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墟中重生的赛马业

查尔斯·霍华德给人的感觉宛如一具奔腾而来的巨大机器，而大家就如海鱼般尾随着他，他们实在身不由己。1935年，58岁的霍华德是个高大而热力四射的人，但影响他的并不是他的外表或财富，也不是他的洪亮语调或夸夸其谈，而是某种难以捉摸的特质。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一切的紧迫感，人们因此相信，世界总是会向他的意愿低头。

1903年的一个下午，霍华德带着满腔使命感和口袋里的21美分，步入了他的成年期。他坐在一辆跨州火车里摇摇晃晃，自纽约一路迤逦向西。彼时的他26岁，外貌英俊，文质彬彬，有着日后认识他的人想象不到的一头浓密金发，还有自由跃动的想象力。军校马鞍上的多年岁月，使他6.1英尺（1英尺约合0.3048米，下同。——译者注）的身躯挺得笔直。

他生长于美国东部，却有着西部人的躁动不安。他曾加入美西战争的骑兵旅而习得娴熟骑术，退伍后在纽约找了份脚踏车技师的工作，经常参加竞争激烈的脚踏车比赛，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人生若此，似乎一切圆满，但东部让霍华德透不过气，他的野心锁定在落基山脉另一头的广大新美国。1903年的那一天，他再也抗拒不了那股冲动，于是抛下身边的一切，向妻子范妮·梅保证会尽快捎信回家，就上路了。

到旧金山下车后，他设法在市区的范尼斯街开了一间小小的脚踏车修理店，每日对着脚踏车修修弄弄，等待有趣的事情降临。结果上门的，是一个接一个愁眉苦脸的男子。这些怪胎口袋里闲钱太多，闲工夫更多，为了一种叫作汽车的荒谬机器撒下大把钞票，现在已经有些后悔莫及了。

这种不用马拉的交通工具最近才在旧金山出现，初试啼声就引起了一场极具声光效果的灾难，为除了历史学家之外的每个人带来麻烦。不错，印在广告上的汽车一派光鲜便利，实际上却是城市的威胁。它们嗝出废气，翻起尘暴，束手无策地陷在看来最无害的小水坑里，挡住马车，还发出刺耳噪声，吓得马儿拔腿而逃。这汽车气得立法诸公七窍生烟，以破纪录的立法创意通过了多项限制规范。

这些还不是唯一的障碍。即使是最便宜的汽车，随便问个价，也是市民平均年薪500美元的2～3倍，而且只买得到四只轮子、一具车身和一个引擎，其他配件都得另外花钱。光是把这玩意儿手摇发动起来，就能让人欲哭无泪。由于没有加油站，车主得扛着一堆油桶到药局，以每加仑60美分的价格加满，同时暗祷老板没拿苯来充当汽油。医生担心有害气体会造成缺氧，警告女士们要和汽车保持距离，但仍有部分敢于冒险的女性戴上可笑的“挡风帽”，那是个大如西瓜的布质气球，上面还配有一块小小的玻璃窗。

其次就是行车路线的问题。为了招徕更多顾客，一家保险企业的承销商在旧金山树起一块路标，为汽车司机指明了通往乡村的方向，以使他们到远离当地愤怒市民的地方举行野餐聚会。此外，开车本身也是一场危险的活动。最早引进旧金山的汽车马力小得几乎爬不上山，汽车娇弱的结构和特质，很快成了被抨击的目标。旧金山人看到的是城市里的万人嫌，但查尔斯·霍华德看到的却是机会。当时汽车修理店尚未出现，车子故障时，脚踏车技师是最接近汽车修理员的角色了，而霍华德的店铺刚巧在有钱车主的住处附近。于是，霍华德开店没多久，车主就上门了。

对于这项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霍华德欣然接受。他在车子里东钻西探，最后摸索出修理的方法。很快，他开始出现在城里各处新建的赛车场，没过多久就自己下场驾驶了。8年前，美国的第一场赛车才在伊利诺伊州埃文斯顿举行，拔得头筹的车子时速为“令人眩晕的”7.5英里；但到了1903年，汽车的马力已大为提高，那一季的泛欧大赛车，平均车速已达时速65.3英里。比赛变得更有看头，但也造成了天文数字般的伤亡率。

