。

李雪绛同意加入寻凶组，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密切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半点儿没注意到的细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肖默都可以很快抓住她。反正，无论如何，如果她是凶手，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哪怕是女人，杀了这么多人，也该死。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总之，一切听天由命吧。事实如何，他，都必须面对。

周日上午十点，林临家中。寻凶组的全体成员都到了，包括严森晓和最新加入他们的李雪绛。寻凶组里有几个人已经见过她了，但也有部分人没有见过她，不住地打量着她。

肖默站起身来，冲李雪绛点了点头：“大家已经知道李雪绛加入我们的事了吧。”

大家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了李雪绛。

她站起来，礼貌地冲大家鞠了一躬：“大家好，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

“那么客气干什么？”叶伟粗声道，“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兄弟，你的战友。这一点，你别忘了。”

李雪绛冲他淡淡地笑了下，稍一回忆，柔声道：“你是叶伟吧！见过的。”

“嗯，见过见过。那天，真的谢谢你了，哈哈。”叶伟大声说道。

“好了，新人大家都认识了的话，那就直奔主题。都弄好了吧？”肖默环顾一圈，每个人都从口袋或包中拿出了一张纸。

“谢谢大家。都辛苦了。”肖默冲大家感激地笑了下。

他把所有人，包括严森晓写的嫌疑人名单拿了上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时，李雪绛轻轻地推了推他：“我也写了。”她轻声道。

肖默吃惊地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张纸，上面不光写了几个嫌疑人姓名，还写了他们的可疑之处。字迹工整、娟秀，一看就是个细心的女孩子所写。再对比其他人只写了几个人名和几个疑点，且字迹潦草的纸片，肖默苦笑了一下。心想队里有个女人也是挺有用的。

“谢谢你了。怎么会这么快啊？”过了许久，肖默才开口问道，声音中透着震惊。

“别忘了我是公司总负责人之一，”李雪绛显得很得意，“看几份材料，写几个字，那还不简单。”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肖默一时无语。

夏永良一把从肖默手中抢过李雪绛写的嫌疑人名单，看了几眼，感慨道：“雪绛，你可以考虑做警察了。你写的，和一个警察能写出来的，也差不多了。”

李雪绛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肖默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李雪绛，咬了咬牙，轻声对她道：“总而言之，你能加入我们，我们都很高兴。”

李雪绛看了他几秒钟，轻轻地道：“不用谢。我也很想破了这个案子。”

从她的表情中，完全看不出任何虚伪，有的，尽是真诚与热切。

“不过，无论如何，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们还是很欣慰的。你是个好姑娘。”林临大声说道。

李雪绛只盯着他看了一两秒钟，就笑着道：“林临！你是那个会画素描的吧？”

林临的脸有些微红，小声道：“我还是更喜欢别人叫我林律师。”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李雪绛没有笑，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林临，以及，围坐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

很快，笑声停止，大家都安静下来。

肖默抿抿嘴唇，对大家道：“好了，说一下接下来的任务安排。等我从这些嫌疑人中，找出最有嫌疑的人，我们就要进行排查工作了。当然，也就是跟踪这些人。这件事，要进行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均无异常，我们再进行新一轮的排查工作。除此之外，我们要对我们在查的那九名嫌疑人进行跟踪走访工作，这件事，我会过会儿再进行详细的安排。还有，就是再次排查市局中的那五名被筛选过的人员，完全确保他们没有嫌疑了，再放弃调查。好了，就是这些。还有什么疑问吗？”

李雪绛开口问道：“我觉得，你们这样查，是永无止境的。本市有那么多人，怎么查得完？”

肖默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当然不会查本市所有人员，我们只查这附近的人。凶手每一次作案，都在这附近，所以他肯定住在这附近。再加上画像和监控中凶手的特征，以及催眠这些条件的限制，要排查的人数，已经很少了。”

李雪绛微微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会好查得多了。”

“是啊！”方志亮插嘴道，“也许，凶手很快就会落网了。这么查下去，总有一天，凶手会被找到的！”

肖默立刻注意李雪绛的表情，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毫无波澜。

“但愿是这样吧。”李雪绛深吸了口气，低声道。

沉默几秒过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严森晓突然道：“我也很希望抓住凶手。虽然我并不愿意加入什么破案组织，但是，我依旧愿意和你们一起破案。”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他。

