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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奇景,见所未见
“我们要从东门入口进。”
“卡特里奥娜,亲爱的,那个门是最忙最挤的。咱们去年走过一次啊。”
“戴夫,相信我,东门最热闹。”
“是,我知道那儿最热闹。要不然能挤满上百万的永泊镇居民吗?要是从东门开始逛,那咱们就得提前一个小时出发。真是的。”
“没关系啊,亲爱的,咱们强行通过就得了。”
“强行通过?那儿可不是摇滚舞池啊,卡特,咱是文明的成年人。”
“亲爱的,这不要紧啊,你面前的这位可是拳击冠军。你以为人家为什么管我叫‘拳击皇后’?”
“没人那么叫你,亲爱的。”
霍桑的妈妈卡特,给茉莉安的印象就是一个成年版的霍桑。她的头发有点儿长,搭在肩上,而浓郁的巧克力色和自然卷,霍桑也有。除了头发,其他地方基本上都一样。一样的蓝色眼睛,一样的星点雀斑,一样的细长四肢——就像长颈鹿妈妈和小长颈鹿。
每年暑假的第一个星期五晚上,永泊镇市集都会如期开幕。斯威夫特一家邀请茉莉安一起去逛。虽然朱庇特也答应要带茉莉安去,但他总是会在最后一刻被叫走。而且,他也很清楚学期结束一个星期以来,茉莉安有多沮丧,于是就鼓励她抓住机会,和好朋友一起去逛市集。茉莉安安心了。去年夏天,朱庇特每个星期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每个星期都临时有事要忙。她早就决定,这个夏天绝不能再错过市集了。
“很多人都那么叫我啊,亲爱的。你问问霍默,他会告诉你的。跟他说说啊,霍默。”
霍桑的哥哥冲着爸妈做了个鬼脸。霍默更像爸爸,同样的金色头发,同样的厚片眼镜,同样的结实健壮,高大的身材就像个维京摔跤手——和戴夫相比,只差那捧乱糟糟的胡子了。
十五岁的霍默就读于冥想音乐学院四年级。霍桑跟茉莉安解释过,冥想音乐学院的学生都发过誓,在就读的数年间,每年只有一天可以开口讲话。所以霍默就在脖子上挂了块黑板,用粉笔写字,好跟家人交流。霍桑说他们总是拿这件事来嘲笑哥哥。
“说呀,乖儿子,怎么害羞起来了?”
“亲爱的,你这样可不太好啊。”戴夫努力地忍着笑。
霍默连黑板都懒得用,只是翻了个白眼。
他们的姐姐海伦娜不去市集。她今年十五岁,在戈贡哈尔基础气象学院上学。学院坐落在第六穴远离海岸的一个小岛上,那儿正是一个永久气旋的中心。海伦娜每年只在圣诞节和暑假回家,因为要进出气旋,实在是太昂贵太困难了。然而,今年夏天,风暴尤为猛烈,所有出行都暂停了,何时恢复另行通知——在霍桑看来,这太适合海伦娜了。他说他姐姐就喜欢狂风暴雨,就想留在学校亲眼观测损失情况。
斯威夫特一家年纪最小的一个是两岁的达维娜。她也很像爸爸,大家都叫她“小戴夫”。达维娜胖乎乎的,一头金发,性格开朗。全家人都承认,这小姑娘很聪明,没准儿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聪明。这个嘛,茉莉安就不确定了,她只见过达维娜喝牛奶、往地下扔食物,以及冲着路过的小狗大喊大叫。
茉莉安和斯威夫特一家五口一起乘奇迹枢纽出城,前往市集。戴夫让大家手拉手,免得在拥挤的人群中走散。不过,卡特帮上忙了:她全程都在大声唱歌,全程都在走调,说是这样能让在大庭广众下手拉手的家人不那么尴尬(霍默的小黑板上写着: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
等他们终于到了圣堂站,一路与拥挤的人群搏斗,挤到东门时,太阳刚好要落下。大门口有成千上万的人等待批准,进入老镇区,万众期待的气氛显而易见。戴夫把小戴夫扛在肩上,好让她看得更清楚。霍桑抓着茉莉安的胳膊使劲儿捏,踮着脚尖上上下下,好像兴奋得要爆炸了。就连霍默也凝望着东门,陷入了无声的敬畏之中。
“看吧,”卡特冲着丈夫笑道,“就跟你说吧,这儿最热闹。”
东门之内的空地上蒙着一层闪闪发光的银色薄雾似的东西,看上去有点儿像波浪形的大玻璃板,只不过它可以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巨大的石头拱顶上,火焰燃烧着拼成了:
欢迎来到永泊镇市集
在字的底下,炽热的火焰喷出的烟雾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雄心勃勃的承诺:
何等奇景,见所未见!
