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了不起的张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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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失眠很痛苦

张了算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比如他想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时,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他就会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看。

这种情况比较少,更多的时候是被动的。比如外面有只猫叫春,张了算就会惊醒,然后丧失掉稀缺的睡意。

猫并不常叫春,隔壁刘半城家却常常焚膏继晷,给张了算带来困扰。比如刘半城在家里招待客人,他们喝啊唱啊直到半夜,张了算就瞪着眼睛陪到半夜。

这时候张了算甚至希望自己是个聋子,那样就不会有痛苦。当然这是因噎废食。

兴安城里发生过一起惨案,一个叫殷空哲的老实人,杀了邻居全家五口。原因是那五口人晚上吵吵闹闹,长年累月折磨得殷空哲睡不成觉,然后他在一天爆发了,用自己家的菜刀干了一直想干的事儿。

城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成为杀人魔头呢,只有张了算了解这种感受。所以他在失眠的时候,会到杀人犯原来住的房子那里坐一会儿。

很多年后的研究发现,长时间睡眠不良会诱发多种生理心理疾病。但张了算那个时代,医学还不是很发达,所以张了算的痛苦就更无法言说。

坐在杀人犯的房子前,张了算会觉得很平静,旁边的房子曾死过五个人,因此在安静之外还多了一层森寂。

他曾经看见过不远处有红光忽闪忽灭,他认为那是鬼火,但他并不怕,冤有头债有主,杀他们的人也已经被杀了,他们的恩怨应该交给阎王爷去评判。

提到阎王爷,张了算很好奇,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职位的话,一天到晚该是多么忙乱不堪。

当张了算要走的时候,他听到鬼火咳嗽了两声。众所周知,张了算的胆子是出了奇的大,他径直走过去问道:“咳这么厉害,多吃点枇杷吧你。”

“谢谢你啊。”说话的竟然是个人,一闪一闪的红光是他的烟袋。

张了算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你不也是一样吗?”

“我是因为失眠。”

“同是天涯沦落人,认识一下,菜市口王文文。”

“久仰久仰,东关街张了算。”

“幸会幸会,我听说过你。你曾经以‘醋溜土豆丝’制霸厨师大奖赛。”

“好汉不提当年勇,见笑了。”

“最近有没有研制什么新菜?”

“蒜薹炒腊肉。”

“肉还是新鲜的好吃。”

“你有研究?”

“我是卖肉的,你说呢?”

“失敬失敬。”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失眠。”

“我家旁边是刘半城,他家里夜夜笙歌,没日没夜。吵得慌,王大哥你又是为何失眠?”

“我家隔壁是个寡妇。”

“难道王大哥还没结婚?”

“她半夜起来磨豆腐,生活清苦得很,我实在不好意思提醒她。”

“恕我草率了,原来同样失眠来自同样的原因,但是噪音的源头又如此不同。”

“朱门酒肉臭。”

“王大哥书读得不少啊。”

“一点点。”

张了算点点头道:“王大哥也喜欢来这里吗?我以前怎么没碰到过你。”

“我原来不抽烟,只在这里坐坐。”

又过了许久,张了算道:“你什么时候走?”

王文文道:“你走了我就走。”

张了算点点头,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开口。王文文道:“去吧我的朋友,同样的悲伤给了我们同样的渴望,我希望以后不用在这里相见。”

张了算勇敢地道:“我母亲去你那里买肉能打折吗?”

王文文长长地吐了一口青烟,青烟马上融入无边的夜色,如同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但它却实实在在地出现过,哪怕是对别人毫无意义。一把杀猪刀的意义是什么,割肉只是他的作用而已。一头猪呢?一个人呢?

王文文道:“人总是喜欢将缘分快速兑现,庸俗得很。再说我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童叟无欺。你可以去菜市口打听打听,‘就一刀’王文文绝非浪得虚名。”

张了算道:“我母亲是兴安城三大媒婆之一。”

“请伯母来的时候报你名字就可以。”

告别了王文文,张了算慢慢走回家里,他怕开关大门吵醒熟睡的父母,因此仍旧像出去时一样,轻轻跃上墙头。还没等他下去,就听到有人说道:“你的功夫又有长进。”

张了算抬头一看,高兴地道:“师父,是您老人家!”

屋顶上飘下一个人影,正是张了算的师父,人称“夜游神者”的上官无情。

上官无情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

张了算道:“师父您不也没睡觉吗?”

“我要行侠仗义,能一样吗?”

“师父怎么有空来看我?”

“废话少说,看招!”

上官无情成名已久,惯使一对沙锤,通常他一发功,沙锤便“哗哗”作响,有经验的江湖人士便知道,这是“夜游神者”来了。

眼见沙锤扫来,张了算竖起前臂,一招“匡衡看书”,挡住上官无情的这一重击。

上官无情道:“好小子,有进步,再看这个。”说完双锤并在一处,朝头砸来。

张了算不慌不忙,气灌双臂,向上一挥,正是“金刚脱帽”,硬生生接下这一下。

只听得“啵”的一声巨响,随即上官无情的双锤便哗啦啦地漏出沙来。

眼见自己的成名绝技被破,成名武器被毁,上官无情不怒反喜道:“好小子,干得不错。下回咱们重新来过。”

话未落音,“夜游神者”上官无情几个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张了算也不去追,他早就习惯了,自从八岁拜师以来,师父经常来考较武功,每次都是夜里来。

另外一个屋里张大山和李桂香被方才的声音惊醒,张大山道:“不会是家里来贼了吧。”

李桂香道:“应该不是,贼都是很小心的,怎么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不是在告诉大家,快起来抓他吗?”

“可是,不是贼又是什么?”

“或许是野猫把家里的罐子撞倒了。”

“你这么分析就很有道理。”

“我早就说养条狗看家,猫啊黄鼠狼啊也不敢跑到家里来。”

“有道理。这样吧,你明天去割点肉,到算算二姑家走一趟,上个月她家的狗生了一窝,你来的时候要一只。”

“割肉啊,那我去菜市口‘就一刀’那里去,他那准头好得很,顾客只要说多少,他一刀下去,分毫不差。”

“那你顺便从旁边陈寡妇那里买二斤豆腐,好久没吃豆腐了,放两个干红辣椒一炖,好吃得很。”

“你说这‘就一刀’单身,旁边陈寡妇也一个人,能不能帮他俩撮合撮合?”

“你是媒人,还问我能不能。行了,快睡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中间一醒肯定就睡不着了。咱家算算遗传我,睡眠不好。唉,不知道刚才那动静有没有把他吵醒。”

“明天你去趟药铺,抓点安神补脑的药,给算算调理调理。”

“明天事儿还挺多,我准备天一亮就出发。”

张了算回到了床上,他睡不着,就把气息运行了几遍,觉得内力越来越充沛了。师父有时候会带一些奇奇怪怪的补品来给自己吃,日久天长,确实有些效果。

很快,东天发白,张了算把绳子系在房梁,准备练习每天的100个引体向上。

李桂香蹑手蹑脚起床,她听见儿子房间有动静,便从门缝一看,顿时大叫道:“孩子,你可不能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