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与神
苏明化身普通智慧生灵，走在乌尔第城的街道上，看着热闹的摊市，川流不息的人群，维持秩序的士兵……
他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诸神的城邦顶多算是一堵十几米高的土墙，城内所有的一切活动都围绕神明的个体意志展开。
空有城池，却依然无法掩饰其属于部落时代野蛮的本质。
只是强大的部落首领带领一群生物活得更好，如此而已。
但是，乌尔第城不一样，苏明在这里看到了制度和文化，纵然有一天乌尔第死了，乌尔第城还是乌尔第城。
这种文明程度的前进，苏明可以切切实实地从最近高速增长的意识能量中感知。
稳定社会制度下不断增长的人口，文化交流中带来的创意迸发，以及对于低智商底层群众的开智……都是意识能量增长的强劲动力。
苏明知道，乌尔第已经赢了一半，他用王者之剑打败一切敌人，用制度稳固王朝统治，用君权神授宣示正统。
大陆生灵皆将乌尔第一世视为神派下凡间，为世界重新带来秩序的人。
五十五岁那年，他的反对者也好，不满者也罢，都不得不承认，乌尔第一世已经成了各族名义上的王。
他证明了凡人可以用制度奏响一曲文明圣火永不熄灭的赞歌。
乌尔第决定回到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那个他得到了王者之剑的山顶，在那里他将告诉神：他们赌约的前半段是自己赢了。
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离开王城。
从乌尔第城到创世神山，与其说是乌尔第一世是去向神炫耀，不如说是时隔十五年乌尔第王朝又一次向各部落展现自己的武力。
威天下须以兵戈之利！
乌尔第乘坐的是一座由十几头巨型象族士兵抬着的移动宫殿，为了方便通行，一路上，乌尔第的军队征用行径途中的大量部落百姓，遇山凿山，遇河搭桥。
一条从乌尔第城直抵创世神山的道路被打通。
在抵达创世神山之前，一个手下的汇报引起乌尔第一世的兴趣。
在创世神山附近有一个规模约有几千人的部落，他们一族掌握有生火的能力，那可以祛除食物中的污秽与邪祟。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那可是神才能拥有的力量，根据他们族长所言，神多年以前于创世神山上一共赐下了两件宝物：
代表战争的王者之剑与代表繁荣的文明圣火。
乌尔第在登上创世神山前来到了人族部落，见到了人族部落现在的首领—野草。
此时的野草已是白发苍苍，他浑浊的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位在蛮荒大陆上为万族所颂的君王。
他终结了一个时代，开创了一个不依靠神明，完全由智慧种族缔造的文明纪元。
虽然这个文明还尚显稚嫩，但是眼前这个高居于王座之上，身躯有些佝偻的老狼人无愧于千古第一君王的称号。
“那一次，你就在附近对不对。”
乌尔第目光深邃，仿佛跨越了时光，亲眼见证了某个胆小怯懦的生灵躲在灌木丛里目睹一首史诗的开端。
他说得很慢，但语气无比坚定。
野草没有否认。
“是的，陛下，在您之后，我得到了来自创世神冕下所传的圣火制作之法。”
野草已经很老了，这些年他经历过很多，明白一个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弱小的人族部落不可能守护住这个秘密，一旦有一天被发现就是亡族之危。
即使他主动放出圣火的制作方法免于灾祸，那对于他们部落又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他选择在今天，这个乌尔第抵达创世神山的时间放出消息。
他们拥有制作圣火的方法，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必然不会放过拥有这一神术的机会，而他们人族可以因此而得到乌尔第一世的赏赐。
乌尔第没有让野草失望，一瞬间就洞悉了一切，
“将你的孙女送到王宫里来吧，册封为妃，圣火制作之法便作为嫁妆，你的部落也可以一并迁居王城。”
未等野草回复，乌尔第就已转身离去。
他要继续前往山顶完成祭祀活动，野草的意见并不重要，这是赏赐更是命令。
与上一次遇到神灵，被赐下王者之剑不同，这一次乌尔第一世祭祀完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好在这一趟不算毫无收获，他得到了制作火种的方法，这将成为乌尔第王朝统治天下的重要基石。