霍华德开始把这些机械看成实现他野心的乐器。他大胆前往底特律，见到了别克汽车的总裁及后来通用汽车的创始人威廉·杜兰特。霍华德告诉杜兰特，他希望能加入这个行业。杜兰特喜欢眼前这个人，于是雇用他建立经销站并招募销售员。于是，霍华德拖着三辆别克车回到旧金山，建立了“先锋汽车公司”，后来又拿到整个旧金山的别克车代理权，当时是1905年，他只有28岁。

没多久，霍华德把范妮·梅接来同住。只可惜，两年的时间并没有缓和旧金山人对汽车的敌意，霍华德一辆车也没卖出去。

1906年4月18日上午5时12分，旧金山之下的大地以震天骇地的7.8级强度猛烈抽搐，60秒内，整座城市土崩瓦解。火苗从废墟中蹿出、集结，每小时吞噬4条街。供水中断，下水道的水也流光了，火势无法控制。拉车的马在街上惊慌奔逃，被残垣乱瓦绊得折断了腿，最后力竭而倒。这个城市现在迫切需要交通工具，但一匹马也买不到，大家甚至拿婴儿车或钉上滑板的木箱应付，此时只剩下一种交通工具可供选择了。

于是，查尔斯·霍华德那三辆原本卖不出去的汽车突然成了宝贝，他也一跃成为全城最富有的人。他把车子当成救护车，亲自奔波从废墟中救出受困民众。他的车子还负责载送大量的军方爆炸物，那是用来制造防火道的。

除了汽车，霍华德失去了一切，幸好他有保险。霍华德坚信他可以将新城市诱进汽车年代，地震已经替他做了一半的工作——证明汽车比马匹优越，霍华德只消再证明他的汽车方便耐用就够了。

对于个人形象的重要性，很少有人比霍华德了解得更多，这点也许可以归功于他父亲罗伯特·斯图尔特。当年斯图尔特在故乡加拿大发了财，却因爆发商业丑闻而离开祖国，他把姓改成霍华德，后半辈子全泡在美国东岸的豪华旅馆和俱乐部，不曾拥有一个永久的家，也从不在任何地方久留。他一再地结婚、离婚，还因殴打妻子及在公共场合和妻子互骂，在八卦专栏作家笔下恶名昭彰。

查尔斯·霍华德和父亲一向不亲近。成长于“名声就是社交资产”的维多利亚式美国上流阶层，他深刻地感受到家门蒙羞的刺痛，也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和父亲完全相反的人。他拒绝在父亲的庇佑下开展自己的人生，反而一文不名地踏上西向的旅程。他父亲缺乏挽救自己及家族名声的兴趣或自觉，查尔斯却以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来评估自己。那是一种近乎执迷的专注，为他的决定提供信息，也替他的能量指引方向。或因直觉，或因研究，他对人类的想象力及如何触动这种力量，有着超强的掌控力。他私底下非常迷人、体贴、慷慨，而在众人面前，他则展现出了惊人的推销与经营天赋。

霍华德知道，要让大众看见他的汽车，就必须让自己的名字被报道出来。他也知道，汽车推销员吸引不了记者，但玩命的赛车手却可以。于是霍华德钻进驾驶座，驾着他的别克车，以足以断颈的速度参加了坦弗兰等车赛，也莽撞地爬上迪亚夫洛山和格尼兹利峰的陡峭险坡。据报道，他是第一个驾车进入死亡谷的人，也是第一个挺进内华达积雪山脉的人，而且年年如此。这些可是有风险的，经常有人在探险过程中死亡，汽车也结局悲惨，但霍华德却毫不畏惧。

他“喂”的这些，都是记者爱“吃”的。这简直就是梦幻题材：大胆、炫目、画面好看又浅显易懂，在旧金山的废墟之中熠熠生辉。霍华德给了新闻界一则头条，新闻界则给了他大众关注，他和他的别克车都成了当地的传奇。新闻界力所不能及的部分，则由霍华德及别克车的经理部门补上，他们向全市漫天撒出夸耀着每场胜利的全版广告及小册子。

