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丫头与李二猴子
仲夏的晚上格外闷热，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有的紧闭着门窗在家里吹着空调，有的牵着孙子在公园和广场里悠转。在通天市的各条街道上虽然成排成排的行道树上爬满了知了，但是无法听见它们的叫声，唯有川流不息的汽车鸣笛声，把这座城市喧嚣得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在王丫头设在开发银行内部食堂里的那个馆子里，王丫头招来刘改常和李二猴子，他们酒过三巡之后，开始密谋起了一桩不可告人的事。
说起王丫头、刘改常和李二猴子他们可谓同流合污、臭味相投。他们同年实施犯罪，同年被判刑入狱，又同年刑满释放回家，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经历和共同的语言。
今天晚上，王丫头作为他们的老大，首先提出了实施这个行动计划的主导性意见：
“现在老子们已经山穷水尽，只差把喉咙管子扎起来了，你们说怎么办？”
刘改常和李二猴子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听大哥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好。我们不愧是铁杆弟兄，一个战壕的战友。我现在说了，你给老子听好，我们要去悄无声息地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计划？真的惊天动地？”刘改常和李二猴子一听到“惊天动地”几个字，心里就有些发怵和害怕。
“你看你们两个狗东西那没得用的样子，老子的话还没有敞开说，你们两个狗畜生就吓得缩成一团了。”王丫头停顿了一会儿，“老子今天打开窗眼子说亮话，这件事老子是铁了心、钉了钉的，你们搞也得搞，不搞也得搞，不然的话，老子不挑断你们的脚后筋，让你们回家永远哄孙娃子了算是个稀奇！”
王丫头越说越硬，使刘改常和李二猴子没有一丝的退路。
“我们听大哥的，我们听大哥的！”
“既然说听老子的，那就必须按老子说的去做。如果哪个通风报信或者有什么闪失的话，老子真的是不会客气的！”王丫头说到这儿，伸出右手，突然向他面前摆的那张桌子上狠狠地一捶：“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刘改常看了一眼李二猴子，“大哥，我们现在等你发话，听你的指示。”
“好！”王丫头站起身子，接着又在桌子上狠狠捶一下。
“刘改常！”
“到！”
“你负责准备两根尼龙绳子和一条麻袋，还有一条毛巾，半小时之内给我赶回来，交我验货！”
“好，绝对没问题！”
“二猴子！”
“到！”
“你马上到街上买一把钢丝锁回来，然后把我这个馆子的地下室收拾干净！”
“好，我现在就去！”
二人离开之后，王丫头拨通他老婆的电话：
“我在旅行社已经为你订好机票了，你这几天去九寨沟和黄果树瀑布玩一圈，等我这段时间把馆子重新粉刷好了你再回来。儿子上学的事，我已安排好了，每天有人接送、送饭、洗衣服。另外给你准备了两万块钱，你就放心地去吧，到时候，我亲自手捧鲜花到机场去接你。记住，在外面千万不要背着我玩小白脸哟！”
“去你的！你又在放我的鸽子。老实交代，你准备和哪几个狐狸精在一起鬼混？”
“不会，不会。糟糠之妻不能欺。你是原配，你就是老大，我哪敢背着你玩小三？我是心疼你，你跟我一场，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守了七八年的活寡，你说我不应该有这点最起码的良心吗？好了好了，还是那句老话，你就放心地出去玩吧。这次不算，等到我手里这桩生意做好了，保证叫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就说到这里，机票马上给你送来，祝你开心，祝你平安，拜拜！”王丫头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挂断了电话。
王丫头的老婆说王丫头是在放鸽子，不能说没有道理。其实早在昨天上午，王丫头就已盘算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这个老婆闪到一边去，一来可以避避她问长问短，多管闲事；二来可以避免他们实施这个行动计划时，他老婆担惊受怕；三来怕老婆即使避开上面两点，如果事情搞砸了，警察会连他老婆一起逮，到时候鸡飞蛋打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上学的儿子也没有人管了，那才叫糟糕。因此，与其这样，不如来个轻装上阵，无牵无挂，一锤定音，一气呵成。
想到这里，王丫头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狰狞。
刘改常和李二猴子，唯恐怠慢，很快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分头向王丫头报到。王丫头倚靠在那把老板椅上，问道：
“都准备好了？”
“老大，都准备好了！”
“那我现在正式向你们下达行动命令。”
“大哥请讲！”
“今天晚上九点左右，你们二人负责在市交通局守候，等杨永康走出大门的时候，立即用毛巾把他的嘴捂上，然后装进麻袋，放进你们事先开去的吉普车后备箱里，直接拖到我这个馆子的地下室里。记住，行动的时候，手脚要快，用力要猛，如果遇到反抗，就先把他击晕。”
刘改常和李二猴子站在那里，立即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大声答道：
“是！”
王丫头顿时火冒三丈，看了门口，压低嗓门骂道：
“是你妈的腿，你们两个狗东西生怕外面不知道！”
刘改常和李二猴子迅速低下了头，任凭王丫头训斥。
“我跟你们说，杨永康白天上工地，夜晚喜欢在办公室加班看文件，处理公务。差不多晚上七点半进办公室，九点多钟从办公室回家休息。你们去守候的时候，只能提前，不能晚到，如果放空了，老子要你们的命！”
“知道，大哥！”
