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飞雪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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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难掩芳华

飞雪城。

白雪漫天,如碎云轻揉,在三月遍树芬芳之上,播洒一片旷世奇景。

郁岚舒走进飞雪城,便被这叹为观止的景色所迷,一张初涉江湖的面孔,尽是新奇的喜悦。

她抬起纤秀玉指,一片雪花飘落其上,融成氤氲清水,仿若飞雪城的与世相隔,不惹尘垢。

“好美!”她不禁赞叹起来,那双美目透着与纷飞白雪一样的纯净。

忽听前方一阵武斗的声音,街上的行人窃窃私语,

“幻花坊今日又有热闹了,看来,此事不能善了……”

“幻花坊?”

郁岚舒心中纳闷,便循着声音的来处跑了过去……

幻花坊是城内最大的舞乐教坊,常有宾客慕名而来,日日喧笙,人声不绝于耳。

青檐碧瓦,红漆亭廊,虽在红尘之内,却毫无风尘之气,反倒如万花齐开,馥郁热烈与风雅。

幻花坊培养乐师和舞姬,每一个姑娘都是肤白貌美,精雕细琢的。群芳共舞,仙乐袅娜,如一幅流光华彩的画卷,美不醉人人自醉。

坊内一处阁楼,已摒退闲人,首座几名公子,云缎袖袍,纵酒谈笑,俨然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三十名舞姬列阵起舞,每一名女子白衣若雪,长裙翩玦,纤袖浮动若云河揽月,裙摆漫舞如流水翩漪。

每一张脸孔玲珑剔透,红唇浅抹,如万花在空中摇曳生姿。

两侧琴师,抚古琴,弄琵琶,笙箫相合,清一色的浅绿长裙,宽袖轻摇,拨动万缕音色。

这白纻舞在幻花坊随乐翩翩,如白鹄展翅,亦如群芳散雪,艳而不媚,流盼盈空。

幻花坊一片醉色清音,那几位富家公子也乐在其中。

忽地,曲音骤停,舞姬也停了舞步,竟从腰间抽出长剑,朝宾客席刺去。

几位公子混乱中忙起身抵挡,杯碟震碎之声不绝于耳,可是哪抵得过舞姬如电光火石的长剑,顷刻间便已筋脉碎裂,从楼窗直飞出去,恰好摔在郁岚舒的面前。

她有些意外,伏地细看,不禁露出惊色,

“这不是裴家公子吗?怎么死在这里?”

她身为晋朝公主,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她飞身而上,直入幻花坊的阁楼之内。

郁岚舒自幼在宫内习武,身手不凡,她自地上捡起一柄长剑,便刺向动手的舞姬,剑花滚动,几个回合,丝毫不呈败相。

为首一名舞姬,面如皎月,目露冰寒,她泛起剑光,直刺郁岚舒,手中之剑,比其他舞姬,更凌厉几分。

如果郁岚舒的美,如空谷中的玉兰,洁净典雅,那么这女子的美,则如山间蔷薇,冷冽中自带傲然之色。

那舞姬的剑,灵动非常,剑气指到郁岚舒面前,如幻化五色芬芳,辗转腾挪间,已划出几道剑光。

郁岚舒以剑抵剑,不呈败相,忽地,那女子的剑更加凌厉起来,周身剑气带着刺骨的冰寒。

郁岚舒猝不及防,长袖划出一道血痕,她趔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谁知那女子毫不相让,长剑急刺向前,直逼到她的脖颈,大有置于死地之势。

郁岚舒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那女子的剑忽然应声倒地,被一男子的掌力直逼的后退几步。

“白轩公子?”女子惊诧溢于言表。

白轩公子扶起郁岚舒,冲那女子冷言吩咐,

“告诉花楼主,这姑娘我带走了,其余的事,你们自行善后,幻花坊内留不得血腥。”

说罢,他揽过郁岚舒的腰身,轻踩点地,飞出幻花坊。

花珞娘一袭红缎长裙,翩然而至,若百花仙子,艳冠群芳。

她走到那舞姬的面前,凝望着白轩的背影,冷冽寒光瞥了一眼她,

“让你行刺这几个人,谁让你伤那女子?若白轩公子怪罪,必不轻饶。”

说罢,她红袖一甩,也飞出了幻花坊。

……

烟雨阁。

烟雨阁与幻花坊仅一街之遥,坐落在一簇隐秘的林中。

烟雨阁外,连着碧波之水,穿过一条幽长蜿蜒的小径,青石铺路,可见遍树鲜花,其后便是烟雨阁的阁楼。

楼前种着高低相间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绿荫之下,点缀着红、白、蓝、紫的花,绽放着万种姿态,一栋三层阁楼半掩在其中。

阁楼飞檐流壁,青白的砖墙盘旋紫藤花叶,流露着苍凉古朴与典雅的书卷气。

檐壁之上,略有几分残垣,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修炼轻功所致。雀鸟衔落的枝叶散布其上,透着清闲与静谧。

白轩公子携郁岚舒飘落至此。郁岚舒在宫廷长大,皇宫内院无数盛景,早已见惯不怪,却也被面前如桃源般的景色所迷倒。

“这是什么地方?好美啊!”