除此之外，他的军队还为他在创世神山下找到一些不亚于火种制作方法的东西—建木石板，那里面记载着众神时代乃至智慧生灵诞生前世界的真相。
这比他们祖先口口相传的历史要准确的多。
“整座创世神山居然就是一本书，一部记载了开天辟地以来世界发展的史书！！！”
乌尔第命令士兵挖掘了记载众神时代末期历史的小部分石板。
回到王宫之后，他将人族的制火法传给二弟让他处理这件事后，便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卧室观看这些石板。
一连三个月，乌尔第没有迈出卧室一步，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整只狼仿佛苍老了很多，但谈笑间却多了许多笑意。
不少人都很困惑那些石板到底记载什么，可是不敢去问去看，那可是在乌尔第的卧室啊。
五十八岁那年，乌尔第来到了生命的尽头，年轻征战时留下的暗伤；建国之后每天要处理繁重政务，积劳成疾。
他躺在病床之上，身旁围着一圈大臣和大部落领袖，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这位重启文明，终结混乱纪元的君王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即将宣布最后的诏书。
“我死后，将由我的二弟接替我的王位，王者之剑赐予我的三弟。”
这并不让人感到意外，虽然王者之剑没有给下一任君王，但也合情合理。
乌尔第忙于征战、平乱和治国，他不近女色，唯一的妃子几年前嫁进皇宫，他连碰都没碰过，终其一生没有留下子嗣。
他的二弟早已辅助他大哥治理国家，是一个政务上的好手，继承王位理所应当。
三弟就是一个武夫，只会打仗，赐予王者之剑倒也是物尽其用。
众人没有异议，也没有人敢在乌尔第一世还没真正死亡之前提出意见。
接下来，乌尔第又详细安排了官员的任免和一些国家的大小事物，他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苏明隐匿身形，于王宫之上俯视一切，看着这一幕，他知道乌尔第这是回光返照。
到了安排自己身后事的时候了，乌尔第已经能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起来，他踱步走向门前，旁边人想扶他，被他示意闪开。
一代君王不需要任何人的搀扶！
看着窗外的王宫，乃至整个王城，甚至是那万里江山，乌尔第一世缓缓开口，
“我在建木的石板里看到旧神们视万灵为蝼蚁，舍弃万灵而去追求永生，然穷其一生依然无所获。”
乌尔第一世语出惊人，道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
“我乌尔第，从未渴求也不曾追寻过长生，吾没有神明万载寿命，然亦能以区区数十载春秋终结乱世。
我死后，是非功过将有后人评判，尔等无需刻碑称颂。
我死后，勿以山川为基，建王坟帝墓，骨灰当洒向这万里山河。
我死后，乌尔第王朝可二世而亡，然亿万生灵不可妻离子散。
哪有万世王朝。
天下可易主，人间不可乱。”
望着自己的大哥，人群中两名老狼泪如雨下，仿佛又回到数十年前，见到那个在部落高举王者之剑，立誓终结黑暗，扫平离乱的少年。
乌尔第最终还是倒下了，他带着满足的微笑离开。
其至死都未曾想过劳民伤财追求永生，明知永恒冰原的存在，却选择了将那块石板永久销毁。
没有宏大的葬礼，但举国吊唁已是最大的祭奠。
他的骨灰被洒向山川大地，顺江而下，永久的与他所奋斗一生的土地待在了一起。
后称其为乌尔第一世。
《旧约·三王时代》评乌尔第一世：其一生无忘初衷，终结黑暗，重建文明，虽强征劳役、开创奴隶制度，但终究功大于过，为千古第一君王。
“嗯……就这样死了太可惜了。”
感受到乌尔第身体里即将消散的意识波动，苏明扯了扯嘴，
“好歹算是和我打赌赢了啊，怎么说也得给点奖励啊，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苏明准备给他重生的机会。
苏明将乌尔第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而后用天幕中的能量温养，等哪一天温养好了，洗去记忆送他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