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鸟
在北纬三十度的一座小岛上,这座常年孤寂的海岛上空。一群鸟儿触摸着云朵,它们恰到好处的排列,就像是大自然的画笔。使着空旷的天空出现些许色彩。
这群鸟大约十万只,为了躲避家乡北极大陆极夜到来的漫长冬天,已经飞了四千多公里,才发现一个可能有些食物的海岛。
对于鸟儿来说,可能它们的一生都要在飞行中。
为此其中有一只鸟感到很郁闷,这是只年轻的鸟。飞行不过尔尔几年,就已厌倦了一年内飞完南北永无落脚的日子。
之后它总是比鸟群的步伐慢几拍。
它总是会问其它鸟儿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到空中飞呢?
对于它的问题,大多数鸟儿告诉它:“因为我们要找寻食物?”
但得到答案后它又会问:“为什么要找食物?”
有些鸟儿听到这个年轻鸟儿问如此无趣的问题,仰起头不免嘲笑道:“不找食物,你不得饿死!”
这个鸟儿虽然知道它们可能在嘲笑自己,但它是一个什么事都要弄得清清楚楚的鸟。
它曾也看到过鸟儿老死去,不禁又问道:“可是有些吃了食物到了老去还是会死,那吃食物又有什么意义?”
它这个问题一时间还没有哪个鸟儿能答的出来。
这时从鸟群中走出来一个老鸟。
这只老鸟平常在鸟群中非常有威望,老鸟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年轻鸟,摇摇头道:“吃食是为生,生存于世时是我,即意义!死后即已无我在,何来思考意义之说。”
这位年轻的鸟儿感觉老鸟说的好像是那么个道理,可自己并不是怕死。
总是觉得难道自己存在于世就是吃喝,然后死去。
那又有什么意义?
自此年轻的鸟儿,整天消沉,什么事都不愿干。
它常常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也不吃不喝,还陷入在思考中。
它总是问为什么我要存在?
为什么我是我?
为什么世界会这样?
它越思考就越痛苦,身躯也越来越瘦。
老鸟看它这样,摇摇头感叹道:“唉!你这是得了因果之病。得了这种病的鸟,之后就不能欣然接受任何事物。如论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会先想着为什么。世界上有多少个为什么,连那无所不能的神灵都不曾知晓。我们这区区的凡物去考虑这些问题,往往都会活不下去。以后一生都不在开心心心,整日陷入忧愁。而这种病没药可救,也无人可医,只能自己才能救治。”
这老鸟真是一个知识渊博,肯定也是一个阅历丰富的鸟,对于事物的看法总能从它苍老的口中得到一只半解的答案。
它就像经历了许多事,然后从事物中感悟了不少真理。年轻的鸟儿在心里赞叹。
只是一开始就让它不去思考,然后自己一生都在寻食最终稀里糊涂的死去,这让它很难接受。
它可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死去。
老鸟的话并不能说服它,毕竟老鸟看到的见到的事物比他多,而它现在甚至连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全然无知,如何接受老鸟的坦然。
不过年轻的鸟儿明白,世界肯定有很多和老鸟一样聪慧的生物们,它要一一拜访请教直到得到自己所满意的答案为止。
就这样年轻的鸟儿告别了鸟群,飞往了未知的天空。
第一个拜访的是住在非洲刚果热带雨林里的一个常年都在快乐中度过的极乐鸟。
据说这位极乐鸟从不为任何事所忧愁,它听闻年轻鸟儿整日愁眉苦脸的,感到非常吃惊:“世上所有事物都会消逝,得知自己在某年某月死去,就整日考虑如何摆脱无意义的死亡,多么荒谬的想法。即使你找到了答案,但还是得被迫接受死亡,无可改变。瞧多么可悲!”