“太神奇了!”卡特叫着,咧开嘴,用胳膊肘戳了戳霍默。
霍默翻了翻眼睛,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了一句:廉价的招徕伎俩。
卡特大笑起来。茉莉安觉得自己赞同她的观点:这的确很神奇。就应该如此神奇。精彩绝妙,令人赞叹。
戴夫俯下身子,朝霍桑和茉莉安招招手。“这是个幻象,”他说,“是幻象师造出来的,看到了吗?”他指了指拱门的角落。那儿站着一小群盛装的男女,个个全神贯注,用复杂的手势和机器,一遍遍地引导烟雾汇聚成文字。看起来是一项又枯燥又繁复的工作。“你们也可以辨认出幻象,哪怕看不到幻象师也没关系,只要发现接合的缝隙就行了。等一下啊……看!看那儿!看见了吗?”
“嗯!”茉莉安真的看见了。有那么一瞬间,幻象好像……抽了一下。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当烟雾拼出最后一个字,即将开始重复拼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微妙的不和谐,那就是循环的幻象之间的拼接缝,瑕疵很微小,几乎看不出来。
“这可不是廉价的招徕伎俩,”戴夫站直身子,抚了抚大儿子的头发,“是出色的技艺。”
这个说法,茉莉安也赞同。不过,尽管幻象让人惊叹,她还是觉得那些文字内容有些言过其实。说实在的,她可没少见识“奇景”,大部分都是在丢卡利翁大饭店里见到的。
“好了,你们三个,”戴夫对霍桑、茉莉安和霍默说道,“带上钱了?很好。要拿好了,市集上小偷可不少。午夜零点,你们要准时回来,跟我和妈妈、小戴夫碰面。不准迟到一秒,明白了吗?如果到时候没能准时回到东门,我就让妈妈去找你们,然后当街表演一出孩子走失、大发其疯、以为自己是只松鼠的独角戏。好吧?”
茉莉安大笑起来,霍桑和霍默却睁大了眼睛。“拜托了,别唱歌好吗,老妈?”霍桑说。
“不能答应你,少年。”卡特指着他,“最好给我按时回来,懂吗?”
两个男孩儿点了点头。
“好了,去吧,”她说,“开心地玩去吧。”
“也要注意安全。”戴夫说。
“多吃点儿小吃!”
“可别吃太多糖!”
“看看咱们谁能找到今年最好笑的纪念品!”卡特竖起双手的大拇指,咧开嘴巴大笑。
“但是不要锋利的,不要活物,不要会喷火的,不要比前门大的,不要武器。”戴夫看着霍桑,颇有深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仿佛有上千个铃铛清脆作响,笼在东门边那发光的玻璃般的面纱散开了,融入了虚空中,露出了一个完全变了模样的老镇区。
人群听到声音,看到市集的真容,先是陷入了一阵愉悦、惊叹的寂静,而后便纷纷向前冲去,希望自己是第一个进入市集的人。茉莉安和霍桑相视一笑,在人山人海中穿来穿去,往大门那里挤。
他们一离开卡特和戴夫的视线,霍默就往小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拿给霍桑看:
11:45,圣堂门口见。
霍桑比了个大拇指。霍默擦掉这句话,又写了一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挺难,但是,尽量别干蠢事。
霍桑冲他做了个鬼脸,两个男孩儿便分头行动。霍默扯了一把弟弟的耳垂,就消失在人海中。
“我还以为我们要一起逛呢,”茉莉安说,“你爸爸不是说……”
“哦,别管老爸,他老是瞎担心。”霍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从一个踩着高跷的女人那儿拿了两张地图,看也没看一眼,就把其中一张塞进了口袋,另一张递给了茉莉安。地图上方的标题是:永泊镇市集区分图。“相信我,跟霍默一起玩儿可没劲了。他会去找同样没劲的老朋友,然后一块儿没劲、一块儿老生常谈的。咱们按顺时针方向逛吧,怎么样?先去南区,然后西区、北区,最后到东门这儿来跟霍默集合。”
他们经过圣物寺,沿着环镇大道往前走。茉莉安一边走,一边研究着手里的地图。市集覆盖了老镇区全部的四个区,又划分为数十个小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主题:皮革市集、古董市集、巫师市集、香料市集……
“西区有个奶酪市集,竟然占了一整个街区!”茉莉安眯着眼睛,看着地图上的小字,“不,等等——还有烟火表演!或者……等等。不不,不对,是赛狗表演。地图一直在变啊!”
