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被揭开的秘密

今天，已是成年恐狼群外出狩猎的第五天。由黑山率领的成年恐狼群还没有回来。四只小恐狼和六只恐狼崽都已饥肠辘辘。它们围在歪斜的桦树下，想扒开雪堆，咀嚼黑山为它们留下的小驯鹿骨架。

黑妞带领着黑宝站在埋藏小驯鹿骨架的雪堆上，坚决不让它们靠近猎物。

黑妞是现任狼王黑山的大女儿，黑宝是黑妞的弟弟。黑妞一出生就表现出与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的脾气秉性。它自小聪明独立，好奇心旺盛，是天生的领导者。

黑妞出生十四天，刚刚睁开眼睛，就不顾妈妈的警告，悄悄爬出洞穴看世界。而黑宝天生谨慎，胆小怕事。它自小跟随黑妞，不离黑妞左右，从来没有独立做过任何决定。

今年夏天，黑妞的妈妈在狩猎野马时，被马蹄踢到了肋骨，身受重伤。黑山独自外出捕猎，好多天没有回来。

夏天，恐狼群分散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家庭，各自忙着生儿育女。不像寒冬时节，过多依赖同伴的协助和族群的集体行动。

没有了爸爸妈妈的照顾，黑妞兄妹五个的生活陷入窘境。虽然有一只雌恐狼负责照顾它们的日常起居，但它不再像之前那般和蔼可亲、有求必应，而是变得越发暴躁。

黑妞心里很清楚，这头雌恐狼的野心不仅仅限于照顾它们兄妹五个。它希望能取代黑妞妈妈的地位成为新一任的雌性首领。

身负重伤的妈妈，怎么能打得过膘肥体壮虎视眈眈的年轻雌恐狼呢？

黑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落败。于是，黑妞带领着弟弟妹妹们，悄悄将妈妈藏了起来。

一天夜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天际。它们的爸爸黑山回来了。

爸爸竟然没有发现妈妈不见了，并且对这头年轻雌恐狼的靠近也不排斥。

它频频向黑山示好，千方百计吸引黑山的注意。

黑妞决定勇敢地反抗年轻雌恐狼。

机会很快来临。一天，黑山带领黑妞、黑宝和雌恐狼一起外出打猎，很快就猎到了一只大鼻羚。等猎物倒地后，领头的公狼和母狼就能率先享受美食。为了奠定自己的地位，年轻雌恐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望，暗中进攻懦弱的黑宝。黑宝在黑妞的鼓励下，也趁着爸爸在场，公开表示反抗。黑山心里非常清楚：有它在，雌恐狼就不敢伤害小恐狼。所以，它不参与它们的游戏，也不加干涉。

黑山的态度，让雌恐狼心神不宁，它开始为自己的地位担忧：它有机会成为黑山的妻子吗？它能保住二号母狼的位置吗？会被赶出狼群吗？

于是雌恐狼向黑妞发起了攻击。黑妞毫不留情，抢先一步，来到大鼻羚面前，用爪子扒开猎物，以此表示对雌恐狼的不满，好像在对它宣示主权：头狼的位置永远属于我的妈妈。雌恐狼眼见情形不妙，也试探着走近猎物，试图进食。

黑山发出了怒不可遏的嗥叫，年轻雌恐狼瞬时明白了黑山的决定。它灰溜溜地离开了恐狼群，重新寻找家园。

恐狼群平静下来。黑山让小恐狼们先吃最肥美的内脏。黑妞却带头朝着妈妈藏身的方向，一声接一声地长嚎着，呼唤妈妈回家进食……

自此，黑妞的反叛意识更加强烈。在黑妞的认知里，狼的等级制度虽然很森严，但一切都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黑妞继续与四只小恐狼和六只恐狼崽僵持着。它的弟弟黑宝则悄悄退出了对垒阵营。它既不想支持黑妞，又不敢公开反对姐姐的决定。黑宝期盼着乌哥和青妮快回来，平息事端。

乌哥和青妮早就回来了。它们藏在桦树林，迟迟不敢回到小恐狼群中。它们害怕埋藏猎物的地点被扒开。如果小恐狼们扒开雪堆，发现骨架不见了，乌哥就会遭到攻击；同时，它们又希望小驯鹿骨架早一点被扒开。如果小恐狼们发现没有猎物可吃，就会积极展开自救，以防坐以待毙，死在这茫茫大雪之中。

紧张的形势一触即发。

青妮无能为力地看了看乌哥。乌哥浑身颤抖，紧张地盯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恐狼在饥饿的驱使下，不管成年恐狼，还是小恐狼，会不顾一切，完全以食物为导向展开行动，哪怕在首领不允许的情况下。

青妮知道，即使现在乌哥回到小恐狼群，发出警告式的咆哮，也无济于事。它们需要食物，无论有没有首领的许可，它们都要吃掉埋藏在雪堆下的食物。

青妮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来到呜咽着的恐狼崽面前，把胃里的几块小叉角羚肉块吐了出来，喂给恐狼崽吃。恐狼崽们不顾一切地，疯抢着那一点点还冒着热气的肉块。

