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功告成
既然没有撤兵的打算,也不会北渡长江,讲和这段时间,侯景在忙什么?
侯景忙着把东府城的大米运送到台城,目前,已经全部运送成功,粮道打通了,革命军有吃的了。侯景现在有了撕毁合约、叫板台城的资本。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吩咐士兵装载军需物资,准备撤兵,除了少数几个高层人物,全部都被蒙在鼓里。
领导有需求,下属就要主动提出来。王伟不失时机地劝道:“大王以臣子的身份发动兵变,包围皇宫,玷污妃嫔,毁坏宗庙,所犯之罪,擢发难数。到今天这个地步,您还想撤兵北归、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侯景狡黠一笑:“那先生的意思?”
“背弃盟约而取胜,自古以来就很多,不要道德绑架自己,大王,放手去干吧,胜利是属于咱们的!”王伟说话总是说到点子上,这也是侯景为何如此欣赏他的原因。
“对呀,丞相!马上就大功告成了,怎么能放弃呢?我们一起杀进台城,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在此一举了。”萧正德几乎不敢在侯景面前自称为“朕”,他的革命意志可以说比侯景还坚定,因为他没有退路。留下来,萧氏皇族必定秋后算账;跟着侯景撤兵,只能彻底沦为傀儡。萧正德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好!我等的就是你们这些话!”侯景一拍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1.口诛笔伐
想了一想,侯景对王伟嘱咐道:“咱们撕毁合约总是不合道义的,先生,要怎么才能确保这次进攻的合法性,让天下人的怨气指向萧衍?”“哈哈,大王放心,操控舆论这事儿,我这种落魄文人最擅长了,交给我办就行了。”王伟早就在酝酿了。
“拿笔来。”侯景大喝道。
只见王伟定神思索,捋着胡须,一挥而就一篇《萧梁十罪》,大意如下:
“我听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即便如此,我心中积累了太多愤慨,不得不说。听闻陛下聪明睿智,多才多艺,抓住南齐末年乱局创立帝业,又趁着魏国没落,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确保江南一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古代帝王几人能与您比肩?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接受官职以来,看到的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您连续犯了十大错误。
“陛下与高欢讲和十余年了,商船来往络绎不绝,患难与共。可怎么就贪图我治下的河南地区,而断绝和魏国的友好关系,还发檄文辱骂高澄?南朝的使臣都没返回,就不顾其生死,发动刀兵,入侵彭城。古代仁君,听说对方有丧事都要休战的,陛下身为万乘之主,如此见利忘义。这是您的第一大过失。
“我和高澄誓不两立,故而依附您。陛下授予我高官厚禄,委托给我征伐大权,我也知恩图报,要把正义的旗帜插在华山上,扫荡寰宇,等陛下到泰山封禅,名扬天下,这是我毕生愿望。可陛下竟然想抹掉我的功劳,不信任我,派废材萧渊明北伐,这蠢货毫无用处,丧师辱国,让我陷入两难境地,导致妻儿被杀害,这是陛下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是您的第二大过失。
“韦黯兵少守寿阳,慕容绍宗人多势众打算强渡长江,要不是我退保淮南拼死抵抗,大梁恐怕危险了。我正要收拾残部,抚慰百姓,厉兵秣马,去寒山收尸,洗刷涡阳之战的耻辱,陛下却失去了战斗精神,没了锐意进取的气概,和高澄讲和,把我出卖。我反复申述拳拳之心,却被拒绝。如此反复无常,三岁小孩都会羞愧,而陛下却厚颜无耻。这是您第三个过失。
“令行禁止,赏罚有度,这才是治国治军之道。萧渊明带领十万大军,却不敌慕容绍宗的几万人,自己也被俘虏。按理说应该被削去皇族籍贯,斩首示众。陛下却对他没有任何处罚,反而打算拿他和我交换,以换来苟且偷安。国君执法就是这种水平?这是您的第四个过失。
“悬瓠是国家屏藩,我带领败军来归附,羊鸦仁顽固地不肯接纳;我南下淮南,他又无故地丢失了悬瓠,陛下对羊鸦仁不加谴责。羊鸦仁失守悬瓠不算罪过,我得了悬瓠也不算功绩。这是您的第五个过失。
“我在涡阳战败,不过是陛下君臣算计的结果。我退到寿春,以德报怨,恭敬地侍奉朝廷。羊鸦仁丢失悬瓠,心怀羞愧反而诬告我谋反,陛下不明察秋毫,反而轻信谗言。这是您的第六个过失。