“那就是三个都有。”霍桑走得很快。他抓住茉莉安的衣袖,扯得她左闪右躲,好让她不至于因为聚精会神地看地图而撞上别人。
“哦,三个晚上,三个表演?”
“同一晚啊。”
茉莉安停住了,仔细地端详起地图来。
“快走啊,”霍桑恳求道,“咱们只有几个小时可逛,所以得赶快逛完南区。来来,我知道怎么抄近路。”
他领着茉莉安离开环镇大道,拐上了卡拉汉街。
“这也太乱了,不是吗?”茉莉安仍然盯着地图皱眉。有的区域好像标着三个、四个甚至五个不同的主题或表演,而且大部分都是互不相干的。她举起地图给霍桑看。“你看,我们快到仙肴广场了,对吧?地图上说,仙肴广场正在开设探戈培训课,同时举办茶话会。这说不通啊,仙肴广场很小,怎么可能……”
当他们走到小广场的入口处时,茉莉安抬起头来,看见一幅飘摇的、五颜六色的丝绸帘子。
“这样就行了。”霍桑说着,领着茉莉安穿过丝绸帘子,便来到了探戈培训课现场。仙肴广场——平日里只是一小块安静的空地,四周围绕着小小的排屋——此刻充满了夸张的音乐、飞旋的裙子,激情四射的男女在彼此的臂弯里钻来钻去。一只瓶子摔碎了,红酒洒在临时搭建的舞池里。茉莉安跳了起来。人们乱糟糟地打起来了,霍桑拽着茉莉安的胳膊穿过丝绸帘子,他们便回到了刚才的广场入口。
再次穿过帘子,仙肴广场上竟是一场热闹但文明的茶话会。角落里,琴师用立式钢琴弹奏出平静的曲调,一群女招待四处走动着,给人们的茶杯里续满茶水,往三层的托盘上堆满小蛋糕。
“什么……怎么弄的?”茉莉安问。
霍桑耸耸肩:“管他呢!走吧,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
在仙肴广场的另一端,他们穿过了一幅羽毛帘子,来到了鸟雀市集。这儿挂着数百个笼子,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鸟儿。有颜色艳丽的外国鸟儿,有珠宝一般的小型鸟雀,还有体型庞大、模样吓人的猛禽——茉莉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这里还有能讲好几种语言的鸟儿,训练有素、能陪人狩猎的鸟儿,以及能变换形状的鸟儿。
茉莉安原本想停下来仔细看看,但霍桑一直催她。于是,他们又穿过一幅藤蔓编成的帘子,来到了满眼春色的鲜花市集;而后又到了灯笼市集,上千盏彩灯在四周投下奇异迷幻的图案;接下来还逛了又吵又臭的鲜鱼拍卖会,祈祷会,关于奇迹动物权益的激昂辩论会,堆满新鲜蔬果的农贸市集,有旋转木马、幽灵火车、充气城堡和杂耍的游乐会……
“霍桑,等等,你不想坐幽灵火车吗?慢点儿走,我都要岔气了!”
可霍桑就是不愿意停下来。他有很明确的目标,而且还不想告诉茉莉安(“给你个惊喜!”)。不过尽管如此,茉莉安还是心里有数——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好朋友了。
茉莉安原本以为市集上会很拥挤。她知道很多摊位会售卖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去年夏天的整个假期里,她目睹了每个星期六早上的“市集归来”仪式:在丢卡利翁大饭店的早餐桌上,所有宾客和员工都在聊那些精彩故事,攀比着种种纪念品,没完没了。
但自己亲自来看一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在市集上走着,就好像在上百出各不相同的戏剧场景中穿梭。茉莉安的脑袋晕乎乎的,上一处奇光异景还没闹明白,就又迎向了下一处。
这既令人兴奋,又令人困惑。因为你很难分辨出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只是幻象。每到一处,茉莉安都按照戴夫所说的,寻找幻象的拼接缝,并且把它当成了一项游戏。现在她已经知道该观察什么地方,所以能轻易地找到那些幕后英雄。正是他们的努力工作,才让这些奇景幻象得以一直保持下去。他们通常都会藏身于高处——比如阳台或屋顶——便于俯瞰整个场景,聚精会神地操控。
“在那儿!”她抓住霍桑的胳膊,一边大叫,一边指向库珀园四楼的一扇窗户(据地图标示,库珀园举办的是独角兽骑术比赛,兼做户外美甲沙龙)。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始终盯着楼下的场院。
“你非得这么做吗?”霍桑咕哝道,“咱享受幻象就好了呗,干吗非要知道怎么变的?”
“因为很吸引人嘛!”