此外，霍华德更进一步发现，以特别组装的赛车参加比赛，反而不利于促销，因为消费者知道自己买的不是赛车；于是他开着未改装过的车款参加比赛，并免费教顾客开车，最重要的是，他开始接受人家拿马匹来抵价。在此期间，他积累了评断马匹的经验，这在日后对他的帮助无可估量，尽管当时他对这种想法恐怕会嗤之以鼻。“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旧金山的民众要的是汽车，”他在1908年如此写道，“即使是全国最好的马，我也不会为它花5块钱。”

促销很快见效了，1908年，霍华德以每辆1000美元的价格卖了85辆车。1909年，杜兰特索性把别克及通用新收购的奥斯摩比的美国西部独家代理权都给了霍华德。在这个历史上成长最快的工业领域中，他很快就成了最大的代理商。长年以来绕着马匹运转的整个西部地区，如今星罗棋布着霍华德光鲜时髦的经销店。接着，霍华德以19万美元的私人借贷帮破产的杜兰特解套，杜兰特则以通用汽车的股票和营业额的慷慨分红比率作为回报，而且保证终生给付。几年前还是一个穷脚踏车技师的霍华德，当初带来加州的每一分钱，很快转化成了千万巨款。

20世纪20年代中期起，霍华德开始过得像个富豪了。1924年，他捐出15万美元成立查尔斯·S.霍华德基金会，为罹患肺结核与风湿热的孩子盖了收容之家，这是他日后一连串慈善计划的先声。此外，他也开始尝试享受生活了。他发现黎恩和小查尔斯这两个大些的儿子喜欢用耙柄和软木球玩马球，就把长岛最好的马球用小型马搜罗来，后来他们都成了名扬国际的马球选手；他也曾募集一群科学家，一起航向加拉帕戈斯进行研究式探险。

霍华德过着儿时就憧憬的梦幻生活。他在旧金山北边150英里处买下了一个占地1.7万亩的辽阔牧场，时常在那里的红木林间游荡。虽然做生意时他都住在旧金山郊区伯灵格姆的大房子里，但霍华德认为牧场才是他真正的家。他努力让名唤“瑞奇屋”的牧场自给自足，为那里添置了大群牛羊、几百匹马、一座制乳厂、一个宰杀场和大片果园，然后穿着镶刺绣的西部衬衫策马巡视。在“瑞奇屋”的山丘上，远离商务的他望着儿子们逐渐成长。

1926年5月初的一个周末，查尔斯·霍华德携范妮·梅赴加州德尔蒙特参加一间新旅馆的开幕仪式。周日清晨，他们15岁的小儿子弗兰克借用老爸的一辆旧货车，和两个朋友一起去钓鳟鱼。上午9点左右，在回“瑞奇屋”的路上，弗兰克为了闪避一块大石头，致使车子前轮冲出路面，车子因而失控，头朝下直栽进运河。

弗兰克的朋友都被甩到了河床上。当他们清醒后，看到货车仰面朝天躺在附近。两个男孩挣扎着来到车边，发现弗兰克被压在下面，连忙跑到牧场通知工头。可是这一带根本没有医院，只有镇上巴布科克医师的家里有些医疗设备，等巴布科克十万火急地奔赴现场时已经晚了。当霍华德乘坐包下的火车从德尔蒙特赶回来时，人们告诉他，他的小儿子已经不幸逝世了。

回到“瑞奇屋”的霍华德伤痛欲绝，他在那里过了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决定盖一所医院纪念爱子。1928年，在巴布科克医师的操持下，设备齐全而现代化的弗兰克·R.霍华德纪念医院正式建立。霍华德一生都在此担任董事，但他始终无法完全从弗兰克的死亡中恢复。他在旧金山的办公室里挂了一幅很大的画像，上面是弗兰克蹲跪在一只狗旁。许多年后，一位叫比尔·尼可尔斯的十几岁的求职者不经意地问霍华德，上面那个男孩是不是他？

