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生一次的真心给神明一个就够了
绛瑾早已经停止了生长,她把灵魂定格在二十岁,这个年纪的自己最像母亲了,可惜,至死也没有见过她了。
听闻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大人。”永弦声音很轻,他说的话绛瑾险些没有听见,“判官大人安排好了中元事宜,让我来告诉您。”
绛瑾回过神,点了点头,才发现永弦是在门外。
“哦,我知道了。”绛瑾揉了揉眼睛,隐藏了死相,“你进来吧,我们可以聊聊。”
永弦推开门,他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法力恢复了吗?”绛瑾若无其事的问。
“大人,真的是您啊。”永弦惊愕的看着绛瑾,他不敢相信,“我还以为.....”
是酆都大帝法力松泄了。
“我答应你了,不是吗?”绛瑾无力的笑了笑,她说:“何况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不用太感谢了。”
“可您确确实实的帮了笠族,我们全族上下都对您感恩戴德,我父亲还让我替他给您道个歉。”看着绛瑾,永弦心中想着一定要认真修炼,至少可以帮到她。
“好吧,我接受。”绛瑾耸了耸肩,那就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吧,“你们笠族从前有做过什么预言吗?神秘一点的。”
“有。”永弦思考了许久,想起来一个上古时期的预言,“是我族长老预言的。”
“此间若有外来者,皆灵魂永驻,不死不灭,无痛无灾,极乐一世。”
绛瑾皱了皱眉头,这个预言对她来说没有帮助,“还有其他的东西吗?关于神明的。”
永弦摇了摇头无能为力,“抱歉,没有了。我们笠族视神明为禁忌,从来不做与神明有关的预言的。”
“好吧。”
绛瑾无可奈何,但也没有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总会找到盛荼完成神途的遗憾的,或早或晚而已。
忽然她又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今日中元,你去人间吗?”
“我?我生来就是鬼魂,在人间没有亲人,去不了的吧。”永弦抿着嘴,他出来没有离开过十方地狱。
“未尝不可。”
违背天地法则的事情绛瑾干的多了,她才不怕天地发现她带鬼魂出没人间,想当年她屠了鸣则不也是没有被管教?
“我带你去。”绛瑾最喜欢挑衅天地了,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该做个了断了。
永弦又被感动了一下,虽然是个美好的误会,但他也因此决定要学会预言,帮助绛瑾,哪怕是因为她心上的神明。
“谢谢大人。”
“没必要,毕竟我们是朋友。”
是啊,朋友。永弦刚燃起来的感情又马上被打的烟消云散,只能当朋友了,不要想太多了。
崔钰因为中元忙的焦头烂额,他这要准备,那要警告,结果绛瑾倒好,当个甩手掌柜。
“大人,真是……”崔钰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算了,说出来就是大不敬,忙活就忙活吧,说明大人信任我。
崔钰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洗脑。
“所以,永弦公子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不是说会告诉我结果的吗?难道大人又不满意?”崔钰开始疑神疑鬼,然后就被谢必安和范无救叫去打牌了。
说是要坑一顿牛头马面......
是夜,琵琶一曲肠堪断。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七月半,中元祭,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你看,这里就是鸣则古城遗址,名盛京。”绛瑾带着永弦故地重游心里也是有些感慨的。
映入永弦的眼里是一片破旧的房屋,倒塌了一地,高高的城墙也摇摇欲坠,褪色的残散布匹挂的到处都是,遍地的白骨残肢断臂。
“一千三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这里,却没有一点繁华的痕迹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绛瑾嘴角上扬着,“从前它不负盛京之名。”
“你不会知道的,一千三百年前,鸣则有多富饶。元宵佳节,金吾不禁,百尺高楼耸立云端,挂满红绸。”
“数以万计的宫灯可以照亮整个天际,白玉为堂金做马,繁华闹市万人空巷,歌舞升平海晏河清。”
“我在高楼之上,手可摘星辰。”
绛瑾目光注视着远方,永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鸣则的皇宫,朱红的宫墙褪尽色彩,烈火灼烧着的痕迹依旧留在这片土地上。
“后来,他们辜负了我。”绛瑾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亏欠我的,伤害我的,鸣则十万的百姓,全都要为镇国将军府一百七十五人陪葬。”
永弦感受到了绛瑾的杀意,他被迫感同身受,他感觉到寒意袭来贯穿全身,谁能承受得起绛瑾滔天怒火?
如今他已经无力承担绛瑾带来的伤害了。
“大人。”永弦虚弱的喊了一句。
绛瑾侧过脸看着他,伸出手扶了他一下,“确实是有点弱了,你记得努力修炼啊。”
“......好。”永弦有苦说不出。
“后来的后来。”绛瑾目光逐渐放空,她双眼变的血红,“我想,只有面对那位神祇才能唤醒我的良知,尽管祂如今不复存在。”
“爱永远自私。”
“我的神明也没有多伟大。祂给我千年,却不敢让我忘祂,祂不太自信。但我知道,没有谁可以代替祂在我心里的位置,尽管那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永弦,你听懂了吗?”
永弦咬着牙,其实根本放不下。
无论是他还是绛瑾,他倔强的说:“不懂!”
绛瑾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说出最伤人的真相:“死去的,是后来的永远代替不了的,他们战无不胜。”
“我们无法相爱,我也没有勇气和力气再许你百年。我所有的泪和爱,早就烟消云散在无妄海。”
绛瑾苦笑着,谁不想放下再爱一场?
可是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没有办法接受和付出了啊……
“我可以,我自己也可以。你明明说可以当朋友的。”永弦红着双眼,他也不甘啊,真的只是因为来迟吗?
“不行了。”绛瑾仰头望着明月,她闭着眼睛,“我没办法和任何人交付真心。没必要的,明月何必照沟渠?”
“可是明明.......”
绛瑾打断了他,她知道是说那晚,可是她没有告诉他全部的真相,“你,当真以为那就是全部吗?”
永弦愣住了,难道最后的坦白也只是谎言吗?
我没有告诉你我们为何相识,我没有告诉你我们过去种种,我没有告诉你我们互为软肋,我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绛瑾可以利用任何人和事,她已经没有了良知,可她依旧不想辜负真心,因为她被爱着,其他人也有被爱或者是爱人的资格。
但是,拒绝永弦根源在于,她不喜欢他,这是其一。她不想再拥有任何一个软肋,这是其二。
她输不起了,爱不是她的盔甲。
她自私虚伪的神为爱而死,她不能重蹈覆辙。
绛瑾必须承认自己的冷血,她太过无情,她不再接受爱,因为她怕真心等来的是死亡,她深知她能为爱付出生命,可她不想这么干。
一生一次的真心给神明就够了。
我能忍受漫漫长夜孤独寂寞的千百年,你给我留了些念想,只是现在,我得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真的,没有机会了?”永弦还是不甘。
绛瑾坚决的看着永弦,“没有,永远不会有。”
“朋友,也没得做。我不要狼子野心的人。”绛瑾不敢赌,她的爱真的能撑过岁月蹉跎吗?她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吗?
尽管答案是肯定的,但是没有赌的必要。
感情就是奇妙的,不论怎样都热烈又脆弱。换句话说永弦留在身边后患无穷,她不能也不敢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