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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总是迷失自我？

应该按自己的节奏和步调走下去时

2015年，我自导自演的电影《许三观》上映时，我正在拍摄《暗杀》中的主要场面。《许三观》的票房出乎意料地失利。我急急忙忙地开始寻找原因并责怪自己，睁眼一看，《暗杀》的拍摄时间又到了。

我连去拍摄现场都觉得很累，因为人们一定会安慰我。有的人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平静地拍拍我；还有人会察觉出我的忧心如焚，小心翼翼地说点儿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所以我更加觉得不舒服。

我像是突然变成了傻瓜。我不知道在人们面前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倾诉我痛苦的心情，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接受人们的安慰。那个原本在拍摄现场愉快地开着玩笑，逗得人们哈哈大笑的河正宇消失了，只剩下一个不管做什么都很难与人相处的阴郁的男人。

早晨在去拍摄现场的路上，我祈祷了一个小时——拜托只要让我演好我所要演的角色就行。

就这样经过一番苦战，《暗杀》的拍摄勉强算是结束了，第二天我去牙科拔掉了一颗智齿。我乘坐晚班机飞往洛杉矶，计划一个月后在洛杉矶举办个人画展。

抵达洛杉矶后下榻酒店的第一天，可能是时差的缘故，我在凌晨就自动醒了。难道是我太劳累了吗？免疫力下降的话，有时会有微妙的恐惧感和寒意向我袭来。不安症状出现后，恶寒和疼痛也随之而来。为了从冰箱里拿水喝，我准备起身走去厨房，但在站起来的瞬间膝盖打弯了。我就这样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

“现在……该怎么办？”

在举办个人画展之前，我曾承诺要完成一定数量的作品。画展开幕的日子渐渐临近，但画的数量还远远不够。距离开幕还有一个月。就在我马不停蹄地作画之时，突然有这种想法在我脑中闪过。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些要怎么画啊？”

“画不出来的话该怎么办？”

我顿感害怕：对我所承诺过的一切，对我所必须完成的一切。

但无论如何我都想画完，因此一个月之内我还是用意志力争分夺秒地画出来了。我完全不出门，大概连续画了20幅作品。那是一段每天少则13个小时多则15个小时疯狂沉迷于作画的时光。但仔细想想，我好像又不是在画画。我可能只是被恐惧震慑到，才去复制了许多个“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的体重涨了15千克。

 

画展开幕了。虽然有些惊险，但很幸运的是，我还是按时完成了约定好的作品数量。展出期间，我还接待了著名的美术评论家。但是，那位在画廊里礼节性地称赞了我的画，还主要提及了我的绘画优点的美术评论家私下里却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

他这样说道：“你为什么只对设计如此重视呢？”

在画展的一角，我常常摆上一幅简单的素描，在宽敞的空间里则展示着一些完成度很高的作品。他问我，“为什么不能像画角落里的那幅素描一样自由地画出来，而是只专注于设计要素”。

对我而言，这句话就如同在问我为什么总是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一样。

不仅仅是对画而言。对于电影，对于导演，对于演技，对于生活，那时我不断地这样反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会迷失自我？”

在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我真的很忙碌地、很努力地去生活。在忙于《许三观》的拍摄、后期制作及上映的同时，我还进行了《暗杀》的拍摄，结束拍摄后的一个月内，我又尽全力准备了画展。但如此费力的结果竟然只是这样的。

“我只是个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的人。”

那位评论家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也让我为之一震。但与此同时，他的话却也让我醍醐灌顶。

 

我就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从头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重新思考。

“我一开始是怎么画的来着？”

“我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画画？”

幸运的是，2015年6月，我会在纽约再次举办画展。这次不管是否能够得到人们的回应，我都决定不去在意这些，只专心作画。

我会一幅一幅地只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画，然后将画寄往纽约。

结果呢？

虽然我想着，如果这场画展能像感人肺腑的励志小说那样，或是像结局反转的电视剧那样大获好评，得到观众们的热烈反响就好了……结果，只卖了一幅画。但奇怪的是，我的心情却很好。

“没错，我原本就是这么画画的人。”

我不禁笑了。

其实，早在准备这些要送往纽约展览的画时，我就猜到了结局。我有预感，这些画谁都不会太喜欢，我认为它们不会很畅销。在此期间，人们总说看到我的人物画会感到害怕。画卖不卖得出去对我来说并不是会起决定性作用的重要之事，但对选择并愿意展出我画作的画廊来说，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也想过，如果对愿意相信我画作的画廊负责人来说，它们也是会有帮助的作品就好了。明朗地、充满才气地去画怎么样！

之后，以那位美术评论家让人充满感激的指责为契机，我下定决心，“哈，我就是要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当然，我在纽约拿到的成绩单很惨淡——仅卖出一幅画。（而且纽约画廊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显然成了一个决定性的转折点。此后，我决定不再被任何东西左右，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描绘画，还有我的人生。

现在也是这样，比起拿出十幅差不多的画作，完成一幅与我相像的画时，我的心情更好。

 

我一度有种失去了激情的感觉。我需要整理自己的时间。

我要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了解自己的步伐，不勉强，按自己的节奏走下去。在行走中我无法忘记的是，这种奇妙之感竟与人生如此相似。

我决定不再被任何东西左右，

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描绘画，

还有我的人生。

我最近在夏威夷画的画。

现在也是这样，比起拿出十幅差不多的画作，

完成一幅与我相像的画时，我的心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