“赵伯超是无能之辈,却身居要职,只会盘剥百姓,巧取豪夺,多次阵前逃跑,畏敌如虎,一心只为自己的功名富贵;朱异贪污受贿,因而称赞赵伯超之流堪比关张,巧言佞色,混淆视听。赵伯超在寒山率先逃跑,导致大败,本应该诛九族,却依然担任刺史之职。陛下赏罚无度,这是您的第七个过失。
“我向来严格约束部下,不掠夺百姓,减免商税,得到了寿阳百姓支持拥护。裴之悌等曾在那里协助戍守,怕我对他们约束和管制,好无缘故逃跑,并启奏说我要谋反。陛下不责备裴之悌等违背军令擅离职守,反而听信他们的谗言,这是您的第八个过失。
“我才能不如古人,但也有一定阅历,安抚百姓统帅士兵,算无遗策。等我归附南朝,赤心报国,却经常遭到压制阻拦。朱异等人飞扬跋扈,吃拿卡要,公然勒索我,陛下却不管不顾。这是您的第九个过失。
“陛下您崇尚迷信,将妖怪视为呈祥的象征,而对上天的谴责置若罔闻。您解说六艺,撰写淫荡的辞赋,排斥先贤的教导,这是王莽的做法。您用铁来铸造货币,重量经常变化,这是公孙述所采用的办法。您还滥授官爵,乱刻官印,弄得朝纲混乱,这是司马伦篡位时期的风气。萧综将父皇视为仇敌,萧纶在父皇在世之时,便把一个老头装扮成自己的父亲而加以捶打,萧绎、萧纪拥兵自重,我都围城一百多天了,谁又来保卫王室?这是石虎的作法。您大肆建造佛塔,穷奢极欲,纵容权贵营私舞弊,让百姓忍饥挨饿,这又是当年姚兴佞佛的再演。这是您第十个过失。
“其余的罪状,不能全面陈述。我言辞忠直、措辞强硬,多次触犯皇上的意旨,于是陛下便颁下严厉的诏书,使我受到攻击讨伐。大孝如舜,还要逃避凶恶父亲的杖责;忠臣赵盾,并不讨伐杀害昏君的凶手;我同陛下非亲非故,为何要坐以待毙束手就擒?韩信一世英雄,最后被吕雉烹杀,死前才后悔没有听从蒯通的劝说。
“我每当阅读史记,在心里常笑韩信无谋。我怎么能走翻车的老路,死在陛下的佞臣之手使他们拍手称快呢?因此我才在寿阳发兵,横渡长江,希望能够亲自参见陛下,口述是非曲直,诛灭陛下左右的恶臣,清除国家弊政,然后回军守卫藩镇,从而保持我的忠节,这就是我的最高的愿望。
“昔日鬻拳以武器强谏楚王,楚王最终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天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这次小的惩罚之后,能够进一步警戒自己,放逐谗佞小人,接纳忠贞臣子,这样就能使我不用忧虑再次发动兵变,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围困在城中的耻辱了,这对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
侯景读完大呼过瘾,王伟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把自己所思所想表达得淋漓尽致,好一个口诛笔伐!谁说读书无用,那是你读书太少了!一篇好文章,不仅能阐明事理,还能扭转乾坤、煽风点火,还能成为刀枪和匕首,直刺敌人心脏。
萧衍读后,又羞愧又恼怒,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侯景的文书句句在理,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把萧衍伪装的皮囊全部都给拆碎了。包括萧纲在内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脸上那尴尬的神情难以言表,全都被侯景戏弄了,被当成了白痴。最后,萧衍撕碎了侯景的奏书,只说了两个字:“开战。”
2.里应外合
三月初一,萧衍在太极殿设立祭坛,向天地祷告,并亲自发表动员讲话鼓舞士气,骂侯景不讲信义背弃合约,说他该千刀万剐,带头点燃烽火并擂鼓,表示要和侯景血战到底,誓死不降。可惜,萧衍的决心下得太晚了,与其说是动员会不如说是吐槽和抱怨大会,台下哀鸿遍野,军民们丝毫提不起精神,再也不愿意给这愚蠢的皇帝卖命。
刚开始关闭城门的时候,居民有十几万,士兵有两三万;现在,台城饱受瘟疫、饥荒的困扰,居民剩下不到两万人,守军不到四千。尸体在城里横七竖八,没地方掩埋,腐烂的汁液积满了沟渠,臭气熏天。他们依然把希望寄托在城外的援军身上。
柳仲礼只是天天饮酒作乐,偶尔哭他的表哥韦粲,任凭部下再怎么请战,他都是装聋作哑;萧纶只希望侯景赶紧弄死萧衍、萧纲,他好过皇帝瘾,怎么会去救援呢?这两人每天只是默默看着城头,就是不动半步。
头发花白的柳津在城头徘徊叹息,指着柳仲礼骂道:“你的君王和父亲正在城里受苦受难,你却见死不救,百年之后,人们会把你说成是什么人?不忠不孝之人!”柳仲礼眯着醉眼,看了看老爹,吩咐侍从斟酒,接着喝。萧衍问计柳津,如何才能击败侯景,得到的回答是:“陛下有邵陵王这样的儿子,我有柳仲礼这样的儿子,不忠不孝之徒,拿什么打败叛贼?”