叶伟笑骂道：“你呀，不想协助我们都不行！上船容易下船难！找不着凶手，你休想退出！”

大家又笑了起来，又是唯有李雪绛静静地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沉默不语。

肖默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急忙问道：“雪绛，你没事吧？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家也都停止了大笑，关心地望向她。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你们……”她斟酌着词句，“难道不伤心吗？我是说—”

“我知道你指什么。当然。但是，无论怎么内疚、痛苦、绝望，死的人永远离开了我们，唯有生者还有继续下去的机会，活着的人，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只要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有人说，死者大于天。但实际上，往往是生者大于天。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肖默望着李雪绛，轻声说道。

李雪绛咬着嘴唇，紧紧盯着他，良久，用力点点头。“我会坚持下去。虽然我没有你们那种痛失亲人的经历，但是，我觉得，我能感觉得到那种痛苦的感觉。你们的出现，让我懂得了生命存在的意义。不是失去点儿什么，人永远不懂得去珍惜。但我，不会做这样的人！”女孩的目光，很坚定。

大家依旧盯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信任。

肖默偷偷地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看上去，他们似乎一点儿都不相信这家伙是凶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真是她，那她的演技，不是一般的好。

“嗯，大家接着讨论吧。”李雪绛冲所有人笑了笑。

“没什么要讨论的了。”方志亮轻声道，声音中，是肖默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的独特温柔。

他咬了咬牙。看来，得找个时间，把这帮人聚到一起，开个会了。这么信任这女人，万一真的是她，该怎么办？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就不按原计划进行了？

“那么，既然没有什么要讨论的了，那我就走了。”李雪绛毫不客气地站起身，“我还有工作要忙。”

“好，你快去忙吧。”林临立刻道。

等她大步走出房子，肖默看了看满屋子的男人，叹了口气。

“唉，对了，跟踪工作什么的还没有讲呢吧。”夏永良最先反应过来，“快把她叫回来！”

很快，大家全都从幻想中解脱出来。叶伟赶紧跑了出去，很快，就拉着李雪绛回来了。她看上去有些不满。

大家重新坐好后，肖默直奔主题。他从包中拿出了他们筛查出的九份嫌疑人名单，以及市局已经排除嫌疑的五名嫌疑人名单。“每个人都要参与跟踪走访工作。今天是安排分工，下一回，就由罗辉带领大家，熟悉具体工作要怎么展开。”

李雪绛和严森晓脱口而出：“罗辉是谁？”

肖默想到李雪绛刚加入他们，而严森晓上次会的具体内容不知道，只好解释道：“他是市局专案组的成员，夏永良的朋友。他愿意帮助我们开展工作。”

“他应该是个刑警吧？怎么会帮我们？”李雪绛皱紧了眉头。

夏永良连忙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他就是愿意帮助我们。”

李雪绛显得更加不快。“你们是不是在对我隐瞒什么？”她尖声问道。

肖默坚决地看着她：“没有。我们所了解的，就是你所了解的。”

“有个情况你可能不知道，”叶伟突然道，“在抓住凶手后，我们打算杀了他。”

顿时，四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叶伟，每个人都显得很气恼。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他大嘴巴的毛病啊？

此时，李雪绛瞪大了眼睛。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他们还有这个打算。“什么？”李雪绛声音颤抖地道，“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了？”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说完这句话，就一言不发地来回扫视着大家，似乎是希望从这些人的脸上得到答案。

肖默也十分怨恨地瞪了一眼叶伟，转头对李雪绛道：“这只是初步打算。实际上，也许，我们并不会那么做。”

“你们如果杀人，那就是重罪。”李雪绛冷冷地道，“到时你们会被判死刑。”

肖默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那么，你依旧愿意帮助我们吗？”

沉默良久，李雪绛慢慢开口道：“我愿意。”

她目光涣散，又过了很久，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休想让我参加杀人这个环节。”

“没关系，你不用参加那件事。谢谢你了。”肖默轻声道。

“好了，现在我来分配一下工作。”肖默重新调整好情绪，把他设计好的跟踪小组说了一下，“我和方志亮、林临一组，叶伟和夏永良、严森晓以及李雪绛一组。有什么意见吗？”

