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002年夏天,陈超就出事了。
7月初,期末考试刚结束。暑假前,我和陈超正在打篮球,张平与“光头党”也来到球场,要和我们“打比赛”。大家都想走,可张平他们还是拦下了陈超。
与其说是“篮球比赛”,不如说是张平一伙在欺负陈超——他们运球时故意把陈超撞倒,抢球时又借机靠近陈超,顺势踹他一脚或扇他一个耳光。挨了几记黑手后,陈超借口自己扭伤了脚要回家,张平等人却不依不饶,要求他必须继续打下去。
陈超坚决不肯再玩,拒绝的态度强硬了些。张平索性撕破了脸,指示一起打球的“小弟”去厕所弄了一摊污物摆在陈超面前,让他跪下“吃一口”,“吃一口就可以回家”。
大庭广众下,陈超被张平一伙团团围住,呆呆地杵在那里,不时望向不远处的我。我心里很清楚,他希望我能帮他解围。但我没有动,一来心里还在气他之前“出卖”我,二来我和身边的同学,谁也没有跟张平一伙正面对抗的胆量。我让身边的同学去喊老师,但大家都没动。我犹豫再三,转身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不料刚跑出两步,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有人四散奔逃。我赶紧回头——两个“光头党”蹲在地上,陈超在追张平,手里还拿着刀。陈超很快被闻声而来的保安和老师抓住,两个受伤的学生也被送往医院。
事后据学校和派出所调查,就在我转身离开的片刻,一个“光头党”突然捡起地上的污物盖在了陈超脸上。陈超愣了一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水果刀——那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磨得很锋利,一直被陈超揣在兜里——好在伤者也都无大碍。
整个暑假,陈超家都在处理这件事。母亲跟我说,在学校和派出所的协调下,刘阿姨赔了两名受伤学生家一笔钱,算作对方不再追究陈超责任的前提。
假期我见过陈超两次,他一直很沉默,没有怪我那天不帮他解围,也没有多说自己伤人的事情。
暑假过后,陈超就转去了隔壁63中学。再往后,我俩的联系更少了,只是偶尔打个电话。中考后,我去了城郊的寄宿高中,两个人就此断了联系。偶尔向母亲问起陈超,母亲只是让我好好学习,别再跟陈超来往,也别再打听他的消息。
再次听到陈超的名字已是2007年。
高考结束后,我回工厂家属院的房子拿东西。中午吃饭时听几个子弟学校的学生在小饭馆里议论,“超哥真厉害啊,上次他在××茶楼门前和人打架,喊了一面包车人来,都拎着钢管……”看他们的打扮,颇有当年校门口“不良少年”的气质。
我问其中一个学生,“超哥”大名叫什么。他瞥了我一眼,说:“陈超啊,这你都不知道?”
回家后,我问母亲陈超到底什么情况。母亲叹了口气,说转学后陈超就跟一群坏学生混到了一起,高中没考上,去了一所职专。但职专也只读了一年,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之后就一直在外惹是生非。
“刘阿姨和陈叔叔呢?不管他吗?”
“早离了。陈叔叔在国外援建时有了婚外情,刘阿姨在舞厅跳舞时也认识了一个男舞伴,也难怪当年不怎么上心陈超的事情。现在可好,回头再看儿子,急得头发都白了。”
我有些唏嘘,说以前我和陈超一起考奥数,他总说以后要学金融,当老板赚大钱。母亲却摇头,说他现在这样子下去,迟早到监狱里去学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