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年谁伴红尘老

爷孙俩一前一后住前走，见水流的方向，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还远着哩，兴儿，下次去吧，给好？”。

高兴把帽子倒扣在小脑袋上，脖子上挂着一瓶泉水，和一个野花编的花环，红的，粉的，紫的，花朵盛开得漫山遍野都是，高兴想摘些花带回去送给外婆。

爷爷说:“摘些藠头回去吃吧。”高兴便只好在野地里找。

她和爷爷看了几天山，高兴没兴趣了，想念伙伴和外婆了，就回家去了。爷爷一个人在山上。

高兴直奔外婆家，回来时两手空空，扑到她的怀里。

“山上的苹里好吃么？”外公问她。

“不好吃不好吃，有虫子”，高兴摇着两条小辫子，头摇头得像拨浪鼓。

“明天去对门的松林里捡菌子吧，今儿才下的雨。“

“好咧。”高兴欢呼说到。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外婆就把六岁的高兴在外公高高的蓝子里坐好，里面带着她的小篮子。

半个钟头到了，高兴嚷着要下来。外公便放她下来。她自个儿背着个小竹蓝，弯着腰右喵喵，左瞅瞅，看见金黄带白色的小蘑菇，便捡起来。外公告诉她专门捡这种颜色的蘑菇。它有一个和高兴一样好听的名字，叫鸡枞菌，

她拿着根小棍子，跟在外公身后，左翻翻右找找，落地的松毛翻了个遍也没捡着，外公倒捡了一大框呢，什么形状的都有。

“外公骗人，没有你说的那种小蘑菇，我倒是看见了好多你篮子里的。“

“毛着急，就是要考考你的眼力，慢慢捡，晌午还早呢。”

“嗯”，高兴捡不到，专门捡掉在地上的松果子。它们看着嘎嘣脆，但一个都捏不开。

高兴一会找松果，一会找松鼠的。到头来，什么菌子也没捡到，但离谱的是，她在野外捡到了一只小野鸭，高兴心里可高兴了。

高兴背着那只小野鸭，她感觉它像极了课本里的的丑小鸭，她满怀希望的想：“兴许以是只美丽的小天鹅呢。”

小野鸭时不时想挣脱篮子，她时不时对它温柔说到；“小呀子乖乖，回家给你好吃的。”

外公又捡了很多干柴枝条背回去，高兴背着小篮子跟着外公回去。

很多次，外么挑着扁担，她坐在扁担的一头，物品放在另一头，这是外公给他最大的印象。

后来，外公渐渐老了，喜欢靠在柴堆上晒会太阳，高兴拿着小手绢，帮他打着飞舞的苍蝇。

夏天快到了，外公还是一如即住地每天晒太阳，高兴在旁边陪着一起晒太阳，她也跟着变成小黑妹了。

她牵着他时，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小了，最后干脆走不到很远的地方了，他就躺在床上，一天又一天，他还是爱吃冰棒。

高兴不知道他有糖尿病不可以吃甜食，有一次，她在学校门口的小卖却里买了一个冰棍儿，跑着带回来想给外公吃，冰棍在半路上早已化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被她自己偷吃了。

她爬到楼上递给他了，只剩下连着棍子的小一小口了，她哇地一声就哭了。

外公哄他不住，指了指旁边的柜子，外婆帮忙把柜子打开，拿出了饼干和入宝粥给她吃，她就不哭了。

后来，她时道常坐在床头守着外公，看他睡觉时呼吸的嘴巴，看他嘴角的白胡子，看他额头上因天气炎热，泛出的点滴汗水。

他对外上的印象并不多，却很深刻地记得坐在他竹篮里的时光，足够铭记一生。

那时他离开时，她刚满八岁，很多事，很多细节她记不太清楚了。

后来，外婆又陪她走过了十年的时光，那十多年，聚少离多，她每一件事都记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拥抱，从外么离开后，她便把外婆当作生命最顽强的依赖，爱太深，会依赖。

四年级时，她十岁，她没带钥匙，站在寒冷的秋风里，她用她胖胖的身躯站在麦堆洞口，为她抵挡风寒，那一刻，她第一次内心真正苏醒了，她发现了外婆的爱。她学会了爱

曾经，她无理取闹的惹外婆伤心，她看见别的孩子喝八宝粥，就用小手敲打着外婆，要喝。处婆拿给她，没生一点气。

她十岁那年，她七十八岁，她时常背着弟弟，一手拉着她到处去玩。睡觉时，她手边，一边放着一个小孩儿。

那时，外婆还喜欢在清晨梳头发，那时的头发还很多，她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清晨曙光中一个苍老却健壮的背影，一个蓝色的背影儿。

村里有小贩商人来换白糖，外婆总是第一个抬着半盆米去换白糖，然后把糖掰成小块放在她嘴里，外婆总是会用米换来很多好吃的食物。

姐弟俩总是开心地吃。

十一岁，她小学毕业，没考好哭了个昏天暗地。她在她面前安慰她，给她做面饼吃。

那时村里偶尔会有乞丐路过家门，外婆总是盛满一大碗饭菜，倒进乞丐的碗里。

每次村里有小孩子肚子不舒服，总是来找外婆来帮忙揉肚子，总是无药病除。

写不下去了，太伤感了!实在写不下去了，她最爱的外婆啊。

她想搜集外婆的资料，帮她的最爱的外婆，写一本书。

高兴玩了一个暑假，作业也没做完，只得加班加点当夜猫子，一下子赶作业到凌晨四点。

这期间，外婆已经起来了四五次，每次进着拐棍，缓步走到伏案写字的高兴面前说一句：“睡了。”

她看也没看一眼外婆，只是奋笔疾书，外婆那花白的头发如今让她想起来，仿佛就在眼前，无法忘记那苍老，那时的自已一直盼望长大，希望永远一直陪陪她。

有一次，高兴看到外婆为妈妈着急的眼睛，变得忽好忽坏，她这一辈于也忘不了，只是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她眼里的白内障彻底覆盖丁她黑褐色的眼睛，那是因为她内多么为妈妈担忧啊。

她拄着拐棍一次次走进房间向窗外看她女儿回来了没有，一次次，看得她为她哭了，她苍老的手不知怎么的，抚摸到她的眼睛，她说：“宝儿，不哭”，而后她就不再着急，后来，妈妈回来了。

她当晚仔细看着外婆的脸和手，听着她的呼吸声，看着她安静地睡在床上，她拿来一条毯子轻轻为她盖上，她当时希望时间可以静止，让她一直守护她，守护她平静熟睡的样子。

在城里的日子，她不敢带年迈的外婆去城里乱逛，因为车多，她怕出现什么事。老人虽说来到城市里，却一直没有见到屋外热闹的城市，没见到过车水马龙，更没见到过车是那么的疾驰。

她当初想，如果早带她出去多走走，她后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可惜，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在与外婆最后相处的日子里，那段日子里，她帮她梳头发，第一次把掉落地头发收起来，她没想到会是最后一次；她帮她洗脚，也没料到是最后一次。

那天，她去学校，说了一声“外婆，我去学校了。”没想到却是永别，永远的生死两相隔。

生活中最无常的事，就是突然夺走自己最爱的人，让人措手不及，让人心洒落一地。

那是高考后的一个黑色七月，她永远离开了她。

她不敢看她生前的照片，她不敢回家乡，她彻底死了一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