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命的玩笑
朱改常今天差一点点惹下一个天大的横祸,他压根儿没有想到由他一手引发的这个祸端会兀地发生,若不是站在他背后的王瘪三,放了一个相隔十丈八尺远的人也听得见的那个跟炸雷一样的响屁,朱改常肯定不会走神,也绝对会扣动了端在手上的那杆火铳的扳机,差点把李二狗子一枪毙命了。现在火铳响了,筛子大的一盘霰弹却鬼使神差地打到了别处,李二狗子在“砰”的一声中以为自己中弹无疑,随即应声倒下。朱改常顿感自己害了一条人命,冒着余烟的火铳从他的手中自然地掉在地上,他那稀泥巴一样的身子,在“哎呀我的妈呀”的一声尖叫之后,背朝黄土脸朝天地呈“大”字形瘫了下去。王瘪三见大事不妙,赶紧上前拍打着李二狗子的脑袋,接着又把手指头放在李二狗子的鼻孔上,看李二狗子还有没有呼吸,哪知李二狗子在惊厥后一跃而起,朝着朱改常直起嗓子大骂:“我×你妈呀朱改常,你个王八蛋给老子黑了一家伙!”
这一骂不打紧,骂醒了被吓得半死不活的朱改常,他翻滚着爬了起来,两眼直溜溜地看着活生生的李二狗子,深深地出了一口长气,之后,仰天而跪,双手托天,拼命地喊道:“你们看,你们看哪,观音啊,天王啊,原来我没有杀人害命啊,狗日的李二狗子还是个活家伙呀!”
路过这里和住在周围的人听见,都感觉出了大事,走的走来,跑的跑来,不约而同地围着朱改常问长问短。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朱改常不知道怎样回答,王瘪三便钻进人群,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王瘪三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能吃能睡、无忧无虑的人,长得肥头大耳、膀粗腰圆。乡下的人有一种“响屁不臭,臭屁不响”的说法,而王瘪三放起屁来却是多而响、响而臭。有一次他先是把一口唾沫吐在自己的手上,然后蒙着屁股,等那个又臭又响的大屁一放出来,龌龊至极地抹到了一个人的嘴上,结果让这个人擦了也臭,洗了也臭。还有平时,王瘪三每次放出一个大屁之后,生怕别人没听见,总要用诧异的目光,把在场的人一一扫视一遍。朱改常则又是另一种类型的人,打小就干尽了数不清的“无屁眼”的事,现在人到中年了,一些不靠谱的事仍然隔三岔五地发生在他身上。有一次,他趴在隔壁家的新郎新娘的窗户上,偷看人家,并时不时地敲着人家的窗户,硬是害得新郎新娘三个晚上什么事也没搞成。还有一次,在他发小结婚的当天晚上,不知他从哪里弄来了一些刺激皮肤的化纤粉,乘闹房之机撒在了新郎新娘的床上,起码使这对新人的身上痒了半个月也不得止。现在,朱改常看见李二狗子的火铳,在欣喜中计上心来,准备用射击的姿势把李二狗子好好地“吓”一顿。
说起这支火铳,跟着李二狗子已有二十多年了。最近这几年来,公安局对各种枪支弹药的管理越来越紧,农闲季节和重大节日一律实行集中统一管理,等到一些野猪之类的野生动物开始危害庄稼了,再发下去,用完了之后再收上来。眼下已经进入秋季,山上山下的庄稼一天一天地成熟了,县公安局在守青护黄的这个时节,由李二狗子按照个人申请,层层证明,最后审批的程序,把公安局之前收上去的持有猎枪证的那支火铳领了回来。
李二狗子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摸到自己心爱的火铳了,现在他专门抽出一点工夫,吹着口哨,哼着歌,一阵抹油,一阵打蜡,坐在门口高兴而自豪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装上了发令纸、火药和霰弹,刚刚靠墙竖了起来,碰巧朱改常和王瘪三有说有笑地路过这里,朱改常一见到李二狗子擦得锃亮锃亮的火铳,伸手拿了过来,笑嘻嘻地对着李二狗子。李二狗子连忙说火铳里面上了火药,千万不要乱来。哪知朱改常根本不信这一套,嬉皮笑脸地说:“你个狗日的才把它领回来,连油都还没有完全擦干净,咋可能上药呢?”说着说着,只见他把火铳随着吓得直打哆嗦的李二狗子身子一起移动,那只手的食指慢慢扣动着扳机,就在李二狗子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一刻,早上饱饱地吃了一顿红薯干饭的王瘪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救了李二狗子一命。他无意之中自然地放了一个奇特无比的响屁,就像打雷一样灌进了他们三人的耳朵。李二狗子真是大难不死,这个响屁一下子分散和转移了朱改常的注意力,屁一响,正在瞄着李二狗子的朱改常手一抖,火铳偏离了李二狗子的身子,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飞出来的霰弹与李二狗子擦身而过,最终换得了李二狗子死里逃生的这条命,让乐极生悲的朱改常从监狱门口过了一趟。
王瘪三说完,直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这群真相大白的人,大家一个个地叹着长气,无不庆幸李二狗子命大福大,也无不庆幸朱改常今生逃过了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