郁岚舒惊喜回头,白轩公子那张倾世容颜映入其眼帘,她那亮澈如水的瞳孔,一时间入了神。

这一路,她早已被白轩公子的风雅气度所震撼,在朝堂交涉风流名士无数,从来不泛美男子,却无一人有他这般由内而外散发的倜傥,又带着几分欲罢不能的神秘莫测。

“随我进去吧。”白轩公子打断了她,面无表情的穿过花阵,踱步走进烟雨阁。

“哎,等等我……”郁岚舒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跑了进去。

烟雨阁内清幽雅静,客厅四壁挂着几幅古香古色的名画,更添了几分淡泊致远的意境。

郁岚舒一进门,便欣喜万分,她一边抚着壁挂上的画卷,一边问道,

“这里便是烟雨阁?那你就是飞雪城的城主?”

“不错。你是晋国公主?”

白轩公子不慌不忙地坐在茶几一侧。

郁岚舒一惊,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公子怎看出我是公主?”

“你这一身装扮,衣襟绣着金纹鸾凤,只有宫中的女子才能得见。你认识被杀的裴公子,又不似宫女,不是公主又是谁呢?”

白轩公子那张俊美的面孔仿佛视万物淡若止水,抬起茶壶清泡一碗郁香之茶。

“不愧是飞雪城的城主。我叫郁岚舒,你便是公子白轩?”

“看来你知道我。”

“这是阮前辈嘱托我交给你的。”

她从怀中取出后半篇的乐谱,置于桌案,白轩公子接过看了看,若有所思。

郁岚舒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伸伸腰臂,一边张望一边感叹,

“没想到这烟雨阁如此气派,足见它的主人亦是人中龙凤。哎……这楼上是什么?”

郁岚舒一腔猎奇之心,便不自禁地往楼上走去,忽然一石子飞过,轻弹她抚着楼梯的手腕。

“这烟雨阁内无数珍藏,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飞雪城,却见不得传说中的珍品,岚舒不甘心。”

岚舒公主轻甩长袖,露出沮丧之情。

白轩公子见她那双纯洁无瑕的眸孔,闪动着一腔热情和期待,于是,唇边露出一抹深邃的微笑,

“你若想见,也无不可,过了我这考关,便可得偿所愿。”

“真的?”岚舒公主兴奋地跑到他面前,眼神中顾盼的跃跃欲试,连白轩公子也不自禁地注视于她,这姑娘身上翩弋的那份执着与孤勇,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遇见过。

“建邺城现在名士云集,听说渐兴清谈之学,这四书六艺,于文教之内却日渐式微,你如何看?”

“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以实操为本,而清谈玄学,更注重的是形,在虚与实之间,有与无之间,变通其理,所以才有我魏晋名士于大千世界的见解……”

岚舒公主在衡梧书院日久,身受各方才士的影响,多少带着几分对书院的自豪。

“看来公主深谙其道,那便以你清谈之学,解我这一局棋,如何?”

说罢,他将刚下了一半的珍珑棋局摆在案上。

岚舒公主十岁便与朝中老臣下棋不呈败相,此时对弈,自然稳如磐石,毫无惧色,

“好啊,能与飞雪城城主对弈,倒是岚舒的荣幸。”

二人开始行棋对弈,白轩公子的珍珑棋局布局精巧,其白子看似围于黑子之间,毫无退路,却又被其另辟蹊路,如涉黑水之内,反破其围。

岚舒公主微一凝眉,一边下一边自言自语,

“玄学之理,有无之间,最是争论不休,有一说法,便是无为本,而生万物……”

她将黑子落于白子后方空虚之处,渐成气势,呈夹击之态。

“公主好棋法……”白轩公子对她不禁另眼相看,忽然他又闲问道,

“公主为何不在宫中,而到飞雪城来?”

“本来驸马遇害,正巧碰到阮先生,我便想着,来飞雪城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她提及此事,便惆怅地感慨起来。

白轩公子望着她的神情,目光一闪,将一白子落于黑子之间,反对黑子呈双围之势。

“公子这步棋,看似实棋,却不若我黑子早已以虚布实,棋差一着。”

说罢,她黑子落定,棋局已破。正得意间,却见白轩公子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藏着几分笑意。

“公子在让我?”

郁岚舒虽然个性单纯,但聪慧机智,顿时恍然大悟。

“公主难得来我飞雪城,若不以礼相待,倒显得在下怠慢了。”

白轩公子掌管飞雪城,亦是从容不迫,随性而至,若他不喜之人,绝不入烟雨阁,若蒙他青睐,自然任意而为,这般张扬不驯,丝毫不逊魏晋名士。

“那岚舒便却之不恭了。既然公子这关已过,现在可以见识一下烟雨阁的珍藏了吧……”

郁岚舒掩饰不住欣喜之色,背着手得意扬扬地往烟雨阁的宝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