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母乳喂养的经济价值

一、母乳喂养是个人及家庭经济的最优选择

（一）母乳喂养产生的经济效益

1.节省配方奶喂养所需的成本

配方奶喂养存在直接成本、机会成本及额外成本。纯配方奶喂养的婴儿每月大约消耗4罐配方奶，最低200元/罐，最高400元/罐，1个月配方奶的直接花费在800~1 600元。

2.节省人工喂养产生的医疗成本

人工喂养会增加婴儿中耳炎、消化道疾病、异位性皮炎、过敏性疾病的风险。因此非母乳喂养的婴儿反而会有更多的概率生病去急诊、住院或进行抗生素治疗，从而增加相应的医疗成本。母乳喂养可以减少家庭在卫生保健方面的开支。一项纵向观察性研究分析6个月时纯母乳喂养和非纯母乳喂养的健康足月儿医疗费用。研究发现，6个月时非纯母乳喂养婴儿总的医疗费用达到882.46欧元（其中45%用于专业护理，41%用于初级护理，10%用于医疗紧急情况，3.2%用于药物治疗，约0.8%用于医疗检测）。纯母乳喂养新生儿节省497欧元的医疗费用。

对于早产儿，母乳喂养节省的医疗费用更为显著。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rotizing enterocolitis，NEC）是一种急性肠道炎症，能引起肠道的穿孔和腹膜炎，是NICU常见的肠道危急重症。与纯亲母母乳喂养相比，配方奶与亲母母乳混合喂养NEC发生风险增加3倍；纯配方奶喂养，NEC发生风险增加6~10倍；而<30周的早产儿，若纯配方奶喂养，NEC发生风险增加20倍。手术治疗是NEC常见的医疗措施，以英国医疗系统为例，平均住院时间为27.2天。较长的住院时间也是导致高医疗费用的主因之一，约为17 138英镑1（若需要手术治疗，那么医疗费用在原有基础上还需加1 739英镑）。败血症也是一种NICU常见病症。败血症患儿住院时长比平均住院时长多5.9天，在英国NICU败血症患儿每天平均花费630英镑，这就导致每个败血症患者需多花3 717英镑的医疗费用。因此，与配方奶喂养相比纯母乳喂养能使NEC医疗费用降低86%，败血症医疗费用降低12%。在住院初期，进行母乳喂养能显著降低医疗费用，用母乳代替配方奶喂养，通过降低NEC和败血症的发生率，能平均降低583英镑的费用。且早产儿出生后14天内，每多摄入1ml/（kg·d）的母乳，可降低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相关医疗费用560美元2。

1　1英镑=8.800 6人民币（2021年1月18日汇率）

2　1美元 =6.486 3人民币（2021年1月18日汇率）

3.母乳喂养是家庭健康的重要投资

2000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微观计量经济学开创者James J Heckman教授曾经提出，在个人能力的形成过程中越早投资，将越能产生投资回报。以教育为例：0~3岁教育投资1元，回报是18元；3~4岁教育投资1元，回报是7元；小学教育投资1元，回报是3元；大学教育投资1元，回报是1元。这与Dohad（健康与疾病的发育起源）理论相符，即生命早期是大脑和各个器官系统生长发育最快的阶段，这既可能是最大的机会所在，也可能是风险高发阶段。母乳喂养能够程序化的调节婴儿大脑发育、建立正常的肠道菌群、促进免疫系统的发育，因此为婴儿的远期健康及智力水平打下坚实的基础。且母乳喂养能调节母亲产后代谢，使其尽快恢复到孕前的基础代谢水平，预防远期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的发生。母乳喂养降低母亲患骨质疏松、乳腺癌、卵巢癌的风险，不仅可以减少以后的医疗支出，还能保证母亲老年的生活质量。

（二）母乳喂养的成本

无论是媒体还是母乳喂养促进者在推广母乳喂养时，通常会用“母乳是免费的”来宣传母乳喂养的价值。但是实际上，所有免费午餐的背后都需要有人付出隐形成本，比如时间、精力、专注力等。