“还有，如果有人陪他一起走出办公室，你们要快步上前，一个人负责收拾杨永康，一个人负责把那个家伙往死里整。总之一句话，你们今天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已打听好了，杨永康他今天没有出差，上午在市里开会，下午说要陪上级来客，你们要趁他晚上酒后半醉不醉之时一步到位，一下搞定。把他弄到我这馆子的地下室以后，捆住他的双手，用膏药封死他的嘴巴，再用链子锁把地下室的铁门锁好，叫他这个王八蛋喊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然后老子给他一本信笺和一支笔，等到他啥时候给老子批几个两千万以上的工程条子，并且把保证书写好了，老子再给他放出来。否则，老子先给他剁掉一个手指头，让他尝尝老子的厉害！”
“如果他出来后报案咋搞？”李二猴子胆战心惊地问。
“老子谅他没得这个胆子，不然的话，老子连他老婆、娃子一起整！”
说到这里，李二猴子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相信这次行动会成功。
王丫头不知道李二猴子的思想开了小差，也不知李二猴子打着另外的算盘，他一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用即将到手的那笔极其可观的人民币规划着他的美好未来。
按照王丫头的计划安排和最高命令，刘改常和李二猴子各自回到家里，为了晚上的行动有足够的精力，简单地扒了几口饭之后，开始睡起觉来，所不同的是，一向吃得香睡得香的李二猴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八年监狱生涯让他吃尽了苦头，家庭解散了，老婆跑掉了，唯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跟着他的老娘过了八年的凄苦生活。现在看上去，老娘已苍老得生活不能自理了，十一岁的儿子也变成了一个性格孤僻、不合人群的内向孩子。如果他李二猴子再把握不好人生的道路，再有第二次的牢狱之灾，会连老娘去世时的一眼也看不到，到那个时候，谁来照顾孩子，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谁也说不准。最起码的结果是，只会变坏，不会变好。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李二猴子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何况我与杨永康这位公职人员一无冤二无仇，凭什么去绑架人家？更何况王丫头想的尽是好事，怎么就没有想到一旦事情搞砸锅了，会承担何等的刑事责任呢？算了算了，老子李二猴子只能当一次劳改犯，绝不当第二次劳改犯，宁愿饿着死，也不偷着生，老子凭什么要听王丫头的？老子干脆洗手不干了。说洗手，就洗手，老子现在就设法查找杨永康的电话，告诉他王丫头想纠集他人绑架他，让他有思想准备，帮他躲过人生的这场劫难。
半小时后，杨永康果真接到了李二猴子打来的电话：
“喂，杨局长吗？我是街上的李二猴子，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什么？哪个李二猴子？”
“我的学名叫李风云，我长得瘦，像个二猴子，所以他们就给我取了个‘李二猴子’的绰号。”
“哦，你好，你说有什么事？”
“杨局长，你今天晚上千万莫到你们局里办公室去。街上的王丫头，你可能听说过他，他叫我今天晚上和另外一个叫刘改常的人来绑架你。你听我的，你今晚待在家里，哪里也莫去。”
“他为什么要绑架我？”杨永康有些迫不及待而紧张地问。
“王丫头说，你是市交通局局长，手里管着全市每年数以亿计的路桥建设工程。他说把你绑架起来后，把你关在他开在开发银行的馆子里的地下室里，给你一些笔和纸，直到你给他批几个两千万元以上的路桥工程项目之后再把你放出来，如果你出来向公安局报案，他会把你的家人往最坏的方向整。如果我和刘改常今天晚上不把你绑架起来，他就挑断我们的脚后筋。现在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向你通风报信的。你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的话，我的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今天晚上我还是要假装和刘改常去绑架你，等到晚上扑空了，我和刘改常一同回他那里，就说你今晚没去办公室，没有抓到你。”
李二猴子在电话里和杨永康说了这番话，杨永康相信了。于是，他立即改变他今天晚上到办公室阅文、看报纸的习惯，打算在家里待着。
夜晚时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穿梭个不停，李二猴子和刘改常如期来到市交通局大门阴暗处守候杨永康，刘改常全然蒙在鼓里，还时不时地提醒李二猴子注意目标。为此，李二猴子在心里笑，认认真真地玩弄着立功心切的刘改常。因为王丫头今天在安排这个行动计划时说过，如果今晚的事搞定了，给他们每人发五万块钱的奖金。刘改常一直怀着窃喜的心情，等待着太阳的下山和猎物的到手，仔细地盘算着五万块钱的用处和开销。说起这刘改常，现在吃的没吃的，穿的没穿的，平时寄人篱下，全靠王丫头把自己不穿的破旧衣服给他，撇开好吃懒做不说，这刘改常也算是蛮可怜的。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发财和改变他命运的机会，他希望尽快变成他梦想的现实。到那时候，一旦功成名就，他再卷被盖走人，远走他乡，带着老婆娃子过一段无忧无虑和惬意的幸福生活。此时刘改常如进入梦幻一般，想象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令人快慰。
眼见八点、九点、十点过去了，手机不停地振动着，隔三岔五地收到王丫头的询问短信，遗憾的是，猎物一直没有出现，这让刘改常和王丫头之间出现好像既要屙屎又要尿尿的“两头急”的局面。
夜晚十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的王丫头干脆打来电话，问刘改常和李二猴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刘改常说未见目标，仍在守候。谁知王丫头大发雷霆：
“守你们妈的腿，都给老子回来，老子算你们的总账！”
刘改常和李二猴子顿时面面相觑，只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回到王丫头那里，去等待他那残酷无情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