“你觉得像我吗？”霍华德问。

尼可尔斯说是的。当他抬起视线时，他看到眼泪滚下了霍华德的脸。

20世纪20年代，加州可不是心有邪念之徒能待的地方。卫道者已在美国颁布了禁酒令，并在心力所及之处禁赌。周日所有营业场所都要关门，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教堂，民众可以在里面聆听对饮酒、赌博、舞蹈及忘形狂欢的告诫。南加州的牧师还会反复谈及“通往地狱的道路”，那是圣迭戈南方的一条支路，尽头伫立着“罪之城”蒂华纳，一个所有可鄙恶行甚至更不堪的行为皆能公然为之的地方。这种广告真是买都买不到，于是乎，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美国人争先恐后地朝边界奔去。

那里可真是犯罪的渊薮！不久前蒂华纳还只是个小村庄，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加州的罪恶乐土，北方执行的所有禁令都可在此得到加倍补偿。除了醇酒美人之外，蒂华纳最吸引观光客的是赛马，而且深受美国赛马业不景气之惠。纯种马（Thoroughbred，最高级的比赛马，17世纪中叶从中东引进。这种马不跟其他马种杂交，其血统均经严格控管及认证。——译者注）在美国有悠久显赫的历史，但在20世纪头10年的禁欲及反赌改革运动高峰期，发生了一连串职业签赌人操控比赛的丑闻，导致了一波禁止赌马的立法行动，对赛马造成了灾难性的影响。世纪交替之际，全国各地有300多个赛马场，到1908年就只剩下25个了。加州的顶级赛马中心是旧金山的坦弗兰赛马场，它也是在禁令下仅存的马场，差一点就无法幸免。很多骑师不得不放弃这项运动，其余大部分人则转入地下的赛马会。

然而，对蒂华纳而言，赛马禁令是天赐的恩典。1916年加州禁止赌马之后不久，蒂华纳赛马场即鸣锣开张，立即成为美国马界人士及赛马迷们的避风港。在潮水般涌至边界的美国人里，也包括查尔斯·霍华德。据一些人回忆，霍华德的婚姻在弗兰克去世前就已经恶化，当时正风雨飘摇，他可能需要离开一阵去喘口气。或者他认为一切努力都不那么重要了，汽车曾带给他巨额财富，却偷走了比其重要千万倍的东西。不止一位认识他的人表示，他对汽车的兴趣已经消减了，现在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马。他买了几匹品种不详的墨西哥马，并且特地长途跋涉去看它们出赛。

1929年夏季的某一天，霍华德的长子黎恩邀请父亲同赴萨利纳斯马术会，黎恩的妻子艾妮塔邀请当演员的姐姐玛赛拉·札芭拉同行。玛赛拉的父亲是律师，在萨利纳斯执业，她小时念教会学校，在近郊一座朴实的牧马农庄长大，还曾在萨利纳斯莴苣节中荣获莴苣女王之衔。

在看台上，查尔斯·霍华德第一眼看到玛赛拉如波的黑发、纤细的双眉和温婉的笑容，顿时就失了魂。没过多久，艾妮塔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玛赛拉住进她家帮忙，因此每天都能见到霍华德。虽然这场忘年恋势必引人侧目，霍华德还是爱上了玛赛拉，而她也爱他。当时玛赛拉年方25，是霍华德儿媳妇的姐姐；霍华德已52岁，并且使君有妇。霍华德因弗兰克之死而受创严重的婚姻终告崩解，1932年秋天，霍华德和玛赛拉在黎恩家举行了结婚仪式。霍华德找到了最完美的搭档，和他一样，她也充满了悲悯情怀。一夕飞上枝头进入金粉世界的她，自在而迷人且进退合宜，有一股罕见的优雅沉稳，使得她那些脱离常轨的行为显得有趣而不失态，而且让写社交新闻的记者眼花缭乱。

1935年，霍华德规划了一趟长达5个月的非洲狩猎之旅，玛赛拉也迫不及待地参与探险。在当年那个女性角色极为传统的世界里，玛赛拉的这趟旅程成了全市话题，《旧金山检查报》每天报道她在丛林里的拓荒功绩，而她也提供了许多让他们目瞪口呆的素材。例如有头狮子冲向他们的餐会时，冷静地举枪射击的是玛赛拉；她发现了一只很小的蓝猿孤儿，还把它藏在帽盒里偷偷带回纽约。