叶伟立刻道：“别把李雪绛分给我，让她跟你们吧。”

“好吧，好吧！”肖默还在为他刚刚的出言冒失而愤怒，此时也只得无奈地道。“大家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转向所有人。

没有人开口提问，所有人只是若有所思地各自想着心事。

“那么，下次集会的时间还是下周日上午十点，地点定在夏永良家中。到时，罗辉会带领大家练习走访和蹲点的技巧。”

“等等，”夏永良低声道，“还是别在我家了吧，我是警察，这个职业敏感度太高，我怕万一—”

“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下次地点定在严森晓家。就这么定了。”

“唉，我那个时候有场手术。”严森晓急忙道，“还是别去我家了。”

肖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容推辞地道：“不行，这个会议很重要，你必须要来。”

严森晓看着他可怕的眼神，咽了口唾沫，只得道：“好吧好吧，我会找个借口推掉的。”

肖默又想了想，觉得气氛似乎越发尴尬，冲大家勉强笑了笑，宣布会议结束。

除房子的主人外，其余人等很快撤离，匆匆奔赴不同的地方。

刚刚要离开小区的肖默，突然被李雪绛拉住了。

“怎么了？”肖默停了下来，转头问道。

“我在想，我们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会面。”李雪绛深吸了一口气，道。

“什么？”肖默皱紧了眉头，“为什么？”

李雪绛继续道：“你们想对凶手做那件事，那么，如果凶手真的死了，警察一定会首先想到调查你们。你们是对凶手本人最关注的编制外的人员，嫌疑最大。如果警察查到你们每周都有会面，一定会对你们起疑心的。所以，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来讨论案子，这样会更保险一些。”

肖默想了下，摇头道：“不用的。我们每周都有聚会，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再找个别的什么地方，反而更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反正，如果凶手死了，警察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再怎么隐藏，只会是徒劳。”

李雪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又看看四周，低声道：“开车。红星咖啡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两个人。二人手中各握一只杯子，都低垂着头，并未立刻开口。

终于，李雪绛忍不住了，首先开口，声音中是满满的担忧：“肖默，我知道，你和叶伟建立寻凶组，本意是要杀了凶手，而不是口口声声说的想要被害者家属从痛苦中走出来，重新坚强面对生活。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和叶伟两个人带领他们杀了凶手，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的，甚至，他们可能会面临死亡的威胁。无论是被凶手干掉，还是被法院判刑，都会让他们本该继续下去的生活戛然而止。所以，你太自私了。你自己一个人，或是你和叶伟两个人干这些事就可以了，干吗要拉上他们？林临是个刑辩，夏永良是个民警，他们本该幸福的，而方志亮虽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也理应有好的生活。严森晓是个很不错的医生，他也应该有大好前程的。可你和叶伟两个人，为什么要……为什么要毁了他们？你的初衷，不是给你的妻女报仇吗？你拉上那么多人帮你干什么？”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哭腔。

肖默静静地看着她激动万分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良久，他开口道：“李雪绛，我承认，我的确有私心，我是想给我的妻女报仇。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在利用他们帮我完成我的个人愿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愿加入的，我们都是去请他们加入的，从来没有逼迫他们帮助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想给自己的妻女报仇。”

李雪绛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地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把他们弄进你的所谓寻凶组里的。但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人，答应我，好吗？”她乞求般地望着肖默。

肖默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抬头认真地看向她，轻点了下头：“好的，我会再想想的。”

李雪绛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肖默。

周围几对情侣样子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们，几秒钟后，才回归到他们各自的谈话中。

肖默也站起身来，用力把她按回到椅子里：“你先坐下，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李雪绛尖声道，“杀人是什么罪，你自己清楚！死刑啊！你不在乎你去死，那他们其他人呢？你不能为他们想想吗？”

看着她要落下眼泪，肖默急忙道：“雪绛，你先冷静一下好吗，你怎么想的，都说出来吧，我会听你的。”