1.母乳喂养的直接成本

如果选择母乳喂养，家庭需要付出直接的金钱成本。很多母亲休完产假后需要返回职场，因此需要购买背奶装备，如哺乳文胸、吸乳器、羊脂膏及奶瓶、储奶袋、冰包等。

2.母乳喂养的机会成本

除了直接成本，母乳喂养的母亲需要付出极大的机会成本。机会成本是指在面临多方案选择其中一项时，被舍弃的选项中的最高价值者是本次决策的机会成本。比如花2 000块钱买了一个吸乳器，但原本可能打算买个“包包”的，所以机会成本就是那个“包包”。母乳喂养的母亲会付出很多机会成本，如月子期间早产儿妈妈去医院进行袋鼠式护理而放弃在家好好休息；产假期间母亲放弃外出的机会留在家里哺乳；母亲夜间起床哺乳而不能一觉睡到天亮；回归职场后因为需要吸奶而放弃了一个本来可能赢得老板赏识的重要机会等。

3.母乳喂养的额外成本

很多母亲的母乳喂养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整个母乳喂养期间需要获得母乳喂养支持，因此需要额外的成本。比如寻找泌乳顾问咨询母乳不足的成本，出现乳房问题后去医院就医的成本，以及可能得到的母乳喂养知识不足，产后初期找开奶师、催乳师等不必要的成本。

母亲或家庭在选择是否母乳喂养时，不能仅强调母乳喂养的益处或母亲应该付出。每个人都有畏难情绪，所不同的是她的意愿是否强烈、得到的支持能否支撑她克服困难。换句话说，是否让她放弃的成本高于她坚持的成本？比如，有人觉得吸乳器贵，只要宝宝能吸，何必付出这项成本？但如果因为宝宝无法有效含接吸吮来启动和维持泌乳，而最终不得不中断母乳喂养。仔细计算成本时，发现几个月的配方奶的成本要远高于一台吸乳器的成本。如果在遭遇困难时，有一个好帮手（比如配偶或家人，或者一台高效的吸乳器），能显著降低困难程度，那样母亲就不需要“不顾一切”地去克服困难，坚持下去的可能性就更大些。除此之外，母亲也需要情感支持，而不是被某些老年人指责“不就是喂个奶吗？怎么这么多事儿？”

对医院来说，推动母乳喂养体现了医院的社会责任，如果仅强调母乳喂养是免费的，所以医院的母乳喂养支持服务政策很少有适当的收费标准，于是医护人员在人手不足、工作繁忙的情况下，花费的大量时间精力只是出于情怀和社会责任，无法得到经济学上的认可。

二、母乳喂养是全球健康最佳的投资策略

在过去几年中，证明母乳喂养对人类健康和发展重要性的科学证据激增。最近的研究证实，母乳喂养对预防腹泻和肺炎起到重要作用，而这两者是导致儿童死亡的两个主要原因，且母乳喂养对儿童的认知发展和智商也有影响，这些都会影响婴儿以后的教育程度、参与劳动和终身收入。此外，母乳喂养对降低卵巢癌和乳腺癌有积极作用，这两种癌症是女性死亡的主要原因。虽然这些影响在个人层面最为明显，但在社会层面也会累积。换言之，母乳喂养不仅造福于母亲和儿童，也造福于整个经济（图2-5）。

WHO 2017年的 Nurturing the Health and Wealth of Nations：The Investment Casefor Breastfeeding（保障全球的健康与财富：母乳喂养投资案例）中提到：母乳喂养是全球健康的最佳投资策略：每投资1美元用于母乳喂养，可产生35美元的回报。

（一）对母乳喂养的投资

UNICEF UK发表了一份政策声明《预防疾病和节约资源：提高英国母乳喂养率的潜在贡献》，声明中分析了提高母乳喂养率对节约4类疾病花费情况（表 2-4）。

1.第一类疾病

定量经济模型：乳腺癌和婴儿肠胃炎、呼吸道感染、中耳感染和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

