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险为夷

张了算被奉为厨房至尊的时候，老皇帝已经70岁了。很多年之后，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180岁，70岁在很多人看来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

但是在张了算生活的年代，人们觉得“人生七十古来稀”，那已经是垂垂老矣，土埋到发际线的年龄。

老皇帝牙齿松动，食欲不振。当他听说国都诞生一个厨神时忍不住冷笑，他知道人群是多么的愚昧和空虚，多么的醉心于造神和匍匐崇拜。

但人们抬着张了算满大街游行，还撞坏了公共建筑的消息传来，他确实生气了。

作为天子，天地万物在他看来都是私有财产，生杀予夺全看自己的心情。所谓的各种奇人异士在他眼里和滑稽优伶没有区别。

所以他下令将张了算从大牢里放出来，他想看看这个“厨神”有什么能耐。如果像之前的那些江湖术士一样装神弄鬼，干脆杀了清净。

说来奇怪，老皇帝看到张了算的时候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而张了算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逼死自己父亲和祖父的曾祖父。

在很多动物群体中，新王的诞生总是伴随着老王的失势，比如狮群，儿子把老子咬得俯首称臣就标志着正式登基。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很多人将自己等同于动物。

老皇帝道：“你就是厨神？”

张了算道：“是的。”

“那你给我做道菜吧，我尝尝。”

“我的食材和工具都在客栈。”

“皇宫里面什么没有？离开了自己惯用的食材和工具就做不了菜，算什么厨神。”

“但是只有我的食材才最能体现我的能力。”

“你凑活着吧，哪来那么多屁话？”

张了算便做了一道鸡蛋炖鸡块，老皇帝喝了一口汤，便从脸上抹了一把什么下来。

站在老皇帝身后的太监阿明悄悄对阿亮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之前就听说厨神做的菜让人流泪，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那种魔力。”

阿亮道：“是不是菜太烫，陛下热得流汗了？”

阿明道：“我看不像，烫的话陛下肯定开骂了。”

老皇帝道：“x你x了个x的，阿明阿亮，你俩眼瞎了吗？没看见我辣得流鼻涕了，怎么不给我把手绢拿来？”

老皇帝擦了鼻涕，喝了凉水道：“什么xx厨神，放这么多辣椒，想把我辣死吗？”

阿明道：“陛下息怒，兴许是因为他不熟悉咱们灶台上的物件，把辣椒酱当成番茄汁了。”

老皇帝摆摆手让张了算下去。

张了算没有说话，他知道老皇帝涕泪横流，那不是因为辣，说辣只是他的借口。这道鸡蛋炖鸡块，击中了老皇帝内心柔软的地方。

当年他驻跸在京师城外的仙宫，受人挑拨，对太子产生了怀疑，逼得太子铤而走险。后面的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最终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被逼自尽。事后他冷静下来，后悔当初的决定，虽然诛杀了从中挑拨的人，但遗憾是不可挽回的。

就像这道菜，鸡与蛋，本是血脉相连，却被那看不见的神秘之手拔光了毛，洗净了壳，在命运的烈火和认知的热油中共同熄灭了灵魂的光芒。

所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幸运儿，都无法扼住命运的咽喉。最多只能够抓住它的鞋带，在一次次被踢开后，不松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这就是人的不屈和全部尊严。

老皇帝让张了算出去，张了算就走了。看门的看到张了算走出来就给他开门，看大门的看到看门的开门了也把大门开了，就这样大家有样学样，目送张了算出了皇宫。

第二天张了算和司马小钉准备启程时，皇宫中传出一道圣旨，免除张了算的煽动颠覆罪名，御赐司马小钉为“厨神跟班”。

因此张了算的回程很缓慢，运河沿岸的人们齐聚河岸，争相围观新任厨神的风采。

有的饭店请张了算免费吃饭，第二天该饭店就推出“厨神套餐”，价格不必说，自然翻倍。还有请他剪彩的、题字的、奠基的，花样数不胜数。使得运河沿岸以厨神命名的东西不胜枚举。

很多年之后，有个地方官在地方志上读到了这段历史，于是茅塞顿开，规划了“厨神经济区”，将厨神文化历史和当地产业相结合，推出了一系列产品服务，其中广为传播的就是“厨神抽油烟机”。据考证，当年张了算曾提出过中式厨房油烟过大，不利于身体健康的概念。

有一天，张了算的船在码头停靠，旁边一艘豪华的楼船解缆时蹭到了张了算的船，将他们的船舷撞断一截。楼船上马上冲出几个彪形大汉，要张了算的船家赔偿撞船损失。

狐十二后背紧贴在船底，他打着手语问：“要不要上去帮张了算解决难题？”

