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关于劳动的记忆
大弟六岁那年经常左手挎着一个小筐子右手拿个一个小叉子在街上捡马粪,居然断断续续一年给家里攒了一车马粪。拉到生产队里这是要给算工分的。大弟令父亲非常骄傲,奶奶也觉得大弟不一般。
因为大弟的能干,凸显出我的不作为。
我九岁那一年,奶奶开始经常指挥我干活,一放学书包还没有放下,就听到奶奶的催促:赶紧去地里捥草。
我便不情愿地拎上藤条编的筐子到村边庄稼地里找猪草,我已经认识了很多种猪爱吃的草和兔子爱吃的草。
有时,我会和比自己年龄大的女孩们一起去地里。有时,会拉着大弟一起去。偶尔,我走的急,也自己独自去捥草。
有一次,我独自到村南的庄稼地里找兔子草,因为庄稼太高,我一个小孩子钻在里面捥草居然迷路了。转了很久,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出来走到田埂上。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一进院子发现全家人都急坏了,父母出去找我了,奶奶急得满院子转。从此,奶奶再也不敢让我独自去地里捥草了。一旦没有人做伴,定会让大弟和我一起去捥草。
我除了到野外给家里养的兔子捥草,算来也没有干过什么重活。但学校组织的劳动让我苦不堪言。
大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老师便经常带我们参加劳动,春天到很远的野地植树;夏天打草或到庄稼地里捉虫子;秋天拾麦穗或剥玉米皮;冬天没什么活但寒假必须到公路上拾马粪。这些活我没有一样爱干。
劳动出发前老师总是要留几个同学打扫教室,每次当老师问道:“今天谁想留下来值日?”我便高高地举起手。后来,因为我举手的次数太多了,老师就间接地批评我:“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于是,我再不好意思举手。
劳动确实很令我痛苦。就说植树吧,扛个铁锹走三四里,到了目的地人已经很累了,哪里还有力气挖树坑?于是我总是完不成任务,最后总有高个已挖完歇息的男同学被老师喊来帮忙。
因为不只要学农还要学工,所以学校还有一个不能称其为工厂的小作坊,它生产的是粉笔。作坊就在北面紧挨着老师的办公室靠东的一个大房间里,被派去做粉笔盒或装粉笔算最好的活了。
夏天打草是一项大任务,打上的草晒干后也不知被哪儿收走。起初老师规定每人不得少于10斤,后来提高到20斤甚至30斤。我与三俩个女同学相跟上,到不是很远的庄稼地里寻找草多的地盘。估计打的草差不多够了或者再多就背不动时,才一起背回学校。
几步一休息,好不容易背着草回到校园。校园中间的空地上已经堆放了很多小山一般的草垛,有的男同学站到了草垛最高处指手画脚,有的在下面协助高年级的男同学过称。累的满头大汗的我有点疑惑:他们为何如此兴奋?对他们而言难道打草要比坐在教室里上课轻松?
我有时勉强完成打草任务,更多的时候是完不成任务。
相对来说打草还不是最令我头疼的活,我最怕的是捉虫子。老师让我们每人拿个小瓶子到庄稼地里捉各种各样的害虫,有胆大的男生直接用手抓,而我用小树叉都不敢碰那些虫子,最后总是求他们送我几只好过关。
秋天的收麦子可比不上夏天打草,草打的少可以说没找到好地盘,而麦子就在那儿整齐地长着。全班同学都从家里带了一把镰刀,我特意从家里选了一把轻巧一些的。老师规定每人收割几行,割完捆好再背出田间。
我非常小心地钻在自己的陇上割麦子,生怕一不留神镰刀割了手或划破腿。自然我比别人慢很多,我总是最后一个把麦子背出来。当放下麦子时,我也就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了。从头上滑落的汗水流到眼角,眼泪便和着汗水一起出来。
背麦子是我记忆中最累的活。
秋收后,我们这些小学生被派到生产队的粮场剥玉米皮,大人们以及年轻的知青们赶着车把一车车玉米拉到粮场卸载堆放,一堆堆玉米的空隙处坐着妇女老人和我们这样的小学生,我们必须双手不停地剥啊剥。半个小时后,我的手指甲都开始疼,要破的感觉。
秋天捡麦穗等活还是比较轻松的,主要是收捡大人们秋收时不小心落在田间的粮食。不过,需要到处转,走很远的路。
有一次,我和同学在捡完麦穗回来的路上,当站成队列的全班同学高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时候,我突然尿急。我四下一望,光秃秃的田野无半点遮挡,我只好忍着继续排着队赶路,没想到走几步就忍不了了,顷刻间一股热流顺着裤腿往下流。我拖着尿湿的裤子回到家后,奶奶还责备我死心眼,问我为啥不随便在地里解决?好久不再哭鼻子的我一边脱尿湿的裤子一边哇哇大哭。
冬天没多少活,但放寒假前老师留作业的同时还留下劳动任务:每人开学时要交来两筐马粪,好往学校的责任田里施肥。于是,村南汽路上就会出现一些一手拿筐一手拿着粪叉的小学生。有时两个孩子同时看见一堆马粪往往会争执起来,或者有人也顾不上用叉了,双手三下两下就把马粪收到自己的筐里。
大家看见马粪是何等的亲切,早把它的臭味忘了。
一向爱干净的我对这项劳动也是深恶痛绝,一到开学我就为没着落的两筐马粪发愁。
有一年,父亲帮我装了两筐家里猪圈的猪粪,我提着两筐子猪粪到学校后,被老师鉴定为不合格,责令以后不许以次充好。
好在大弟弟是拾马粪高手,我便私下与他答成协议:我替他写假期作业,他负责帮我拾两筐马粪。大弟欣然答应。
大弟的功课后来是越学越糊涂,这里面我有不可推卸的因素。
四年级时,老师让写儿歌,我曾写过这样两句“红小兵不怕脏,见了粪两手抓”。我清楚地记得老师在讲台上读了我来源于生活的诗歌,并表扬了我。
整个小学期间功课我没记得学了多少,没完没了的田间劳动倒是历历在目。学校不但有自己的责任田,而且因为村里个生产队人手不多,一年四季还要帮指定生产队的忙。当时村里有11个生产队,大人们叫学校是第12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