主观在意不可改变的结果,过程即难受又无意义,只有懦弱者,才会怕死的多没意思,滑稽的是他们最终就是死在无意义中。
极乐鸟把它的那对翅膀放在腰上,然后再把头往肚子上缩,最后舞动起双脚。
在这荒野无迹的树林中,跳起无人观看的优美步伐,同时还发出欢快的歌声。
极乐鸟沉迷在自己的表演中,它说:“我才不会在乎自己何时死去,死之前还有什么没做。我只会在毫无知情,在表演的欢乐中突然死去,这才是最终的归宿。”
年轻的鸟儿,羡慕极了它这种不为世事烦恼的生活,或许这才是存在的真理吧。
于是它开始跟着极乐鸟学习快乐的活法。
头三天年轻的鸟儿从自己肆无忌惮的动作中,感觉快乐极了。可是在过了十多天后,它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快乐却不能被传递出去感染其它,只是一味的独自作乐,这样真的就是真理,真的有意义,不被人知还算意义吗?
它也不是一味反驳极乐鸟的真理,只是觉得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让它接受。于是年轻的鸟儿专门抓了一些虫子给极乐鸟,算是报答这十多天的教导。
它要告别了,寻找下一个解药。
年轻的鸟儿飞啊飞,从温暖的丛林飞到寒冷的雪地。
在雪地上坐着一个全身雪白,嘴下的胡须长到地上,被冷风吹着打卷成花的天知海狮。它一会睁眼,一会又闭眼。这位天知海狮是个活了上千年拥有无上智慧的贤者,据说它知晓世界的原理。
年轻的鸟儿问: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天知海狮睁开一只眼淡淡:世界没有样子,一切都是空的,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世界总有天会终结。不用去想什么高深的真理。看看我们身边的事,没完没了的斗争,痛苦,贪婪,恐惧,厌倦,无奈。简直就是昏昏沉沉,纷纷挠挠不知所归。
就算你能活到上千岁,万岁甚至不死,依旧找不到满意的意义。即便你找到了满意的答案,又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想逃脱现有过时的答案来找寻新的,这样周而复始。
天知海狮这次睁开眼道:有个有趣的故事,有一个拥有无限寿命的生物,它最开始生活在一个小河沟里,时间长了它想逃离这个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它看到了大山森林之后,又要看看深海,当看完深海后,又想看看天空,当它飞完天空,又冲出了地球,从地球到太阳系银河系总星系宇宙宇宙之外。数亿年的时光依旧没有任何地方能永久停留,宇宙之外的之外又是哪,这样无休无止找到一个还有一下,让它厌倦。
有时它会试着沉睡几千年,淡忘了记忆来改变这没有尽头的归宿,可是以前的记忆没有,又会催生现有的记忆,它还是会走过去的老路,只不过是多花时间而已。
最终它选择死亡,来停止那犹如永动机的思想,只要思想还在,他就会想着下一个再下一个。
我们每个人都是活在一个瞬间,而且这个瞬间下一刻就会立刻消失成为过去,并且无法保留。
总有人想回到童年,回到那幸福的时光,可是自己真的要按照童年的方式活,却发现现在没有童年那时,对任何事物都毫无意识的高兴了。
我们的脚步就像走在永无顶峰的山上,一当后退就会跌入深渊,而不论怎么前进却总是望不到山顶。
天知海狮看着突显不安的年轻鸟儿道:不过年轻的鸟儿,你也不用害怕消亡,因为你在世界就在,你死去世界也就完了。如果因为自己死,还去考虑世界以后会怎样是荒谬至极的。
这次年轻鸟儿听到的话,太过深奥,似乎说的通通是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它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这上千年得来的结晶。
在天知海狮这里,年轻的鸟儿一待就是半年,直到天知海狮最近几天身体开始疼痛,终于这位活了上千年的海狮用死亡停止了这个让它痛苦看不到边,空的世界。
年轻的鸟儿流着泪把天知海狮的遗体葬在雪地,又在雪地上磕了几个头,像天空发出一道道响亮的歌声,祈祷的这位天知海狮在另一个世界不再受折磨。
如果认为任何东西最终都会灭亡,而世上的一切都是空的,就等着结束又未免太过于悲观。
既然自己莫名其妙的存在,总该有其道理之处,年轻的鸟儿对此深信不疑。
传闻护弱真君,是个热心帮助低微生物的贤者,它常常无私的去解救那些腐朽破烂不堪衰老的生物。
年轻的鸟儿还在十里开外的流言路上,就已被护弱真君名声打动,恨不得立刻求教效仿。它甚至想也许帮助给予贡献才是意义吧!