终于,他们穿过一层蒸汽,来到了嘈杂的露天餐厅。望着挤挤挨挨的小吃摊,茉莉安确信,他们总算要停下来了。这就是霍桑一直要找的东西。
有个女人在三个硕大的银质平底锅前面忙活着,炉火和蒸汽腾腾包围,大把大把的香料熏得茉莉安眼泪直流。可是,这难以形容的肉香实在太勾人馋虫了。其他的摊子上有炖菜、烤饼、薯条、煎饺、大桶煮的螃蟹……以及茉莉安不太想看见的黄油炒蜗牛、干炸猪大肠、脆炸蚂蚱,以及活像肉丸冰棒一般的老鼠烤串。
“老鼠烤串?”她做了个鬼脸,给霍桑提建议,“还是猪大肠?你要吃哪个?”
然而,他再次催她别停下,两人一直跑到露天餐厅的另一边,来到了一堵棉花糖墙壁前面。霍桑扭过头,咧嘴一笑,从墙壁上扯下一大块蓬蓬绒绒的糖,用舌头舔化了吃掉,然后就领着茉莉安穿过了这甜丝丝、黏糊糊、像纸一样薄的帘子,抵达了“惊喜”目的地。
“甜品街!”霍桑嚷嚷着,张开双臂,仿佛欢迎茉莉安来到他的精神家园。甜品街占了三个街区,挤满了做巧克力的摊主、做太妃糖的小贩;人们搅动着金属大锅,锅里是焦糖爆米花;蛋糕摊子挨着鸡蛋薄饼摊子,桌上高高地堆着冰糖和夹心糖;还有一家冰激凌店,专卖两英尺高的圣代冰激凌。
真是得心应手。茉莉安敢肯定,这里就是她这位朋友年年都要来的地方,因为他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其他需要占用大量时间、金钱和胃容量的摊位。
“糖李子甜甜圈是必点单品。”他指着一个小摊说道。热腾腾的油炸甜甜圈渗出了紫红色的糖李子果酱,外面还裹着肉桂糖霜。“玫瑰水果冰糕也不错。但是薄饼就算了吧,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他径直走过了一家巧克力店——那家店里有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品种的松露巧克力糖(椰子松露、桃子松露、薄荷松露、香槟松露、果仁松露、蚂蚱……怎么还有蚂蚱松露?)——然后来到一家售卖手工焦糖的摊子边。焦糖厚厚的、韧韧的,以“米”为单位出售。
茉莉安再也吃不下了,于是就暂时撇下霍桑,自己信步闲逛起来。她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拐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全是算命师傅,正在用水晶球、塔罗牌、掌纹、茶叶或鸟的内脏算命。甚至有一个要她往他的手上吐口水,好预测出她的未来。茉莉安礼貌地拒绝了,可他却反而缠上来了。茉莉安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一脚踏空,从一幅帘子里穿了过去……
什么也没有了。茉莉安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并不是四周黑了。她也并非在黑暗里探看。她根本没做“看”这个动作。她瞎了。
她叫了起来——霍桑!——可声音也消失了。还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或许霍桑能听见。她用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再次喊了起来。喉咙是振动的,是耳朵听不到了。她变得又聋又瞎。
保持冷静。茉莉安对自己说。保持冷静。
她感觉到有人擦肩而过,闻到空气中有香水的气味。又有一个人撞到了她,一双大手粗暴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陈腐的、带着烟味的呼吸扑面而来,一双手在她的脸上、头上摸来拍去——好像想弄清楚她是谁——然后又把她推开了。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保持冷静。第二步是什么来着?嗯,后退。茉莉安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了一步。这时,又有一只手抓住了她。这只手比刚才的小很多——是小孩儿的手,像她一样的小孩儿。
是你吗,霍桑?她叫着问道。当然,还是什么也听不见。她的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这人和她一样高,或许还要高些。可能是霍桑。
这只手拽着她往前走,两人一起在跌跌撞撞、双目失明的人群中左冲右撞。他们紧紧地抓着彼此,直到突破这混沌一片,来到了巷子的另一边。
茉莉安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潜水的人,终于能浮上水面喘口气了。世界又变回了有颜色、有光亮、有声音的模样。她哽住了,好像想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似的,可根本控制不住。她眨着眼睛,适应着再次出现的光亮,然后转向霍桑:“那是什么啊?”
可是,把她拉出来的并不是霍桑。
卡当斯·布莱克本正站在她身旁,重重地喘息着。
“卡当斯!”茉莉安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你怎么——”
“是真的。”卡当斯的眼睛里闪着恐惧和兴奋,“邪灵黑市!茉莉安,是真的!开市了,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