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能弥补人生的遗憾

最近家里有点安静，大家好像都在看羲和的脸色。

情况突然有了好转是在林静提议大家到湖边去烧烤，或许是玩的开心，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林槿和羲和的谈话，气氛突然就好了很多。

那天林槿问：“林羲和，你是怎样长大的，你是怎样走到今时今日的。”

“若我是另一个你，你会对我说什么。”

羲和没有答话，因为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林槿便先说起了自己。回忆其实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因为人生中其实能记住的事情非常的少见，而听说很多哪怕你记得的事情都会是被篡改过的记忆。

“没错，如你所见我的婚姻一塌糊涂，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走到了这样。年少时曾梦想过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去外地努力赚钱。到了结婚的年纪回阳城找个人结婚，离父母近，每天跟另一半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

而且关于结婚这件事的幻想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两一起出去海边旅行，然后在海边对方突然拿出戒指在海边跟我求婚。不需要太多表白，只要单膝下跪说嫁给我好吗？然后我说好。结婚的时候场地在教堂，只要双方家人在场，不需要其他人，然后主婚人念那句经典的对白，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嫁给他吗？然后我们说我愿意之后交换戒指。然后两个人出发去国外旅行结婚度蜜月不用办酒席。

但是很奇怪吧，没有一件事情是我本来的想法的。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羲和想了想道：“和结婚有关的一切我从未设想过。”

“不想结婚其实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是可以理解和支持的。现在很多人都不想结婚，这是一个社会现象，不是你一个人。”林槿说。

“尽管我曾经设想了种种，但是结婚之后的人生却从未预料过，也未想过。嫁到别人家有过怎样的心酸呢，人都喜欢装幸福，不愿人看到背后，可是到底所有曾遭遇过的事情都变成心酸回忆。或许是一个人刷一堆的盘子，或许是过年三天不曾吃过南方米饭吃不惯北方的饺子饿到肠胃炎成了后来经常容易发作的病痛，或许是婆婆的刁难，或许是育儿的艰辛，而那个说让你嫁给他共度一生的男人只会叫你迁就忍耐从未想过小小照顾一下你。或许是同样是远嫁归家的小姑子回娘家看着他们盛宴招待自己亲生女儿当着宝贝却作践儿媳，而你却因种种原因回不去。或许是怀胎十月自己照顾自己还要做一大家人的饭菜，或许是在那期间所有的争吵，一个人孤军奋战。

或许是你也曾想当个好儿媳，努力讨好他们，后来才发现是无用功，一个一开始就讨厌你的人就是故意要如此对你。婆婆是想她年轻的苦让你在吃一遍，妈妈是想她年轻时候的苦让你避开，从此歇了心思，也明白在那个家你始终是外人。”

羲和问到：“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嫁给徐俊。”

林槿道：“大家总问我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远嫁，为什么要选择一段不被看好的婚姻。其实我也不知道，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只是当时人好像不是清醒的。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结婚，就像现在的我也同样无法理解自己当初的固执，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就像闺蜜说你是不是疯了，我想那个时候我大概因为受了他姐姐逼迫我们分开的刺激确实有些失常，所以后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顾一切去忍受刁难。只是因为不甘心被分开。又或者如嘉妮所说，我是个圣母心太严重的人，因为怜悯他母亲身体不好所以不愿与老人计较，所以能忍受他当初的懦弱，他们都以为在我看过了他家的贫穷之后依然固执不过是因为道德的绑架，怕被人说嫌弃贫穷。也有人以为这是爱情，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他感到完全失望过，可是我早已学会不把希望再放别人身上，见识过他姐姐眼里只有钱的势利，也见识过因为太过贫穷他母亲希望找一个家室显赫的对象给他们带来好处，可是我不停的找借口忽略，嘉妮问我是如何麻醉自己的，我说，那是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放在心上，他姐姐没文化不懂得尊重他人情感插手他人婚姻，那是她的事。他母亲身体不好，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受过太多苦难快人生走到暮年的人计较。而在看过那个贫穷的地方之后，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他们的自卑，也同情他们的势利。他们大概只是穷怕了。而我看中的男人大概是他们眼中唯一的希望，他们觉得他优秀的无人能及，该配上家世显赫的富家女子过上不一样的生活。而我只是个家势普通人家女儿，我能理解他母亲的要求，也不恨他姐姐说过多难听的话做过多过分的事情，也不怪他在母亲要死要活的哭闹下去相亲和别的女孩相处过。也理解他曾经对家人的妥协，所以我做出了努力，为他做出了妥协。其实我也以为最终在一起了，我们会幸福，但是没想到我竟然觉得很难再幸福了。曾经所受的委屈挥之不去，曾经的失望刻在心头，其实一切都变了。一切就像一面碎了的镜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婚姻又是什么。”