可是等到它接近时的第一天,就亲眼看见这位贤者护弱真君吃掉了一个被疾病缠身,身体已经破烂不堪的虚弱生物。
吃完后护弱真君一副满足的笑容,双手合十对着一些前来请教的生物说:看吧,又为一个生物解决了痛苦,它不用再受此折磨了。
年轻的鸟儿大叫道:这也算帮助它吗,你这就是谋杀。
护弱真君指着那个还剩几块不到的生物尸体道:你看刚才它痛的在地上打滚,虚弱让它连疼痛的声音到最后也传不出,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无人知道它的嚎叫,衰老疾病让它如此痛苦,但这种感觉却会一直折磨它。
你忍心看着它长年如此,杀死了它,它就不用再受此痛苦。而吃了它,它的营养价值就会被我吸收,和我融为一体。
今后他便是我,我便是他。现在我来代替它而活,生前它没享受到的,以后我这幅躯体让它一一得到,这才是世上最好的帮助。
“说的好呀,那我把你吃了来替你完成这美好意愿。”这时突然出现一个流着口水的绿色大虫对它说道。
“那就来吃吧!谁叫我就是爱帮助!”护弱真君说完还真就把自己的身体往那大虫嘴里塞。
大虫满意的舔了舔嘴里的新鲜身体,贪婪的一口吃进去,随后摸了摸慢慢鼓起的肚子。
还没等大虫摸过瘾,它的肚子很快破了个大洞,接着它全身的血肉在极快收缩,不一会这大虫就剩一个空壳,护弱真君竟从壳中走出,嘴下还挂有些属于大虫的肉块。
护弱真君用脚把那空壳踩碎说:对于贪婪的东西,最好的帮助就是让它们意思到贪婪会付出惨痛代价。
年轻鸟儿有点受不了地上留着那让它心震抖不安的血水。它又开口道:你这也太残忍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帮助。
护弱真君说道:帮助?所谓的帮助是相互的,如果一个生物总是寻求帮助,而从不回报。
这样不自救的生物就不应出生。
我帮它不在衰老痛苦,那作为回报,就该让我吃掉!
我帮它不再在贪婪,那么它就得承受惨死!
护弱真君舔了舔嘴把目光对准它,年轻的鸟儿感觉到护弱真君在慢慢启动手指,顿感不妙,它赶快起飞躲过袭击。护弱真君见没能得手,又重重的踩了踩地上那毫无知觉的空壳。
好险!年轻的鸟儿后背直流冷汗,在回想刚才的画面。
虽然护弱真君残忍,全然只顾自己的利己主义做法不可取,但是对于一个总需帮助而不自救的,的确不应无私去帮助。
下一个要拜访的是个常年生活在树枝上的赞物鹊,年轻的鸟儿飞到这里,就看见那拥有七种鲜艳颜色体毛的赞物鹊,不禁赞叹:好美!
赞物鹊看了看年轻的鸟儿笑道:你不也美极了。
它又指了指:这世上任何事物都美,你看天空飘浮的云朵,那红橙橙的落日。地下生机勃勃的小草,威武巨大的树枝,养育生物的清澈河流,顶天立地的山峰。无不彰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整个大自然都是如此美妙。
我们存活于世,见到这些是多么的美好!