四只小恐狼扔下黑妞，兴奋地尖叫着，争先恐后地跑向青妮。它们围住青妮，争抢着把嘴凑到青妮的嘴边，舔舐着它的嘴唇，希望它能再吐出肉块来。

小恐狼们谦恭、兴奋的样子，就像迎接成年恐狼群狩猎归来一样。小恐狼们对青妮的示好，极大地刺激了黑妞那颗要强的心。它无论何时何地，都不甘心屈居青妮之下。青妮是它的部下，是最低等级的小雌恐狼。

黑妞三下五除二地扒开黑山埋藏猎物的雪堆。它要让小恐狼们看看，谁更有能力狩猎，谁更适合担当头狼。

黑妞愣住了。出现在它眼前的是一大一小两截朽木。所有的小恐狼和恐狼崽都停止了喧哗。时间仿佛静止了几分钟。

突然，黑妞闭上眼，仰起头，冲着孤寂的天空，发出一声声绝望的长嚎。它在呼喊爸爸妈妈快回来！

黑妞绝望了。它现在想到的已不是小雌头狼的事情，而是如果成年恐狼群明天不回来，自己将怎样活下去的问题。其余的五只小恐狼，包括黑宝也都绝望地开始嗥叫。恐狼崽们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它们被哥哥姐姐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哀嚎起来。

整个狼群被恐慌、绝望的情绪笼罩着，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几分钟以后，小恐狼们忽然停止了哀嚎。它们嗅闻着，用怀疑的目光相互打量着。最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青妮身上。因为，它们发现两根朽木上都沾有青妮的毛发。

面对事态的突然转向，青妮诚惶诚恐，不知该怎样应对。它夹着尾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但它的眼睛却在四处寻找乌哥，等待着它的出现，为它解围。

——青妮偷吃了小驯鹿骨架和土拨鼠的尸体，还用朽木来欺骗大家！

黑妞气愤极了。它低下头，一头撞向青妮的腹部。青妮面对黑妞突如其来的撞击毫无防备，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青妮偷吃了小驯鹿骨架，还用朽木来欺骗大家！

小恐狼们愤怒极了。它们一哄而上，分别咬住青妮的腹部、腿部，甚至脖颈。它们像撕咬猎物一样，摇晃着脑袋，试图从青妮身上扯下一块块肉来。

青妮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它在呼唤乌哥！

乌哥没有回应。它不敢出面救青妮，因为它害怕狼群知道真相。恐狼崇尚凶猛、强悍、顽强。如果狼群知道它在灰狼面前不但弄丢了猎物，还表现得如此懦弱，它不仅当不成头狼，还会像爸爸大乌一样，被逐出核心狼群，毫无尊严地成为一头边缘狼。

乌哥不敢讲出实情，它只能躲在一边。

青妮的皮毛绽开了一朵朵血花。青妮的嗥叫声越来越微弱。但它还在坚持着。它相信乌哥会向小恐狼们解释清楚：小驯鹿骨架不是它偷吃的，黑妞的土拨鼠也不是它偷吃的，而是被灰狼夫妇抢走了。

青妮不能离开同伴们，它不能抛下恐狼崽们不管。它要和乌哥一起带领大家外出狩猎，开展自救。如果成年恐狼群再有三天回不来，六只还不到半岁的恐狼崽就会活活饿死。

乌哥迟迟不肯发声。

青妮已无任何招架之力。它的腿、它的臀、它的腹部和它的背部，甚至它的头部，都已血肉模糊。

黑宝感觉事态发展得有点严重。如果再继续这样撕咬下去，青妮会被活活吃掉。它感觉黑妞过分了，它想阻止小恐狼们的暴力行为。可是，黑宝怯怯的嗥叫声，很快就淹没在小恐狼们的怒吼声中。

香甜的血腥已刺激起恐狼嗜血的本性。小恐狼们不再乱咬乱啃，而是将青妮按在地上，等待黑妞露出牙齿，瞄准它的喉咙，进行最后的猎杀。

乌哥终于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它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妮成为它的“替罪羔羊”。但当它看到黑妞狰狞的眼神和小恐狼们涂满青妮鲜血的牙齿时，它再次退缩了。它没有勇气讲出实情。它装作愤怒的样子，底气不足地长嚎了一声。这一声软绵绵的长嚎，既像是在为小恐狼们的行为助威，又像是在制止小恐狼们的过激行为。

黑妞回头看了看乌哥。它刚才还有点犹豫的动作，变得无比凶猛和歹毒。它干净利落地将长牙再次对准青妮的喉咙。

这时，黑宝装作脚下踩空，一个趔趄，倒在了黑妞身上。黑宝打乱了黑妞的猎杀行动。

黑妞一脚踢开黑宝，怒气冲冲地朝着它嗥叫起来。一时间，小恐狼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黑宝身上。

青妮对乌哥再也不抱幻想。它突然跃起，趁机逃出了小恐狼们的魔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