萧衍和柳津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抱头痛哭,周围的军士也跟着一起哭。
并不是所有援军都如柳仲礼、萧纶。3月3日,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人把军营推进到东府城的北面,约定晚上指挥部队渡河偷袭侯景。不过,萧会理的一举一动都在革命军的监视之下,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还未到指定地点,侯景就已发现。
没等敌人安营扎寨,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来攻击。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的投机大师赵伯超,第一个率先逃跑。兵败如山倒,萧会理的部队遭到惨重的失败,战死以及淹死的超过五千人。“来呀,把他们的头全给我砍下来!”侯景下令把这些头颅堆到台城下面,向城里人展示。
城中军民人人自危,害怕侯景破城后屠城,又有人坐不住,要出城投降了,他叫宋嶷。宋嶷是台城内主管水利工程的一个小官,投降后献上的第一计就是水淹台城。建康城内各种大小湖泊到处都是,侯景下令挖开台城后的玄武湖,从四面八方引水入城,台城周围很快被湖水淹没。
城内的将士没日没夜泡在水里,脚丫子都烂了,哪儿还有什么战斗力。城破就差临门一脚,而萧坚就给了这么一脚。和勇猛坚毅的二弟萧确不同,萧坚可不想保家卫国,他就想着老爹萧纶能早日继承大统,他也好当个皇太子什么的。防守太阳门是自己的职责,萧坚却终日饮酒赌博,也不体恤士卒,士兵的请求一律回绝。
“娘的,咱们拼死拼活给他们萧家人守城,他们倒好,天天醉生梦死。”部将董勋骂道。
另一部将熊昙朗接过话来:“是呀,主人家都不着急,我们找什么急?还不如反了!”“好,熊将军,你倒是说出了我的心底话!我跟你干!弟兄们还有人一起么?”董勋望着大家。
“反了反了!我们愿意······”大家心中早就怨气满满,只不过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熊昙朗是豫章郡南昌人,出身名门望族,他从小就是乡里一霸,经常结交流亡的罪犯,以抵御侯景革命军为由占据了丰城县,想要趁着乱世搞事情,后来加入了中央军。眼看中央军不行了,熊昙朗认为他的机会来了。
12日夜,熊昙朗一个人亲自来到侯景大营,说是要给革命军带路,侯景一看熊昙朗就觉得亲切,他身上散发着一种熟悉的味道,侯景认得,那是贼的味道。“先生,我要你一同和我见证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侯景拉着王伟的手,激动不已。
下半夜,熊昙朗、董勋二人给革命军垂下绳子,任约、宋子仙二人带着士兵攀登上城墙,很快占领了城头,随后侯景带着更多的士兵杀进了城。醉酒的萧坚被侯景一刀砍死,听到大哥惨叫的声音后,萧确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增援,可革命军像水一样涌入,根本拦不住,他赶紧跑去萧衍所在的文德殿汇报消息。
萧衍早已听到城内的喊杀声,他看到浑身是血的萧确,心里一惊:“孙儿,怎,怎么了?”
“皇爷爷,台城陷落了!”
萧衍闭上了眼睛,叹道:“还可以拼死一战么?”
