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热闹(五)
周相站在山头上，抚着自己的胡子。两百年的世家，终不成气候了。
“天天就知道跑，孙子出生到现在，都未见过祖父。″周夫人看着山下的风光，缓缓的吐了口气。以前过关陇的时候，相公身为贫寒士子，又怎么能入世家的眼。文会、诗会，陪末座的心酸，只有过来人知道。
“老子的孙子比卢氏、王氏、扬氏、韩氏…的子孙，高贵了！″嫌天家的公主，不懂理，你们也配！
“仔细着风，后辈还多着，别在这当口，病！″周夫人扶着老头子避风，路还有一大段。
阴沉封闭的圣殿里，株百兴起，问杜相“天下之云，在那？″
杜相答“长安圣殿！″
满堂大笑，多少官员熬白了头，才等到现在。科举取士，但世家就是不认，扬言“多属狗贱之辈！″。那时的寒门学子，多少的憋屈，也只能藏在心中。
笑声绵长，直至关陇大地。
赵子敬因战争，快速升迁，达至明威将军。他有个好活，就是帮王军收入籍费，有不交者，一刀送去阎王殿。给脸不要脸，那真没办法，只能去找阎王商量价钱了。
“那个王八犊子，开枪！不知道东西精贵。″赵子敬对那个浪费东西的兵，没一点好感。
“将军，那小子身上有武功，都伤了三个兄弟了！″小兵向赵子敬禀报。
“小子，骨头硬！″十一二岁的少年，勉强护住身后的家人，腿上的子弹口，冒着股股鲜血。
“叫什么名字？″
“张昌！″
“有参军的意向吗？″
“能免了我家里的入籍费吗？″
“能！″
“那我参！″
“带去找个郎中处理一下！″
张昌不放心家人，死硬着不走。
“我向你保证，不会动你家人半分！″这才跟着小兵走，刀削之痛，半分不响，是条汉子。
“官爷，小妇能要点吃的吗？″张母自己可以不吃，两个孙子总是要吃的。
“前面开宴，我去厨房拿一点！″小兵自己也想沾点油水，准备把着将军的名头，去蹭一点吃喝。
堂内，赵子敬陪在后座，打眼瞧见自己的兵。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平时可没亏待过手里的兵，怎这样不懂事。
见上官没注意他，偷溜出去，叫住小兵。
“将军！我是可怜那老妇人，才过来拿点软和的饭食。″
“少找理由，你们的德性，我还不知道？″
“将军英明！″小兵正准备自认倒霉时，又听见了天籁之音。
“粥不错！你添一些回去。其它东西，看着拿，要知道分寸。″赵子敬看好张昌，举手之劳的善意，随手就发了出去。
“不辱使命！″
“少吃点，一家子女流的。″以后能少了他们的一口，别在屁毛小事上，犯混！
张昌上完药后，根本就不能行走。郎中以为他是伤兵，铺了一床被子，让张昌休息。
“郎中，能帮我去看看家人吗？我的晚饭，给家里人吃，就麻烦您带过去。″两个大面馍，一碗骨头汤，在张昌的眼里，已经很不错了。
“不吃，怎么能恢复！我去锅房那边再要一份也不是难事。″郎中对张昌的做法很生气，又念其的良心，不好发作，罢了！
“谢谢！郎中。能遇见你，是我的福分。″至从父亲死后，对家伯伯就想踩死他们一家，什么事都要为难三分。大哥叫他忍，等大哥在三少爷那熬出头来，就让对家伯伯好看！可，天有不测风云，明明是六少爷弄坏了大老爷的形窑白瓷，偏偏要赖在大哥身上，一百板子下去，人还能有什么活气。想去理论，王家是主家，那轮得上自己家这种隐户上门。平民百姓遇见个好官，还能上去告一状，隐户连这点资格都没有，只能自己忍着。
王军来抄了王家，他都快高兴疯了。王家男丁砍头的时候，他带着两个侄子去看，眼珠子都不带眨的。女眷发卖，更是富商云集，一百两一百两的加，比怡红院里的姑娘，都贱上三分。对家伯伯斗赢了父亲，成了主家的贴心人，王军自然不会落下他们。瞧着舒服！心中庆幸！
直至要交入籍费的时候，心中的欢喜，荡然无存！只余下深深的担忧。
母亲要卖了小妹，保全他和两个侄子。水灵的小妹，怎么能卖进那种地方，他坚决的不肯，留下了小妹，也换来了腿伤。但他不后悔，小妹投生到他家，就应该受他的保护。
郎中去送饭的当口，看见了玉银粥，还看见了一小份羊肉。两个孩子正在扒着羊肉吃，老妇人带着小女儿就水吃白馍。
“吃的挺好！″郎中用脚踢了一下小兵。
坐地下的小兵，连忙从地下起来，向郎中问好。
“沾光！沾光！″
“老妇人，我替你儿子过来送饭，东西放下了。″说完就走，别在这打扰别人吃饭。
“谢谢，官爷，您会有好报的。″老妇人打开竹篮，里面是一大碗骨头汤和三个大白馍。
逐渐陷入黑暗的圣殿内，株百正在计算功德，竟然只损失了二百功德。表面的光鲜下，到底藏着多少人命，才能让二十家的命，只有一百功德的扣除。
怀远收到了家书，祖母又开始作妖了，想通过乔珍把三叔安排到端国公麾下。人家看在老侯爷和乔珍的面子上，答应给个后需官的位置，体面又有钱捞。
三叔走马上任后，是贪了一点，又吃又拿还卡要。要不是有端国公的面子在，以三叔的德行，军旅之人能打死三百个。瞧着，还不知足，又和吐番的特务混上了，出卖了边疆驻军情况，给自己安上了卖国贼的名号，正在牢里关着。徐侯夫人写这么一封信送过来，就是叫儿子守好自己的功劳，别让侯爷又心软，让了出去。侯位本就是嫡长子的，那有什么亏欠之说。
“安乐死多好！″晒黑了的怀远，第一次这么讨厌人，倚老卖老，也要有节制！
刚下朝的文武官员，都看见了奇景。端国公加上敬武侯，费尽了口舌，就是没把老夫人劝回去。丹橘把被子往丹凤门一铺，老夫人就地一躺，准备长住于此。
大殿之上，株百问瑜安，这老妇怎能这样无耻。明月郡主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天下的厚颜无耻，今是瞧见了。
相相和杜相出门早了，现在回去处理，还来的及吗？会不会有越俎代庖之嫌？官员们见宰相都出门了，只能硬着头皮出门，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瑜安气势汹汹的走出丹凤门，到敬武侯面前站定，请敬武侯进门面圣。
“母亲！您还是回吧！″敬武侯企图做最后的争扎。
“你好好面圣！别丢了侯府的脸面。″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宫墙耸立，敬武侯慢慢的走，不时的想起小时候。那时的弟弟，要多乖就有多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为了逃避责任，连母亲都敢利用。
“徐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进殿就拜，态度，诚恳的过分。
“何必这样多礼！″瑜安顺手把人扶起来，等着陛下发难。
“臣，由心而发，对陛下满满的敬意！陛下神威震天下。″敬武侯极力的想马屁，被株百一句话打断了。
“对母亲没孝心？″
“有！″不孝，可是大罪。
“敬意和孝心那个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