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养育这件事

每到周末的时候，林槿便会和周碟约好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周蝶是她曾经的同学，两人是小学的朋友，高中也是一个学校的，周蝶毕业后，结婚选择了在老家，对象是本地人，她自己开了一个心理咨询工作室。两个人一直断断续续的有些联系，林槿会有一些育儿的困扰的时候都会找周碟聊天，两个人的小孩老大是同一年出生的，所以能玩到一起去。游乐园里到处都是孩子，只有这一刻家长也能休息一下，聊聊天。

有了孩子的女人聊天的内容总是离不开孩子的，以前林槿偶尔也会请教一下周蝶关于育儿的知识，因为周蝶从事的是儿童心理咨询的工作。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想做小孩子的而不是大人呢？”

“很简单，就是我比较想自己养育小孩，正好我大学学的是心理学的专业，所以想着开个工作室，这样有自己想要干的事情，也顺便可以更好的养育小孩。”

林槿笑了笑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其实她也曾亲自养育小孩，亲身经历过从温柔变得暴躁，以至于她现在从慢性子变成了一个急性子，度过无数个独自醒来照料孩子和崩溃的夜晚，不管凌晨几点的夜色看了无数遍，她只是觉得，孩子有问题的话，往往其实都是父母的原因，孩子在这个世界学到的感受到的一切都源自于原生家庭，如果一个孩子心理需要咨询了，其实父母才更需要咨询吧。林槿想说，周蝶你有没有想过做成人咨询，但是每个人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周蝶的喜欢，和林槿的喜欢是毫不相关的。

不知怎么的的又说到了孩子学校总是家委会让印刷资料的事情，又说到培训班突然说要涨价了，说到周蝶曾经给孩子托管又为什么取消的事情，十几个孩子住在一个小房间，甚至很多房间连窗户都没有，要么就是不通风，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们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那一刻觉得对不起孩子，而且遇到一些问题连个投诉的地方都没有。很多就是家庭式的小作坊一样，不知道有没有证件。那一刻虽然她很像追求自己的事业，但是也在那一刻觉得对不起孩子，东亚小孩的学生生涯，是无止尽的内卷，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全部九十多分，一百分的很多，听家长前辈的建议就是你如果不想让孩子落后，就要给孩子报补习，现在硬笔书法，阅读理解，数学思维什么的都要学。孩子们的作业回家也需要家庭修改，一个孩子读书，家长不仅要上班，回来还要辅导作业，这就是电影院前面的人站起来了，后面的人如果想看电影也必须站起来。

“老人们总觉得现在小孩生活水平好，怎么新闻里还有抑郁的，都是矫情。其实完全不是吧，你看看这些孩子比我们小时候累多了，小时候家长不管我们学习，我们很自在，那个时候考零分到一百分那是什么分数都有，现在的小孩可不是这样，全部要优秀才行，你说孩子们的压力能不大吗？心理问题越来越多也很正常。”

听完周蝶的话，林槿点了点头。“真羡慕你，你的工作很有意义。”

周蝶笑着说：“没有那么伟大，其实跟你说句实话，我这根本没赚到钱，自己本身要不断的进修，其实咨询的人也不多，大家好像不怎么感觉这是个问题，孩子有心理问题了，很多人也不放在心上，还是整个认知的问题吧。很多人甚至都不会想到要带孩子看心理咨询的。就是觉得孩子叛逆，矫情，不能理解孩子。唉，任重道远吧。”

“是啊，很多大人自己都不会去看心理咨询。”林槿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周蝶说，“你看，我小孩美术班，说什么材料费用涨价，要加收一百块钱。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没有任何额外的费用，结果总是各种借口找家长收多余的钱。明明是他们违背诚信了，还要说我们家长计较为难他们。不是我不愿意给这一百块，就是心理不舒服你知道吧。”

“我完全理解，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好多次，那些培训机构真的很多套路。学校周边一堆托管，然后校外一堆培训机构，想我们家长养活了多少教培行业。怪不得现在大家越来越不结婚不生小孩了，你看看一个小孩要花多少钱，本来以为国家政策这么好九年义务可以不花钱，谁知道呢，你说我们这些家长是怎么了，自己在校外花了一堆钱，真的是我们在给自己找罪受。”

“是啊，想不通啊，你说我们怎么这么自己压榨自己呢，大家都轻轻松松的不好吗？”

两个人聊着聊着都叹了口气，相互告别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情绪低落。在这个世界上当女孩走进婚姻变成一位母亲，她的人生仿佛停止了，找工作的时候会被问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孩子有谁负责带，打算生几个小孩，一旦因为孩子放弃事业再次想要回到职场却已经错过了时机，同时入职的男同事们早已经步步高升，而重新开始找工作却要从头开始，不仅要面对种种刁难，还要在家庭和事业中苦苦挣扎。走进职场，任何一份工作想要做好，想要高升都需要付出十分大的精力，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把精力分给了工作，就不会有精力分给小孩。当家庭主妇会被人说靠别人养，与社会脱节，当职场妈妈会被指责不合格妈妈，对孩子不够用心，好像妈妈是个罪人，被社会永远的架在那里，有声音说你要平衡事业与家庭，你又要经济独立，又会说小孩要妈妈亲自养育才好，有那么多的声音裹挟，时常让人不知道何去何从。

妈妈作为一种身份存在，那个女孩便再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人生就像被困住了。你要问后悔吗？大部分的妈妈告诉你看着孩子的笑脸不后悔的，其实大家在后悔的那一刻，后悔的不是因为孩子本身，而是因为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仿佛只有妈妈的人生被困住了，困难的不是照顾孩子本身，而是周围，家庭众人带给母亲的种种责难。没有帮助便算了，谁都能指手画脚来一句，你是怎么当妈妈的。为什么会有人没有坚持下去呢，因为有无数双脚在践踏，却没有一只手伸出帮助。这个世界存在的种种苦难，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养育一个小孩的人，体会不到养两个小孩的人的艰辛，结婚了没生育的人体会不到生育的女性的痛苦，遇到好的婆家的女性不知道那些被剥削的女性的痛苦，不过是所有的人，伤口不在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疼的。人生的崩溃时常有，个人有个人的劫难。

就像出生平凡的林槿没有在婚姻里幸福，而一时富饶的羲和也没能在爱情面前幸福。好像除了本身自己以外，这个世界但凡要与他人建立连接，总要有一定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