“没机会了。”萧确哭出了声。
萧衍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说道:“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萧衍做好了当亡国之君的准备,反正自己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丢人,他接着对萧确说:“朕后悔没有听你的话,侯景是不值得信任的。你快走吧,出去后告诉你父亲,不要顾忌朕和太子,你们放手去干吧。”
“皇爷爷,你跟我一起撤离吧。”
“不用了,朕自己招致的祸患自己承担,朕老了,哪儿也不想去,就想死在这高墙之内,赶紧走。”萧衍说着,四处张望着这雕梁画栋,再也不看萧确。萧确明白了皇帝的心意,磕头后,慌忙逃出台城去。
从548年10月24日到549年3月12日,台城之战共计138天,屯兵坚城这么久,革命军其实是十分危险的。梁军有无数个翻盘的机会,要么因为决策失误,要么因援军离心离德,这些机会都葬送了。可以说,这场战争的主动权根本不在侯景,而在于梁军。侯景能拿下台城,完全占据首都,那全靠“梁奸”帮忙。
3.萧衍余威
很快,革命军掌控了台城各处要害,侯景率兵包围了文德殿。他扭头对王伟说:“先生,还麻烦你去代为沟通一下了。”王伟会意后,上前敲门。
“终于还是来了。”萧衍显得很平静,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刻,他吩咐张僧胤去把敲门的人引进来。王克等贵族已投降革命军,骨头硬的傅岐、谢举等人前几天刚病死,会预测吉凶的周弘正在城破之前就去了衡阳任职。皇帝身边能使唤并信任的人,只有萧纲、徐摛、殷不害、张僧胤等少数几人了。
“罪臣王伟,叩拜陛下。我们受到奸臣蒙蔽,带着兵马惊扰了陛下,现特地在宫中待罪。”王伟双手举着侯景写的文书,张僧胤接过手,交给萧衍。
“你就是王伟?”萧衍听后,赶紧转过身来。
“你写的每篇檄文,朕都看过,真是个人才呀。可惜没能为朕所用。”萧衍很是欣赏眼前这个跪着的人。
王伟依旧不作声。萧衍这才想起正事来,说道:“侯景在哪儿,你把他叫到太极殿吧。朕和他在那里相见。”
“谢陛下。”王伟领命出去。
我侯景也有今天,你们这些王侯将相不是看不起我么?今天,老子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去面见你们地主阶级的总头子萧衍了。这注定是一次难忘的会面。侯景很害怕萧衍给他玩阴的,他正是步步谨慎,才赢得了今天的成功,故而精挑细选了五百甲士陪同自己一起前往太极殿。
萧衍并没有在殿内安排刀斧手,也不想设下鸿门宴,他只是衣冠整齐地端坐在御座上,眼睛直视前方,他想看看这个颠覆他太平盛世的侯景,到底是什么样子。从547年2月侯景归附南梁到现在,整整两年过去了,萧衍对这个走投无路来归降自己的人,一无所知,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进殿后,侯景只觉周围的一切高大威严,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张望起来。
“天子在此,侯王应当以礼相见,怎么如此放肆?”徐摛怒斥道。
那声音在殿内回荡不绝,着实把侯景吓一跳,他两腿一软,立刻跪下,不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将额头贴在地上,等待着皇帝发话。萧纲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就是侯景?”萧衍虽苍老,但声音浑厚有力。
“是。”侯景依旧不敢抬头。
“你从军很多年了吧,累不累?”
“你是哪儿的人呀?”
“你的妻儿还在北方吗?”
萧衍家长里短问了一堆,侯景脸上直冒汗珠,不知道萧衍是何意。侯景设想过二人无数种对话场景,却没料到萧衍气场如此强大,他一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哪儿见过这阵势?
任约一看不对劲,连忙替侯景回答:“臣的家眷都被高澄杀害了,故而特意南下长江投靠陛下。”
“你过江的时候有多少人马?”
“千人。”侯景开了口,面部肌肉开始放松下来。
“围台城时候有多少人?”
“十万。”侯景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了自信和骄傲。萧衍看清了那张脸:面颊白净但有褶皱,须发浓密,嘴角微张,脸上有一道不小的刀疤,眼睛不大却很深邃,散发着充满反叛精神的寒光。
“现在有多少人?”萧衍声音低了下去。
“四海之内,都是我的人。”侯景直接站起身来,大声回答。
萧衍低着头,不再问话。
侯景拱着手,低着头,倒退着出了大殿,尽管后面抬了头,但背脊上的汗还是一直流。侯景觉得身上燥热难耐,把盔甲脱了,只露出里衣来。
“大王,你的背!”王伟张大了嘴巴,指着侯景的背。侯景这才发现,里面的衣服全被汗湿了,他叫人拿了衣服来更换,并对王伟说:“我身经百战,对阵时候任凭刀砍剑劈,从来没有怕过,反而是浑身自在;今天见了萧衍,他那严肃的神情,让我瑟瑟发抖,难道这就是天子的威严?”
