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机灵鬼儿
要说张大山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当即带着老婆孩子跑到裁缝铺量身定做了几身衣裳,从头到脚一水的蓝。按他的说法,蓝色让人感觉明媚安全,“必达”也要带给人们这种感觉。
衣服做好了,家里三口人都穿了起来,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有见过世面的人说,这可能是家庭装,全家人上街整整齐齐。也有人说这是张家博眼球,不值得效仿。
那天张大山经过棺材铺,看到几个伙计往外抬棺材板,一问才知道,这块板材被虫子蛀了,没法卖,准备扔掉。张大山道:“扔了多可惜,给我吧,刚好我家里缺块招牌。”
不管别人怎么说,张大山的目的达到了,起码周围的人都知道张家开了一个“必达万事万物处理局”,有人来问具体承接什么业务,张大山就指着棺材板改装的招牌道:“没看见吗?万事万物处理,什么都能干,主要是跑腿儿。”
开张是开张了,但没营业,愁得张大山不行。张了算出了开店的主意之后也没再关心,放了学闷在屋里有时写写画画,有时摔泥巴玩儿。张大山看在眼里不住摇头。
这天张了算放学回来,放下书囊就要出门。张大山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功课都做完了吗?”
张了算道:“我去趟裁缝铺。”
“去裁缝铺干嘛?哪还有钱给你做衣裳。你没看见咱们这个店一开张就赔钱,过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了。”
“父亲,你得取得客户的信任。”
“啥信任啊,我看还是回村里,那里都是熟人,东西托付给我他们肯定放心。”
“父亲,万万不可。村里面捎东西都是免费的,你要收人家钱那不是找骂吗?再说咱们村就那么点人,没什么业务量的。”
“那怎么办,兴安城里倒是人多,可是谁会放心让我们送东西。”
“父亲,城门立信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就是说以前有个叫商鞅的,他为了获取他人的信任,在城门口放了一根木杆,谁能从东门扛到西门就可以得到赏金。人们开始不信,但有人试了一下,果然得到了钱,从那开始人们就十分相信商鞅。”
“你是说我们也来这么一出?可是赏金上哪去找,咱们的积蓄都用光了。”
“所以我要去趟裁缝铺。”
“去裁缝铺干嘛?跟老板借钱?你跟他很熟吗?”
“我们学院的先生觉得我这件蓝衣服不错,我趁机说服他按这个样式给大家定做统一的校服,我现在去和裁缝铺谈合作,拿到差价刚好用来做赏金。”
张大山一听,脑子一转,道:“直接当中间商赚差价就行了,还开什么店啊。”
张了算道:“父亲,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
望着张了算远去的背影,张大山的眼角潮湿了,那个慢慢模糊的身影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吗?曾经自己也有过仗剑走天涯的梦想,立志杀尽不良人,铲尽不平事。
张大山擦擦眼角,刚巧老婆李桂香碰见,她撇撇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
“我没哭,风沙太大,眯了眼睛。”
“迷个大头鬼,这响晴的天,哪来的风沙!”
事情很快谈妥了,张了算赚了五两银子。
这天早上“必达”店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今日正午起,本店举办比赛,参赛者将手放在门口桌子上,谁最后将手拿开即可获得五两花红。
“必达”门口放了一张普通的桌子。人们围着告示研究了半天,将信将疑。慢慢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听说有这么个比赛,都倍感好奇,纷纷前来一探究竟。
门口人声喧哗,门里张了算正召集同学帮忙,将泥块排在一起,刷上墨汁,蒙上白纸,拓下来。
张大山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正是“必达万事万物处理局”的经营范围、收费细则和注意事项。张大山拿起旁边的泥块道:“这是什么?”
张了算道:“这叫活字印刷术,提前把字烧好,需要什么就当场排列。”
“原来前段时间你不是在玩儿泥巴,而是在做这个什么活字印刷……”张大山的眼圈又红了。
李桂香刚好走过来看见,道:“你最近上火了还是怎么着,眼睛一天到晚红得像兔子。”
时间很快来到了正午时分,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把路都堵死了,桌子跟前站着几个参赛者。
张大山边发传单边道:“请各位参赛者自报家门,好请街坊邻里做个见证。”
前面几个一看就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都是街上的熟人——二狗子、三喜、小丁、大柱。
“都是些乌合之众!”
发话的是桌前一个老者:“我叫钱老三,喜欢钓鱼,曾经握着鱼竿一上午纹丝不动,有我在,胜者毫无悬念。”
一个胖乎乎的道:“我是孙宝宝,从小信佛,人称榴莲居士,最擅长参禅打坐,此次我势在必得。”
一个瘦子道:“我名叫周又福,在戏班里跑龙套,专门扮演尸体,我不信有人能比过我。”
一个戴斗笠的人道:“我是独臂狂刀吴赐仁,这次我要用这条假肢参赛。”
“唉,那不行,这不是作弊嘛。”人群里有反对声。
吴赐仁道:“有谁不服,可以和我的狂刀来理论理论。”
“这不行”“什么狂刀狂剑的吓唬谁”“……”
眼见好好的一场“巴掌立信”要变成街头斗殴,张大山赶忙出来打圆场:“咱们比得是耐力,只要报名都能参加。和气生财,大家不要争论,本次赛事的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我说了算!”
比赛当即开始,要说观赏性,那是一丁点也没有。七八个人把手放桌子上有啥好看的,但就是因为太简单,人们都要看看谁能获胜。
这边在比赛,别处还是有人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那些个达官贵人,公子小姐得到的消息晚了,困在远处不住叹气。
张了算就请同学现场绘画,记录报道,一张图配一张情景说明,一份两文钱。
要说张了算的同学那不是吃素的,画的图那真是活灵活现,将参赛者一个个画得气定神闲,胸有成竹。那配文的也是添油加醋,大肆渲染。
卖到外围的第一张图叫“八仙过海,各有神奇”,将八名参赛人员的独门绝技描述得淋漓尽致。后来出土的文物中有这么一张残损纸片,上面写:“……周又福,纹丝不动,形若枯槁,周身一道冷气,寒森森极为逼人……”
现场文字与图片报道不断传出,但随着比赛的深入,价格也在上涨。头脑机灵的人在前面把图纸悉数买下,转手加价卖给后面想看的人,后面又有人如法炮制,最后传到公子小姐手里的图纸已经高达二两一张。
再看张了算,他忽然招呼同学,游走在人群里,请人们下注买谁会赢,按照各人实力,赔率各不相同。里面还有一项“无人获胜”,赔率竟然是1比10,但没有人买,因为无论如何,肯定会剩最后一人。
比赛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有人肚子饿得实在撑不住,便放弃了,最后剩下了还是有实力的几位。夜里人们点起灯笼火把,将整条街照得灯火通明,半个兴安城的人都夜不能寐,焦急地等待比赛结果。
结果后半夜,狂风突起,吹得人站不住,人们觉得还是保命要紧,纷纷回家关门闭窗。只剩下四名参赛选手和几个胆大的留在现场。
那场比赛最后是谁胜,谁也不知道,因为后面的风实在太大,把比赛用的桌子刮跑了。
第二天张大山算了算,除去比赛运营成本,当然包括被吹走的桌子,“必达”这次赚了几百两银子,大头都是来源于大家下的赌注。
张大山很高兴,他打算卷铺盖回老家。
张了算道:“父亲,请把格局打开。”
张大山道:“那晚上的大风也在你预料之中吗?”
张了算道:“天有不测风云,为保证比赛顺利进行,我头几天连续夜观天象,专门选了大晴天。但当天风云突变,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