“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年轻的鸟儿问。
“我们能吃到美食,能喝到美酒,能看到早上的太阳,晚上和朋友数星星。睡梦中能做宇宙的主宰,想爱它想帮助它想得到赞美,这一切正是因为活着才能体验,这难道不是活着的意义,我们出生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这次年轻鸟儿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答案了,或许活着就是意义。它决定待在这里,和赞物鹊一起歌颂让它们存活的大自然。
就这样它们听着宇宙的奇妙声音,眼睛记录大自然绝美的画作,传唱着一切发生的事物。从万物可见的春天到凋零无迹的冬天。
一个饥饿寒冷的天气,赞美鹊靠近又一个自然美物狼,它毫无防备甚至带着初见新鲜事物般的喜悦要去赞美,就被狼一口吞了进去。
年轻鸟儿在空中一会从左飞到右,从右飞到左,从下往上飞,从上往下飞。
它连连大叫,甚至疯狂咬着树枝。随后它飘落在一片叶子上才终于冷静下来。
热爱大自然的美,却不知也有坏的一面。最后却仔细想了想起因,赞物鹊实在太单纯了,认为世上一切都是好的,没有坏的。它把赞物鹊和护弱真君对比了下,发现两个都太过极端。
这又让它陷入沉思,虽然一路飞来见了很多也听了很多,却反而比以前更加痛苦。
以前至少自己只会朝着一方面痛苦,而如今整日与自己做斗争,多个思想赞同又反驳,它自己就像空洞洞的躯壳,里面塞满各色各样的东西。
它们一个个都自以为什么都懂,事实却是虚张声势,毫无真理可言!年轻的鸟儿大叫,它已经失去耐心,再也不想找所谓的贤者。
在回归鸟群的途中,它碰到一个全身黄毛,两个眼球却奇大,比它还小很多的身躯,竟在树枝上盯着它笑,还发出“唉!可悲啊!”
年轻鸟儿从这个眼镜猴发出的眼神和笑容,查出像是在怜惜它,又像是在嘲笑它。
这让年轻鸟儿愤怒不已,连忙回击更凶狠的眼神:悲!有什么可悲的!你这个爱笑它物的东西,肤浅的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其它生物都不懂,是笑别人的无知不如你,爱看别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你这狂妄自大的家伙!
眼镜猴轻轻的拍了拍手,然后它目中带着温柔道:不!我并不是在嘲笑你,只是为万物寻不到归宿,一生都深陷在茫然困惑,自我怀疑中的生物而悲叹。而这一切痛苦本源,却都是它们本身造成的,这大概就是世间最悲哀的事情。
愤怒的年轻鸟儿开始冷静,细细品味这眼睛猴所说的话,像是在说自己。
它不解痛苦难道不是这个世界所带来的吗?就像自己受伤的手明明是外物才能造成的痛苦,自己怎么可能摧残自己的手。
年轻鸟儿追问,眼镜猴却不说其由。一连好几天它只讲了一个故事:在一片海岸上,一只企鹅成天无助的待在海水与陆地交接的沙滩上。
每次它都是望着前面那时而平静,时而狂暴的海水将要盖过它整个身子的大海,而又会转头望着身后那长年平静一路平坦的陆地。
大海里有时会看到金黄色的小鱼在欢乐的摇摆身体,当然也会看到这些被海浪冲到岸上渴死的鱼,而陆地确是一往的舒适安宁。
眼镜猴看了看年轻鸟儿:你就像那企鹅一样,你明明知道自己渴望进去大海,却总是在岸上考虑要不要跳入大海。
你总是像个旁观者一样观望,惧怕大海不稳定的浪水冲击,又惧怕陆地的安静无味。事实确是不管是大海里面被冲击的生物,还是陆地上慢悠悠行走的生物,都要比你这个惧怕一切的旁观者要快乐的多。
年轻鸟儿这时突然意识,在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卑劣的功利主义倾向。
我总是想选择了艰险之路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却没有获得拯救,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正是这样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导致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为了不至于“白忙活”而让自己停留在不怎么艰辛,却只会走向最终灭亡的路上——我所怀有的正是这种懒惰、愚蠢、卑劣的心态。
“其实自己哪里是懂得了什么世上一切真理的高人,无非是那可笑的优越感在作祟。
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常以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种自视清高自命不凡的优越自据。还常常搞的像是理解独孤痛苦绝望悲鸣的哲学家,这些所谓的痛苦与它物做比较不堪一击。
自己懒得要死不愿白忙活,又承受不了无人认可自己想象的虚无的优越感。
完完全全就是自己好高骛远,狂傲不羁,桀骜不驯造成的,还在怪着整个世界为何这么无情让我痛苦。
从今往后在踌躇不前时,先测试自己,不管结果是否成功,都尽力的去测试自己,即使遭到惨烈的失败也毫无关系。
现在年轻的鸟儿似乎找到了一丝归宿,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直害怕结果失败而放弃努力的它。
尝试着踏踏实实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