“或许只要结束掉和他的关系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我现在才看明白，这一场失败的婚姻中我自己的错处也多的说不完，我太懦弱。如果一开始我的态度强硬，或许他们不敢惹我，一切后来的不停的矛盾就都不会有。而我和徐俊之间，我单方面的体谅他却没有说出来，我们缺乏沟通。我没有原则，一味妥协谦让，所以别人就得寸进尺。不不敢与人正面起冲突，所以他们家人对我不好的时候，我内心却自己把这一切的错处都怪到徐俊头上，觉得都是因为他站在中间没有处理好，都是因为他的原因，都说婆媳关系不好肯定是老公没做好，可是他又多无辜，就像你怎么能质问一个孩子：“你是怎么教你的父母的。”

徐俊自己本身无力摆脱他的原生家庭，所以他很上进，十分努力工作想摆脱贫穷的命运，这么上进和努力是值得肯定的。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回家睡觉基本都在公司，确实是对家庭疏于照顾，但是他也确实是在努力工作养活了一家老小。

“我曾经指责他一点不管孩子没有家庭责任感，但是你知道徐俊怎么说嘛，他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爸爸，他不知道什么是家的温暖，因为他在他的家庭没有体会过，他们是被他爸爸打着长大的。他到现在还是怨恨他爸爸的。”

羲和想林槿为什么总是能自己原谅徐俊，除了她那无用的圣母心和软弱以外，还因为他也不过是和林槿何其相似有点软弱，其实林槿和徐俊是同一类人。

“当我看明白了这些，便少了一些对他人的怨恨。要知道曾经光是怨恨便足够让自己不幸。我曾经十分怨恨徐俊，觉得我在他们家感受到的痛苦都是因为他，怨他当初因为他妈妈放弃过我分分合合，还有，撒谎和另一个女人暧昧不清的关系，在我和她之间曾背着我左右摇摆，然后斥责我没资格追责。怨他在他姐姐羞辱我的时候没有维护我。怨他在我因为怀孕因缺氧不适进出医院烦躁发脾气的时候叫我去死。在我因不适躺着休息时洒了一点鸡汤，怪我弄脏了沙发而没有看到我烫伤的手。在怀孕期间不闻不问，在我因产后身体不适又乳腺炎发烧斥责我矫情娇气没资格当妈妈。我怨恨他用最恶毒的话伤害我，和他母亲一起数落我。怨恨他在医生说可能先兆流产却因为工作将我一个人扔在医院自己回去上班了。还有什么呢，怨恨他因为我说了他妈妈做的不好的事情在出租屋里包庇他家人的错误差点动手，然后推了我。太多了，多的数不清失望多少次。伴随着失望之后的怨恨与日俱增，我没有一天开心。很多时候只要想起来在晚上就会睡不着，怨恨别人的时候自己都好像变得丑陋。”林槿道。

“你是想叫我不要怨恨，但其实我没有很怨恨，我只是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被送走的事情，只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在意。好像在你假设人生如果有另一种可能的时候，你就会有一种遗憾存在。我总是会在假设，如果我从一开始人生的轨迹在荷花村的话。又或者我仅仅只是介意那个被放弃的事实。”羲和道。她还很想问一句你可曾觉得岁月不堪回首。

但是她同时也明白当林槿能平静的讲述这些的时候，对于林槿来说无论曾经多么痛苦，她也渐渐于自己达成和解。

“想听听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来预测一下如果你和我一样在荷花村长大会是如何？”林槿问。

羲和点了点头。正在她以为林槿要长篇大论的时候却听见一句：“大概就是我和林静现在这样。”

羲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却又见林槿突然一本正经道“羲和你的人生不会比现在差。我很羡慕你。最起码人生的一个重大选择你并未作出，而且我想告诉你，哪怕在荷花村长大，我和林静失败的也只有婚姻而已，并不是人生。”

林槿说的没错，她和林静人生中可以称得上失败的只有婚姻而已，林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到大，未遇过失败和挫折，缺乏人生经验，但是人生还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