侯景为何如此惧怕萧衍,当真是“天威难犯”?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压力。一个组织内部,领导长期拥有对下属的控制权、话语权、使唤权,这种习惯、制度会将人驯化,和个性、品德无关,任凭你再怎么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看到那个拥有绝对权力的男人,你就是忍不住双腿打颤,这就是权力对人的异化。
大家回忆一下,自己和领导单独乘电梯的时候是不是很紧张?故而,在绝对的权力压下,只会出现奴隶和奴隶主两种人,此外没有第三种人。
穿好衣服后,侯景对任约吩咐说:“你叫人把皇帝看好,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于是,侯景把萧衍、萧纲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以及宫女全部抢光。“同志们,这是我答应过你们的,贵族老爷享用的,咱们一样可以享用!”看着将士们打砸抢烧,侯景很是兴奋。所有皇族、贵族官僚,都被侯景派人监视软禁起来。
接着,侯景伪造萧衍的诏书,下令大赦天下,加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4.援军散伙
比起加官进爵,还有一事更为棘手,那就是城外的援军。
“先生,城外各路援军怎么办?”
“如今皇帝在我们手中,自然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王伟笑道。
“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挟天子令诸侯,这个我懂。”
侯景派萧大款带上自己写的诏书,去城外宣读,说是让各路援军就地解散。台城都破了,国家也亡了,柳仲礼的酒也醒了。他赶紧召集诸将开会,商议对策。
一直看不惯柳仲礼的萧纶,现在也客气起来:“今后的事情,都听柳将军的安排。”意思是,萧纶甩手不管了。柳仲礼盯着他仔细地看,心想,好嘛,你现在倒是大方起来了,你父兄落入反贼手中,你倒是不管不顾起来,真有意思。
王僧辩比较气愤,看柳仲礼沉默不语,破口骂道:“还商量个屁,你拥有百万大军,却坐视皇宫陷落,不赶紧进兵收复古都,有什么可商量的?”“对呀,是这个道理。”裴之高也不失时机落井下石,他喜欢看柳仲礼的笑话。
柳仲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要是但凡下达任何一条命令,不管是好是坏,他都有可能被联军推出来当成卖国贼、背锅侠,所以,打死不说话。柳仲礼看清了诸位将领的小心思,他才不想落入圈套,你王僧辩当真要战斗道理,你倒是自己行动呀,我又没有收缴你的兵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台城陷落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现在倒好,都来怪我!你们都想投降,却让我来出头,我又不傻。
没有了带头大哥,各路援军也就露出尾巴了,各自带兵回到了各自驻地,没有一支军队表示立刻和侯景死磕到底的。萧方等、王僧辩、萧大连、萧嗣、萧退等人,全部撤回各自的封地;裴之高去合肥投靠萧范,萧纶则逃往了会稽郡;柳仲礼、羊鸦仁、赵伯超等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
柳仲礼进台城后,率先拜见侯景,再去见萧衍。萧衍哪儿有心思见这些卖国贼?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柳仲礼又回家去拜见父亲柳津,柳津痛骂:“你不是我儿子,还来见我干嘛?”柳仲礼连滚带爬出了门,柳津抹干眼泪,屏退左右,他知道大梁已没希望了,拔出腰中宝剑,自刎而死。
至于台城内的那些尸体,侯景只能下令全部焚烧,这一招简单粗暴但最管用,能最快速清除异味、把城市整理干净,乱世之中别怪我侯景不讲情义,只能怪大家命不好,给萧衍卖命就是这结果,其中有一些奄奄一息还没死的人,也混在尸体中被焚烧掉。
首都都是侯景的了,他有太多事情要忙,这时候任约带来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消息:萧正德带着人去砍萧衍、萧纲父子。
“什么?这狗东西!”侯景慌了。因为他当初答应过萧正德,只要台城一破,任由萧正德处理萧衍父子,可那毕竟是权宜之计,哄骗萧正德罢了。萧衍这块招牌可比萧正德这蠢货好太多了。
“大王放心,末将的人马已经将他阻拦下来,现在听后您的发落。”任约答道。
发落?还能怎么发落,自然还是让萧衍当皇帝了,至于萧正德嘛,侯景把他的皇帝之位降成了侍中、大司马,而且还跟其他皇族一起被软禁。最积极响应侯景革命的萧正德,最后落到这个下场,他当然是不曾想到的。侯景也绝不允许萧正德这种蠢货窃取革命果实。
可想而知,当萧正德这个假皇帝看到了萧衍后,那是多么尴尬。萧正德一边哭,一边对萧衍跪拜,多的话也说不出口,那意思就是:“我错了,我不该打皇位的主意。”“行了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萧衍也没责怪他,知道他不过是侯景的棋子而已,这个结局是料想之中的事情。
东徐州、南徐州、北青州三州及秦郡、阳平、盱眙三郡投降侯景,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得知台城陷落,萧绎也不和王琳、庾信下棋了,而是给王琳下令,让他把运送的二十万石军粮直接沉到长江里,然后率大军回江陵,为何如此匆忙?因为萧绎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