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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路上非常空旷。司机开得飞快,说接到我这单纯属意外,本来自己赶着回家吃年饭,不料忘了退出网约车系统,被“强行”派了单。他问我为什么大年夜要去火车站,我说我是警察,刚接到返程命令。他叹了口气,从扶手箱里掏出烟来递给我,说想抽烟的话在车上抽就行,他送完我就不接新单了。
一路上手机频繁响起,不断有同事打电话来询问各种情况——刑侦同事找我了解周某在本地的关系网,比如他可能会投靠的关系人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网安和技侦同事也发现了一些可疑信息,找我核实相关线索。眼看发车时间临近,我趁同事电话的间隙,给在铁路公安的同学张龙打了个电话,请他帮我协调一下取票和进站时间。
彼此都是警察,对于除夕突然返岗,张龙并没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让我放心。
到火车站时,张龙已经全副武装、开着巡逻电瓶车在站前广场等我了。上了电瓶车,我才知道原来当晚恰好是他值主班。他说大年夜我坐的那趟列车没多少乘客,他联系了跟车乘警沈警官,托他帮我找了个空铺位,至少晚上可以睡一觉。
我和张龙是高中同桌,关系铁到生锈。他小我一岁,警校毕业后进了铁路公安,一直在站前派出所上班,年前刚刚结婚。当时他给我发了请帖,但紧接着就说:“礼金到了就行,人就别来了。”这话放在外人那里有些不中听,但做我们这行的,心里都清楚话里透出的体贴。
那时我正在忙一起专案,确实不可能参加他的婚礼。本来我俩还约着,年初三晚上一起吃饭叙旧,却因这个突发事件,提前见了面。
我跟张龙开玩笑,“你也点儿够背啊,都算单位的老杆子了,刚结婚就在值班室过年,弟妹不骂你?”张龙哈哈一笑,说自己本来也有点憋屈,但接到我电话,心情一下就好了,他这在值班室过年的,总好过我这在车厢里还过不上年的。
我作势捶了他一拳,张龙没躲,问了我几句案子上的事情,我拣能讲的给他说了几句。末了,张龙嘱咐我注意安全,“挑年三十犯案子的家伙八成是个亡命徒”。
张龙跟我一起上了列车站台,沈警官正在站台上执勤。沈警官50多岁的年纪,二级警督,执勤帽下面露出的鬓角已经花白。寒暄了几句,便准备接我上车。这时,张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跺脚,说自己忘了点事,让我等他一下,说完转身就跑。
我给沈警官递烟,他摆手说自己执勤,不方便,说知道我在哪个车厢,一会儿开车了去找我。我站在车厢前一边抽烟一边等张龙回来。手里的保温桶沉甸甸的,想来父亲至少给我装了2斤水饺。估计张龙值班也没得吃,正打算等他回来分他一半。左等右等不见人,我给张龙打电话,他那边显示正在通话。我看开车时间差不多了,丢掉烟头进了车厢。没多久,列车员就把车门关了。又过了几分钟,列车“吭哧”一声,看样子是准备出发了。
突然,我看到窗外一个硕大的身躯张牙舞爪地跑过来——张龙一米九几的个头实在显眼,手里还拎着个袋子。等他跑到近前,列车已经缓缓动了起来。张龙使劲用手敲窗玻璃,我急忙开窗,他一下把袋子塞了进来,一边跟着列车向前跑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弟妹下午送过来的饺子,韭菜馅的,大过年的,你路上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