狐十一摇摇头，用手语回答：“目前情况还不是十分危急，我们不便露面，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狐十三在旁边打着手语：“十一哥所言极是。”

张了算望着对面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道：“明明是你们的船撞到我们的船，为何反咬一口？”

其中一个大汉撸起袖子道：“废话少说，要不要尝尝我的拳头？”

“住口，不得无礼！”船舱中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穿戴甚是讲究得体。

男子向张了算拱拱手道：“这位小哥有请了，鄙人彭赐荡，请恕我这几个手下粗鲁。”

张了算抱拳回礼道：“客气了。”转身要回船内。

彭赐荡道：“兄台且慢，我还没说完。他们几个虽然数读得不多，但还是懂道理的，这船碰在一起，还是要理论理论。”

张了算船上的船夫低声道：“张公子，我们这是遇到碰瓷的了，你不用管，算我倒霉。”

张了算摇摇手道：“彭先生言之有理，你们的船撞到我们，起码要赔礼道歉，损坏的地方更要赔钱修补。”

彭赐荡大笑道：“兄台一定是搞错了，不瞒你说，我开始也是划小船的，在这运河上下风里来雨里去，不知经了多少碰撞，才撞出这样一艘大船。”

张了算心想，原来是个惯犯，着实可恶。也不接话，昂首望着楼船上的一众人等。

彭赐荡见张了算不肯就范，便向手下道：“你们过去，和这位小兄弟讲讲道理。”

忽然张了算头顶一个身影掠过，重重落在对面楼船上，他是一个蒙面人，竟然没有受伤，而是慢慢爬起来。

楼船上的大汉道：“你是不是爱管闲事儿，嫌命太长？”

旁边他的同伴提醒道：“他敢出头，一定不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蒙面人道：“我想坐船，你们这艘不错，让给我吧。”

彭赐荡道：“今天真是穿道袍撞鬼，遇到的都是不讲理的。弟兄们，给我打！”

大汉分成两伙儿，三个直扑蒙面人，两个跳到张了算的船上来。

张了算身形闪动，欺到一名大汉身边，冲他耳朵大吼一声“啊”，那大汉疼得要掉眼泪，连忙捂住耳朵。另一个大汉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儿，遭了同样的攻击。

再看另一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蒙面人正在被胖揍，三个大汉将他抓住准备扔进水里。

张了算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运功用力拍击楼船船舷，那大船一晃，蒙面人从大汉手中滑下来。

彭赐荡一看，抽出一把刀，大叫：“找死！”

张了算从水面吸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水滴，用内力将它紧紧包裹住，然后看准时机，向彭赐荡弹出。

只听“叮”的一声，彭赐荡的刀身震动，而他的手臂酸麻。

彭赐荡心知今天是遇到高手了，连忙冲手下比了个手势，手下会意，躲到一边点燃信号。

彭赐荡丢下刀道：“呵呵呵，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兄台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如此好功夫。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彭赐荡与兄台结为兄弟如何？”

张了算道：“结拜兄弟就不必了，撞坏我们的船赔给我们修理费便是。”

彭赐荡道：“好说好说，这就和船老大协商赔偿。”

张了算跳上楼船将蒙面人扶起道：“多谢兄台拔刀相助。”

蒙面人道：“我没想帮助你，你不用谢我。”

张了算道：“方才看到兄台轻功了得，为何……”

蒙面人道：“因为我吃霸王餐不给钱，被酒楼追打至此，刚才我是被他们扔到船上来的。还有，我不是兄台，我是女的，女扮男装懂不懂。”

张了算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蒙面人道：“没想到江湖如此险恶，我才开始行走便屡遭不测。”

张了算心想你到哪里吃饭不给钱都得挨揍，口中却道：“你还是回家吧，这样搞很危险的。”

蒙面人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的危险来了。”

原来接到楼船上的信号，彭赐荡的同伙从周围赶了过来。一二十艘大大小小的船，插着黑旗，围拢过来。

狐十二又问：“要不要上去？”

狐十一摇摇头。

狐十三在旁边打着手语：“十一哥所摇极是。”

张了算心想，反正要打发他们，宜早不宜迟。

只见他脚一点地，身子纵上楼船桅杆顶端，左手变掌为爪，从水中源源不断吸取水粒，水粒沿他衣袖钻进去，从另一个袖子出来，他右手四指扣在拇指下，依次弹出。

只听见那些水粒“咻咻咻”不断飞向周围的船只，有的打在船舷，有的打进船舱，有的打破船帆，有的则击中船上的人，被击中者无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