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流炉
“你来糊弄俺？俺不识数？你当俺傻？”方玉慧看着筐子里就底面那一层乏焦，冷着脸训斥道。
“哎哟二哥，你才拾来这么点，你得为是咋？这么点够你吃饭？”纪俊珍阴阳怪气的说道。
“俺……俺拾一宿，就这些……”纪俊义低着头，呐呐的说道。
“你还敢顶嘴？”方玉慧厉声训斥：“别吃饭了，赶紧去干活。”
纪俊义一哆嗦，拿着筐子便向着柴房走去。
“笨死了！”纪俊珍看着纪俊义的背影傲慢的说道：“这个二锅，干啥行啊？”
方玉慧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纪俊义捡了一晚上焦，又干了一上午活，他又饿又累又困，差点撑不住了。
本来想休息一下，但刘代秀虽然踮着脚走路，但不妨碍她出来进去，没事盯着纪俊义。
终于到了中午，没什么活了，趁着扫地的空档瞥了一眼刘代秀，发现她在屋里的床上迷糊着了。
赶紧从外间的橱柜里“偷了”一个窝窝头，伸手在咸菜瓮里抓了一块白萝卜咸菜，跑去了自己的房间。
就着凉水快速的吞下了窝窝头和咸菜，才揉了揉肚子，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并不知道几点钟，不过从窗户向外一看，便看到上房屋还点着油灯，就知道现在并不是很晚。
要知道，油灯也是要花钱的，所以没有必要，是不会点灯的。
现在点着灯，估计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缝补衣服什么的。
十三岁的纪俊义，正是能吃的时候，一个窝窝头再加一块咸菜，根本不可能吃饱，没什么油水和营养，更是饿得快。
所以他现在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来到主屋，正好看到他们吃完饭，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碗筷。
“今儿你看见了没？咱厂弄上一个叫电灯东西，不用点火它就亮，好亮了……”纪先森比划着手，炫耀般的说道。
就好像一个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回乡之后和老乡说自己的见闻一样。
“电灯？不点火咋亮？”方玉慧瞪着眼，惊奇的问道。
纪先森微微得意的解释：“是一种叫电东西，能亮灯，永远甭添油，能永远亮。电还能弄那个机器，我以后打铁就不用使锤抡了。”
“哟，这忒好了，这轻快多了。”方玉慧说道。
“那是，这人省劲罢，那机器抡锤力量也格外大！”纪先森一边噘嘴一边瞪眼一边点头，似乎这样更能说明电的厉害。
“啧啧啧~”方玉慧果然惊呼：“这电好厉害，不知道这家啥时候能使上。”
“哼！”纪先森摇摇头：“这电不是别，很危险，碰到这人就死，我觉一辈都用不上。”
“这么危险？”方玉慧震惊：“咱使油灯一样，不就是照个亮，咱可不使！”
……
他们聊天间，纪俊义在外边稍稍踌躇，便推开门进去了。
“懒熊，睡一天，这才起来？”刘代秀看到纪俊义进来，嘲讽道。
纪俊义本能的低头，不敢回嘴。
其实他睡的并不多，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每天睡十个小时也是应该，他才睡了八个小时多一点而已。
但是家里人看他不爽，不管纪俊义怎么做，干了多少活，都会看他不爽。
“来，吃饭！”纪先森招呼了一声。
虽然因为纪俊义的事情，纪先森被他的几个兄弟收拾的非常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纪俊义平时唯唯诺诺，干活不少。
所以纪先森对待纪俊义比以前稍稍好一点了，或许是年龄渐大，有了一点良心。
当然，他依旧惧内，或者是尊重方玉慧，平时家里还是方玉慧说了算。
“吃啥吃，都没拾焦来，还有脸吃饭？”方玉慧语气非常冲。
纪先森摸摸鼻子，柔声道：“那也不能让他饿死啊，这人不吃饭不就饿死了？饿死了，咋给咱干活？”
“哼！”方玉慧抱着胳膊，冷哼一声，瞥了纪俊义一眼：“还杵在那干啥，还不赶紧吃？”
“哦哦！”纪俊义连忙去橱柜拿了一个碗和筷子，走到里间桌边，先是在地下的铝锅里盛了一碗棒槌糊涂（玉米面煮成的粥），然后低眉顺眼的拿起一个窝窝头吃了起来，吃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夹一筷子炒萝卜条。
带油腥的香味在口腔里爆开，纪俊义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纪俊义连续吃了两个窝窝头，还有一张棒槌煎饼，刚想要拿第二张煎饼的时候，刘代秀一撇嘴：“吃多少？没够？”
纪俊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是嘲讽道：“还和那猪是……”
纪俊义一顿，偷偷看了一眼方玉慧，发现她也是满眼冷意，便松开了拿第二张煎饼的手。
慢慢的把手里还剩半碗的棒槌糊涂喝完，还舔了舔碗里边沾着的，才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哼！”
方玉慧冷哼一声，不再看纪俊义，而是再次和纪先森聊起了钢铁厂电灯的事。
纪俊义把盘子里的剩菜剩饭放入外间的橱柜，然后找了一个盆，舀了一勺凉水，还有一点热水，稍微用了一点碱，把碗筷刷干净，也放入橱柜。
“行了，完事赶紧去拾焦，多拾点，拾不来还是不能吃饭。”方玉慧摆摆手，把纪俊义赶出去了。
纪俊义连忙带着帽子，跨上筐子，依然是一条单裤，上身穿着破棉袄，脚上穿着破棉靴，向着铝土矿而去。
他盼望着今天能多拾一些焦，回去之后好可以吃饭。
但那可惜的是，今晚上他的收获依旧不好，还是薄薄的一层在筐底下。
回来后，方玉慧自然是不满意，又是一顿训斥，不给饭吃。
十三岁的这一年，纪俊义就在饥一顿饱一顿之中度过，要不是他抓住机会偷一些食物吃，恐怕身体早就垮了。
纵然如此，纪俊义发育缓慢，面黄肌瘦，比起同龄人要矮小不少。
经过了这一年，纪俊义拾焦的技术慢慢熟练，能拾来大半筐了，偶尔运气好，遇到“流炉”的情况，没烧透的煤比较多，能捡来满满一筐。
不过纪俊义慢慢学聪明了一些，当运气好的时候，他就会多捡一些，藏在一个无人去的地方，等什么时候运气不好了，可以拿这些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