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提问和讨论是“钓鱼之法”

2011年10月30日，我应以色列一流教育和领导力创新智囊机构PenZA感知实验室的邀请，第三次访问以色列。

11月1日上午，我的老师Erez开车陪我到名叫马阿莱兹维亚的一所学校和幼儿园进行考察。

进学校时，孩子们正在进行课间操，放着阿拉伯音乐，孩子们个个欢天喜地，在那里尽情地唱歌跳舞，操场上没有草坪，尘土飞扬。许多孩子主动上前跟我打招呼，非常友好和热情。这里的孩子们的笑脸，我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从未见过，是那么阳光，那么自然，那么友善。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当我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和我从中国来以后，有几个曾经到过中国和知道中国的孩子主动上前和我聊天。

只有一个小学三四年级的小女孩在那里闷闷不乐，我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噘着小嘴对我说：“因为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很不开心。”我马上赔礼道歉并承认错误，小女孩笑呵呵地跑开了。

这里的幼儿园条件很一般，但是孩子们却个个欢快得像一只只快乐的小羊羔一样，都主动上前和我打招呼，有的甚至给我做鬼脸。墙上挂的是孩子们的名字和这周的工作计划，他们这周继续建一个广场，广场里有做饭的地方，有篮球场，有花园，有盆景，也有各种孩子们自己设计的工艺品，我问幼儿园老师：“你们多长时间会完成这个计划？”他告诉我一个月左右，每个孩子在这一个月里都要为这项计划出谋划策和努力制作。

紧接着，学校的校长组织青年教师与参加“世界和平运动”的几位青年志愿者同我座谈。座谈在小会议室里进行，十几个人围坐成一圈，茶几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干果和茶叶，每人一杯茶。校长首先向大家介绍了我的来历，然后让我和大家交流。我看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几个青年志愿者都没有穿鞋，感到很好奇，因为当时以色列的天气相当于北京的秋天，不穿鞋是很冷的，所以我问他们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为什么不穿鞋？”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非常俏皮地对我说：“因为不穿鞋舒服呀！”我问的第二个问题是：“你们的和平运动主要是做什么？”一个留着胡子的青年人告诉我说：“主要是帮助别人，我们是志愿者。”旁边的人告诉我说，这位青年志愿者马上要结婚了。

我大惑不解地说道：“现在是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中国的青年大多数喜欢名车和名牌，而我看你们衣衫褴褛，连鞋也舍不得穿，还想帮助别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指着那位即将要结婚的年轻人说：“尤其是你，马上要结婚了，还不赶快赚钱，下一步要养家糊口啊！”

另外一位留着长发、光着脚的年轻人对我说：“帮助别人，这是我们的责任啊！难道在你们中国没有人喜欢帮助别人吗？难道你们的孩子不需要别人帮助吗？”

在上午的考察中，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环节，那就是我同那所学校中学部的高年级同学进行了面对面的座谈。

首先由学校的校长把我介绍给这里的孩子们，然后由我先向孩子们提问。

一进教室，我就发现有两名女学生在吃方便面，还有别的孩子在吃东西，即使是正在上课。于是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同学们，你们都喜欢上学吗？有没有人逃过学？”

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为什么要逃学呢？”

然后我又问：“孩子们，你们喜欢你们的父母吗？你们的父母打过你们吗？”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举起了手，大部分同学都说非常喜欢自己的父母，而且没有一个人说父母打过他们。

我又问：“同学们，你们怕你们的老师吗？”结果同学们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非常喜欢我们的老师。”

在近一个小时的对话中，我发现几乎每个孩子都向我提问过，而且有的人连续几次举手。大部分孩子都喜欢旅游、唱歌和跳舞，没有人早恋，也没有人厌学，他们非常喜欢学校和老师，没有人崇拜歌星和影星，而且在以色列的中学和大学，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因为失恋或找不到工作而自杀的。

在午餐时间，我不仅享受了这里的美味，而且同这里的教师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的交流。这里的食堂也是公共食堂，有一个手艺精湛的志愿者给他们做饭。所谓的丰盛的午餐，指的主要是营养丰富，而不是中国人所谓的一桌子山珍海味：蔬菜莎拉、烤面包、胡姆斯酱搭配披塔、核桃杏仁炒饭，蔬菜莎拉里有十几种蔬菜。今天来客人了，还增加了番茄汤和风味烤鱼，味道真是好极了！埃雷兹的妹妹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也是“世界和平运动”的发起人之一，她告诉我说：“在犹太人的历史中，他们到处流浪，没有什么可以随身携带的，只有《圣经》，因此犹太人非常重视学习。再加上反犹主义非常严重，到了异国他乡的唯一避风港就是自己的家，所以，犹太人非常重视家庭教育和家庭文化。”在吃完饭以后，埃雷兹的妹妹不仅同我留念合影，还送我“世界和平运动”的T恤衫作为留念，希望把这个帮助孩子和家庭的“世界和平运动”传播到中国。

另一个中年女教师汉娜·沙查尔在谈到犹太式学习法的时候，提到了2009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以色列科学家阿达·约纳特，她的孩子于这所学校毕业。有一次，约纳特邀请这所学校的孩子们到她家做客，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孩子在上课的时候特别喜欢向他的老师提问，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问他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结果第二天他准备了一团泥拿在手里，上课的时候又向老师提问：‘这团泥在一万年前是什么样子？在一万年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老师不仅回答了这个难题，而且表扬了那个孩子。”从此，这则故事就成为这所学校教学中的典范，他们非常鼓励孩子在上课时提问，甚至专门开设了一门提问课和辩论课，因为在犹太人的教育理念中，问号代表一切。汉娜·沙查尔老师认为，每个班分成若干个小组，在上课时进行讨论的效果非常好。

看似简单的问话，却显现了犹太人不同的教育观。中国有这样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其本意是给人一条鱼，不如教人如何钓鱼；其象征含义是做任何事情都有方法，只要方法得当，就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隐喻是在学习中，教给人死的知识，不如教给人如何学习的方法。按照犹太人的观点，四流的教师教导学生学知识，三流的教师给学生解释知识，二流的教师给学生演示知识的流程，一流的教师启发学生的智慧。

《道德经》第81章有云：“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它的意思是说，真正有知识的人不会认为自己什么都懂，认为自己什么都懂的人其实很无知；《墨子·修身》亦云：“举物而暗，无务博闻。”意思是说，如果连一件事物的构成和来龙去脉都没有彻底弄清楚，那么，说是知道很多事物是靠不住的。而这两句话也正符合了犹太人“刨根问底”和“凡事都问为什么”的传统，充分说明了提问和讨论乃真正的“钓鱼之法”。

善于提问的人具有强烈的好奇心、求知欲和较强的探索精神，这些人未来更容易在自然科学方面获得成就，有望成为未来的科学家。

善于提问的人具有较强的观察力和想象力，这些人将来能在艺术和文化方面具有创造力，适合当作家和艺术家。

善于提问的人能够锻炼人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沟通能力，表达能力强的孩子自信心更强，未来适合当老师、演员和推销员。

善于提问的人具有较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判断力，因为提问要求人能在交流过程中发现问题。逻辑思维能力和判断力强的人适合当哲学家、律师、法官和侦探。

善于提问的人更容易解决问题，因为提出一个有价值的问题就等于解决了问题的一半。解决问题能力强的人，适合做工程师、企业家和未来的领导者。

可见，提问是一把通往智慧王国的钥匙。所以，犹太母亲在孩子每天放学以后一般会问孩子两个方面的事：“孩子，今天你在学校快乐吗？”“孩子，今天你提问了吗？究竟提出一个什么样的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