1934年时，查尔斯·霍华德从办公室向外望，可以看到一座按他的心意雕塑成型的城市。此时他身价数百万，拥有朋友的忠实友情及大众的赞赏，可是他并不满足，他已经准备好要再往前走了。

霍华德的朋友乔治·詹尼尼拥有很多匹优良赛马，他看到霍华德又燃起对马匹的热爱，认为霍华德应该全心投入纯种马的竞赛。但霍华德对此仍持保留态度，他说，除非可以进入最高层级，并且有顶尖的驯马师，否则他不愿大举进入这个领域。

让霍华德改变心意的是旧金山的一位牙医，也是前职业棒球选手及投资者，名叫“医生”查尔斯·施特鲁布。5年前，正值1929年秋季的一个周一下午，坐在理发店里，满脸刮胡膏的施特鲁布从电话中获悉股市刚刚崩盘了，他失去了一切，还负债超过100万美元。施特鲁布放下电话，噩耗惊得他半晌不能动弹，一个点子却在此时自他脑海中浮现：他失去了所有的钱，但没有失去人脉，也没有失去找机会的眼光。他要盖一座赛马场，世界最棒的一座，然后把赛马带回加州。随后3年间，经济大萧条扼制了经济，各州政府都求钱若渴。1933年，加州同意开放赌马，但有两个条件：

★ 赛马场必须使用赌金投注机，不准再由签赌人运作，因为就是他们的腐化导致赌马遭到禁止；

★ 奖金将被课以重税。

赛马从此重生。

施特鲁布早已拟妥一个300万美元的赛马会计划案，地点选在洛杉矶近郊圣加夫列尔山侧宽广的圣阿尼塔牧场，现在需要的只是现款。他找不到肯支持他的银行，便逐门逐户地寻找金主。他一路吃了很多闭门羹，但来到查尔斯·霍华德的门前时，却被请了进去。霍华德与他的密友、当时炙手可热的明星平·克劳斯贝和另外几位富有的加州商人给了施特鲁布一笔巨款，让他去盖圣阿尼塔马场。

施特鲁布将这笔款项善加利用，兴建了一座举世无双的赛马场。这个依山而建的赛马场于1934年圣诞节开幕，立即大获成功。有别于只有3岁马才能参加的肯塔基赛马会，圣阿尼塔负重赛接受任何成年马参赛，包括3岁及3岁以上的成年马，但真正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丰厚的奖金。

在当年的美国室内赛马会中，胜利者的奖金净额在6000美元到5万美元之间，后者极为罕见。而施特鲁布给赢家的奖金竟是压得死人的10万美元，外加几千美元的门票盈余。那是全世界最大的一笔奖金，何况是在平均国民收入432美元的年头，因此立刻在全国造成轰动。这笔钱如此抢眼，以至于在赛马圈里，圣阿尼塔负重赛被称为“十万大赛”或“十万赛”，几乎没人使用它的正式名称。

施特鲁布挑了最完美的时刻创造这项赛事，全国各州都开始用投注机系统让赛马合法化，结果赛马场出现了70%的收入增长，这项运动迅速引来大批观众。从1934年起，数百万刚迷上赛马的民众都把目光转向圣阿尼塔，看究竟是谁夺得施特鲁布的奖金。“十万大赛”一夜之间成为最重要的竞赛，每个人都想夺冠，包括霍华德和玛赛拉，尤其是玛赛拉，他们把心思全放在赢得大赛上。

1935年，旧金山的海湾牧场开幕不久，霍华德便搜罗了一群稍具天分的赛马，雇了位技术一流，名叫巴斯特·米勒瑞克的周岁马驯马师调教它们。马厩登记在玛赛拉名下，而她设计出了后来成为传奇的骑师服：深红配白色的帽子，白袖子，以及绣有“瑞奇屋”牛头烙印徽记的深红色背心。这些马都是上选，但霍华德还想找更好的。米勒瑞克是位非常好的驯马师，但霍华德手头刚买入的都是周岁马，他的目标是尽快训练出具有赢得10万美元实力的神驹，因此他现在要的是最顶尖的良驹。

于是，1935年，霍华德动身去找他的真命天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