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序

1931年，日本通过发动九一八事变占领中国东北，并制造了一切听命于日本关东军的傀儡政权。这一行动不仅是对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破坏，也大大改变了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关系的格局，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由于中国驻国际联盟的代表向国联理事会指控日本侵略中国领土，破坏国联盟约，强烈要求国联对日本采取制约行动，国联理事会经过三个月的辩论后，派出以李顿为首的调查团前往日本和中国东北。调查团先后会晤日本与中国的政治家，在东北当地查看九一八事变现场，接见双方军人及民众代表，直到1932年9月4日完成调查报告书，10月2日在东京、南京和日内瓦同时发表。

报告书肯定东北是中国领土，认定日本的行为破坏了国际公约对中国主权的维护，不承认伪满洲国。于是，日本在1933年3月28日的国联大会上表示抗议，宣布退出国际联盟，致使调查报告书成为一纸空文。该报告书虽然肯定东北为中国领土，对日本发动事变制造伪政权也进行了批评，并且在国联大会得到42票赞成，只有日本1票反对的结果，但该报告书认为中国对日本的抵制是中日冲突的原因，要求中日两国都从中国东北撤出武装力量，提出由西方列强各国共管东北的主张，这自然不可能得到中国方面的积极响应。轰动一时的国联调查也就因此无疾而终了，甚至在其之后的数十年中，中日两国关于国联调查团的研究成果也并不显著。

然而，围绕国联调查团活动的研究，涉及当时围绕中国东北的国际交涉，日本的外交政策及侵华政策的制定及变化，中国东北及全国的社会状态及发展动向等诸多问题。研究这一问题对于全面了解日本侵略中国东北的历史还是有重要意义的。

本书作者武向平在吉林省社会科学院满铁资料馆工作，在该馆的馆藏档案中有《满洲交通史稿》的手写稿，其中包括《国际联盟调查委员会的满洲视察》部分，详细记述了国联调查团来华前在日本同陆军大臣、海军大臣、外务大臣的会谈记录，以及为了应对国联调查团，日本驻沈阳总领事馆、军部、满铁、关东军所进行的磋商及各项分工，尤其是满铁在应对国联调查团上所进行的准备及努力。满铁资料馆还保存了《内田康哉满铁总裁与国际联盟调查委员会见录》，涉及李顿等对内田康哉的质询书、内田康哉对质询书的回答、内田康哉呈送给国联调查团的意见书。因此，武向平意识到从满铁的相关资料中可以深入研究国联调查团的问题。而她也发现在庆应义塾大学三田地下书馆中保存的满铁与国联调查团的相关资料即《满铁国联调查团记录》，也可以与上述资料相互印证，所以就开始了她搜集和整理满铁与国联调查团关系相关资料的工作。

2009年，我在日本新潟大学见到了正在那里学习的武向平，她向我介绍了有关的发现和下一步的考虑，表示希望来近代史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完成这一研究计划，也希望我作为她的合作导师。我曾经在东北工作了比较长的时间，在撰写有关九一八事变后的国际关系的论文时，也曾接触过国联调查团的问题，深感当时的研究很不充分，对这些新资料的发现有极大兴趣，期待武向平能够做出好的研究。2011年，她如愿进入近代史研究所的博士后流动站，开始了对这一问题的研究。

在武向平开始这一研究之前，关于国联调查团的研究虽然已经有一些成果，但充分利用满铁档案资料和日本亚洲历史资料中心的档案进行研究的成果还是极少的，将上述两个问题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则是比较新的课题。这本书就是她在博士后流动站完成的研究报告。

研究报告由七个部分构成。考虑到报告出版后需要面对普通读者，所以第一部分整体叙述了满铁的全面情况，其他几个部分则围绕国联调查团来华前满铁的应对措施，国联调查团在日本期间同其政界要人及各界代表的会谈内容，中国代表提出的意见及对满铁和日本外务省主张的反驳，国联调查团在东北的调查，满铁总裁内田康哉及要员与国联调查员的会谈等问题进行论述和分析。从叙述中可以看出：在国联调查团派遣案尚未出台前，满铁就同关东军、外务省多次举行三方秘密会议，确定对国联调查团的应对案，满铁在关东军的指示下“作成”各项说明材料。在国联调查团东北调查期间，满铁利用一切机会向调查委员展示满铁经营满洲的“盛世景象”。满铁还协同关东军利用各种手段阻止中方代表顾维钧进入东北地区，为国联调查团对日本在东北的侵略行为进行掩盖，等等。由此可见满铁在日本侵华战争中所起到的作用和产生的影响，说明满铁在九一八事变后已经成为关东军发动侵华战争的左膀右臂，从而进一步说明满铁作为近代日本设在中国最大的殖民统治机构，利用庞大的铁道系统这个触角如何牢牢控制中国东北地区的交通、金融、工商、税务、农林渔等各行业，其在日本对华侵略政策中所发挥的作用，是任何一个殖民机构所无法取代的。

作为博士后研究报告，这一成果还仅仅是提出了一个观察问题的角度，而围绕满铁和国联调查团，仍有大量的问题需要深入研究。希望武向平的这一研究能够引起学术界的关注，从而使相关的研究更加深入。

步平

2015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