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打的鼹鼠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玩过一个游戏: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内,拿着一个小锤子,看到有小鼹鼠从地洞里钻出来,就一锤打下去。很多小孩子都很喜欢玩这个游戏,练习反应能力的同时还体验到了棒击、追逐的快感。
前段时间有个朋友跟我诉苦了她的生活之后,说了一句:“我感觉,自己就像被生活毒打的鼹鼠,从哪里探头,就在哪里挨打,然后继续窜逃。”
说实在的,这句话听得我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像被什么深深地击中了痛处。不得不承认她形容得贴切,让我一时间无法应对。
还有个许多年前认识的朋友,离婚后净身出户;二次创业刚刚走上正轨,整个零售业受到巨大的打击,一下被压垮;突然知道父亲胰腺癌晚期;本来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因做访问学者去了欧洲,决定不再回来,也慢慢地断了联系。
听到他的事情,我甚至无法用“倒霉”来形容,真的就好像第一个朋友说的,像一只被生活毒打的鼹鼠。每当我联系他,向他嘘寒问暖的时候,他的态度却总令我瞠目结舌:“是不算太顺利呀,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不会好起来,总得往前走哇!”
是呀,鼹鼠一次次地被暴击了脑袋,它为什么还是不停地探头呢?
是求生的欲望
很多年前我去北极点的时候,回程途中有个下船登岛的活动。没想到在那么偏远、天寒地冻的科考团队岛屿上,零下几十度的气温里,一层浮冰的石头缝隙中,生长着葱郁而茂盛的小花。看到这个景象,我有种按捺不住的感动,生命百折不挠的张力,用它呈现在你面前的样子告诉你,绝处逢生的可能性。
我曾在《别着急,反正一切来不及》里写道:“我们都以为老天给你关上门的时候,会打开一扇窗,怎么知道他不仅关上了门,还从窗户扔了块儿板砖进来。”很多读者都说,这个形容贴切又悲哀。今日看来,我仅仅是表达了状态并没有后续跟进。当时想说的不过是,人生的坎坷大多一波接一波的,它并不会像故事书里形容得那么一马平川。我们需要不停地接纳、抗衡和修补。
我曾经问一个心理学导师:“当我们面对那些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我们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呢?”我的导师说,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告诉对方:会好的,以后就会好起来的,这样的目标既空洞又无实际意义。也不是阻止他去难过,或者对他的情绪进行引导和批判。仅仅是给他希望。
当时我觉得这个回答很空洞,“给他希望”——我如何,给到一个失望的人以希望?
现在想想,那一束希望就好像床前照进来的光一样,也好像在北极圈看到的顽强的植物,是传递一份对生命的渴望。
是对事件的拆解能力
那个告诉我自己像鼹鼠一样被打的朋友,情绪状况要比第二个故事中的人要低迷许多。在与她许多次的沟通中我发现,大多数的时候,她的矛头都是指向外面的世界的:
-是老板看不到我的闪光点;
-是生活辜负了我的努力;
-是爱人对我过于苛责;
-是父母没能给我好的生活;
-是同事抢了我的位置;
-是这个世道让人没有空间;
-是今天的天气让人窒息。
这些描述,让我想到了一个关于阿德勒刚开始做心理咨询时的故事。他给患者三个瓶子。瓶子1:我的错,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瓶子2:你的错,都是你不对;瓶子3:我可以想办法。
大多数因为生活琐事而痛不欲生的人,都选择停留在1或2的瓶子状态里。而我们旁观者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是第3个瓶子的状态。第三种状态,就是我们面对生活中突发事件的拆解能力和看待事情的方式方法。
我们大可这样想:
-也许我可以做得更好一点,并且练习沟通,让老板注意到我的优势;
-生活也许辜负了我,但是我不服输;
-爱人对我的苛责说明了她的在乎,我有责任审视自己;
-父母赐予了我如此可贵的生命;
-同事在人际关系方面,比我更优秀,值得学习。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黑暗与挫折,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活中毫无光亮。为什么有的人总是快乐的,而有的人却总是怨声载道?凡事皆有两面,你要选择让自己能够前行的一面。
是勇气
曾经有人说,勇气是个很空洞的词。对,也不对。的确,如果我们单凭嘴巴来说勇气,那的确空洞得要死。
勇气是一种十分自我的内驱力,让我们迈开脚步去行动。就像那只被打的鼹鼠一样,我相信每次它探出头颅张望外面世界的时候,内心一定也十分惶恐吧?这种恐惧,就是我们拿着文件夹在老板办公室门口敲门那一刻的胆怯;也是我们想和伴侣商量辞职决定时候的忧郁;同样是我们面对父母的失望,内心的繁杂与自责;更是我们面对自认为一无是处的自己,苛责不已又慌乱的感觉。
但是,鼹鼠选择了不停地尝试:这个洞不行,就下一个。下一次又被打了,就再试一次。年轻的时候我读歌德的史诗,觉得冗长、枯燥无味,又深邃难懂。等经历了许多之后再读《浮士德》觉得感动不已:那个浮士德,不就是始终在追求、在探索,在超越自我吗?他从来不是完美的,他一次次被蛊惑又一次次犯错,他死亡又重生。诗人歌德用了近40年的时间写这部作品,这难道不正是记录人们自我蜕变的真正过程吗?
就算感觉像鼹鼠又怎样呢?我们终将会在这一次次的尝试与适应下,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