李雪绛低声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肖默严肃地道。

李雪绛见他这个样子，终于笑了笑。很快，她就正色道：“肖默，你可以找凶手，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都不拦着你，但是，你千万不能去杀人。我知道，你的妻女死状一定很惨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了，所以，我觉得，你再去杀了凶手，只会让原本就很糟的生活变得更糟。人啊，一生中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难，但是，都得挺过去，不是吗？我们不能走极端，任何理由的犯罪，都是可耻的。无论你有多恨那个凶手，都应该把他交由法院审判，反正一定是死刑，杀这么多人，那是他罪有应得。他难道不也是因为恨有人怎么着他的妻女了，才杀别人妻女的吗？你把凶手杀了，不也成了一个凶手？”

肖默又欲开口反驳，李雪绛立刻继续说话，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我知道，你也许会说，现在的死刑几乎没有枪决了，都是很舒服的死法，但是，无论是什么死法，都是会死。何必，何必一定要亲手杀他？那样，你觉得，会对你有好处吗？”

肖默呼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已经想过你说的这些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开始，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觉得，我不这么做，会受不了的。所以，考虑再三后，我还是决定杀了他。”

李雪绛一脸吃惊地望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再想想吧。”她咬了咬牙，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没什么好想的了。不过，谢谢你一片好心。我想你应该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了。”肖默已喝完咖啡，马马虎虎地抹了下嘴，就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李雪绛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从她脸上，永远得不出什么信息。她也站了起来，想了想，在临走前抛下一句话：“恶人是会遭报应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肖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一声：“不会的。”

离开咖啡厅，驱车回家时，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李雪绛就是凶手，那她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杀了凶手，等量代换，不就等于是她求肖默别杀了她吗？肖默十分肯定，以李雪绛的智商，见他已经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寻凶组负责人，利弊一定已经反复权衡过了，再改变想法，几乎不可能了。

那她明明知道再怎么劝都没有用了，她还劝，就意味着，她在听叶伟告诉她他们寻凶组的终极目标不是将凶手移交警方，而是自己给杀了，她害怕了。她担心这么多人一起查，万一最后他们比警察查得还要快，把她给抓住，痛苦折磨一番后，弄死她。所以，情急之下，才会以劝他做个好人为由，让他不要杀死凶手，交由法院处理。

可是，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来恳求他呢？也许，是因为她想在一个正规的地方被弄死，而不是在一个非正规且手段残忍的地方被弄死吧。

但又一思考，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把一个人代入成凶手放进一件事中思考，很容易掺入主观思想，把与她相符合的东西全部都想到了，忽略了与她实际上不符合的内容。或许，李雪绛真的仅仅是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想苦心把他劝回正轨上呢？

女人嘛，总是比较敏感，比较保守，当然，遇事也比较冷静，果断。她一定是对犯罪这个词连想都不想的那种一本正经的女人。并且，她也看不得别人犯罪，希望都像她一样，想法和行动都是合法的。

两种条件，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肖默苦笑了一下。这个李雪绛，究竟是不是凶手呢？他陷入了沉思。表面上看起来，她完全是一个很正常的女人，而且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日子过得很好，平时应该在外人眼里，是个守法好公民，且为人和善，脾气也不错，估计也很乐于助人，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那种模范型人物。在任何一个人眼里，李雪绛都是一个好妻子、好上级、好邻居、好同事、好朋友……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人不可貌相。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人，实际上，也许是个杀人恶魔；相反，一个表面上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人，也有可能是个善良的人。长什么样，是父母定的，改不了了；而什么性格，完全是根据个人情况、家庭背景、生活的大环境等种种因素决定的，具有多变性和不确定性。

很难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读懂一个人的内心，哪怕是家人，有时也不能。甚至，在很多时候，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自己的。

一个人在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什么样，在一个不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又是什么样，不一定是完全一致的。而在暗处时，就是我们很难知道的了。

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摸清一个人的底细，通过时刻观察那个人的言行举止，甚至是微表情，以及问询，都有机会了解那个人。当正常方法无法使你充分了解一个人时，这个人，就只能交于一个比你更有经验的人手里去更细致地观察了。

但是，肖默很有信心。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弄懂那个女人的。只要再多给他一些时间，一些观察她的机会，就一定会真相大白了。

李雪绛，如果是你，你可要多加小心了。肖默想到这里，轻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离那个答案，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