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灭绝物种的基因

基因工程的灵感来自荒芜之地，甚至包括多年前已经灭绝的物种。目前，细胞工程的工具有着巨大潜力，但未来的工具无疑将更为强大。当然，灵感并非只源于活物，许多问题的答案完全可以从已灭绝的遗迹中获得。

每年夏天，在俄罗斯西伯利亚，猎人和拾荒者会徘徊在贫瘠的土地上，寻找一种他们称为“白金”的东西，也就是古老的猛犸象的獠牙。令人惋惜的是，他们找到象牙及其碎片后，就在全球市场上出售，售价高达每千克1000美元。猛犸象曾经在西伯利亚很常见，但作为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冰河时代幸存下来的物种，它们却无法在猎人的围猎与不断变化的环境中存活。公元前4000年左右，地球上最后一群猛犸象死去了。

2013年，一个研究小组在俄罗斯雅库茨克发现了埋在西伯利亚永久冻土中的一只几乎完美保存的雌性猛犸象尸体。它的身体几乎完好无损，研究人员发现了三条完整的腿、躯干和部分头部遗骸。当研究人员移出这具猛犸象尸体时，他们发现一种呈凝结状的大块暗红色物质从中渗出——这是来自灭绝生物的血液。对于遗传学家来说，这就是“红金”。据碳测定法估计，毛茛（这只猛犸象的名字）大约生活在4万年前。

有了保存完好的毛茛的DNA，包括丘奇博士在内的科研人员终于有机会实现那个渴望已久的梦想了：复活毛茛。如果我们能将毛茛所拥有的4万年前的猛犸象DNA拼接到亚洲象（最接近目前存活的同属生物）的去核胚胎（去掉细胞核的胚胎）中，使一个已灭绝的物种复活，那会怎样？如果这对猛犸象有效，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将这项技术应用于其他物种？

答案是肯定的，人们为“复兴与恢复计划”（RRP）专门开设了一个网页，用于介绍复活猛犸象的进展。1700年以来，至少有63个已知的物种走向灭绝，可能还有数百万个我们尚未发现的微小物种也在人类殖民和气候变化中走向灭绝。RRP的目标是保护生物多样性和遗传多样性，恢复被削弱的生态系统，并减少人类在过去对环境造成的伤害。基于从中获得的经验教训，未来，我们能够避免其他生物的灭绝，也包括避免人类自身的灭绝。

中国深圳的华大基因生物技术公司带头推进了这项工作。在连绵的青山和闲适的火烈鸟中，坐落着中国国家基因库。在入口处，一个巨大的猛犸象雕像在迎接游客，在猛犸象的侧面有一行醒目的中英双语宣传语，“永存才能永生”。走入大门，你可以看到有关生物技术和遗传学历史的详细总结，展示知识和数据所带来的强大力量。

再往前走，在标志着遗传学新时代的NGS机器后面，有一系列关于各种动物的雕塑和照片，并附有博物馆风格的标语牌。在每一种动物下面，都有关于其灭绝的细节。实际上，这是一张“反灭绝的路线图”，其目的是让生物（如信鸽）起死回生，要让生物和从前一样健康，或变得更加健康，而不是像僵尸一样的动物标本。虽然实现这些目标十分困难，而且一些人可能会觉得这种设想太过怪异，但该路线图带给我们一个启示，那就是我们可以找回已经灭绝的大多数生物。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人们还没有将已灭绝的生物重新带回人间，但到了2040年，我们可能会复活数个已灭绝的生物，让它们重新漫步地球。

复活灭绝的物种可能看起来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但也是一件极具道德感的事情（根据物种伦理学），我们不应该轻易尝试这么做。从生态系统中删除一个物种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重新引入一个已经灭绝了几千年或几百万年的物种也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让猛犸象复活，让其在西伯利亚平原上生存，可能对全球变暖有益，因为它们可以在草地上吃草，以降低永久冻土融化时碳排放的速度。不过，猛犸象也可能破坏生态系统。它可以算是早已灭绝的病毒的储存库，很可能毁坏生活在平原上的哺乳动物的小家，它们还会通过肠胃释放甲烷。为此，我们需要进行测试，了解复活灭绝的物种的利与弊，以便做出相应的调整。

虽然控制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演化看起来难以实现，但事实上，我们已经在设计和修改物种及周围的环境了。以前，我们做这件事只是趋于偶然，现在，我们在责任感和目的性的驱使下做这件事。这种自我指导的演化过程是人类发展中的一个必要环节，最终，我们会完成这项任务，道德义务推动着我们不断前进。唯有人类拥有保护其他物种的能力，因此我们更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则所有的生命必将走向灭亡。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尽最大努力，避免产生最糟糕的后果。

如果你询问毛茛的意见，它很可能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