（1）如果当前一半不母乳喂养的母亲一生中母乳喂养18个月，那么对初产妇每年：①减少865例乳腺癌；②节约NHS成本2 100万英镑；③改善等同于1 000万英镑的生活质量。

（2）如果45%的婴儿纯母乳喂养4个月，如果75%的新生儿出院时母乳喂养，那么每年：①减少3 285例婴儿由于肠炎住院，全科医生咨询减少10 637次，至少节省360万英镑；②减少5 916例婴儿由于呼吸系统疾病住院，全科医生咨询减少22 248次，节省约670万英镑；③减少由于耳朵感染所需的全科医生咨询21 045次，节省约750 000英镑；④减少361例潜在致命疾病NEC，节省600余万英镑

2.第二类疾病

叙事经济分析：认知发育、儿童肥胖、婴儿猝死综合征。

（1）如果任何母乳喂养的婴儿数量增加1%，这可能会促进全民智商小幅增长，使得每年超过2.78亿英镑的经济增长。

（2）纯母乳喂养率的小幅增长使得每年婴儿猝死综合征的病例至少减少3例，避免了生命损失及对家庭的严重后果，节省约470万英镑。

（3）提高母乳喂养率可使儿童肥胖率降低约5%，每年节省约160万英镑。

3.第三类疾病

糖尿病（母亲2型糖尿病，婴儿主要是1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卵巢癌，哮喘，白血病，腹腔疾病和新生儿败血症。

需要更多的研究来确定，母乳喂养在降低这些主要慢性病发病率方面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

4.第四类疾病

45种情况。

有一些证据证明母乳喂养的保护作用，但现今研究不充分，需要进一步研究。

投资母乳喂养的理由从未如此强烈，行动的必要性也从未如此明确。2012年，世界卫生大会（WHA）的194个国家承诺：到2025年，将全球6个月内的纯母乳喂养率从当时的37%提高到至少50%。对更好地支持妇女母乳喂养和确保世界上更多儿童有机会茁壮成长的政策和方案方面进行投资，是可能取得迅速进展的。最优的母乳喂养包括出生后1小时内启动母乳喂养，出生后6个月内纯母乳喂养，6个月后在添加辅食的基础上继续母乳喂养至少24个月。最优的母乳喂养对儿童死亡率及母亲健康产生最大的潜在影响。2016年《柳叶刀》杂志母乳喂养系列估计，最优的母乳喂养有助于防止每年823 000名儿童死亡和20 000名母亲死于乳腺癌。

世界银行最新的营养投资框架指出，在国家层面制定全面的母乳喂养战略是影响决定母亲母乳喂养影响因素（社会、经济和文化力量）的最有效途径。该战略由几种干预措施组成，干预措施的确切组合可能因国家而异，具体取决于当地情况。战略的核心是婴幼儿营养咨询、支持母乳喂养的社会政策和全国母乳喂养促进运动。要实施WHA制定全球母乳喂养目标，就需要在所有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扩大这一系列干预措施的覆盖范围，从2016—2025年，需要在10年内投资57亿美元，即每个新生儿投资4.70美元（表2-4）。如果10年内达到这一母乳喂养目标，会挽救520 000名儿童。由于母乳喂养对认知发育的改善及提高儿童生存率，中低收入国家财政收入额外增加2 980亿美元。

（二）次优母乳喂养的成本

次优母乳喂养的成本基本上是治疗过多疾病的成本，如胃肠道疾病、婴儿下呼吸道感染和急性中耳炎、早产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母亲乳腺癌和其他一些母乳喂养可能起到保护作用的疾病。回顾性研究发现，虽然许多研究报道次优母乳喂养对经济影响的方式不同，但再次强调次优母乳喂养是工业化世界当代公共健康的一个重大挑战方面，尤其是次优母乳喂养对卫生服务财政和早产死亡率的影响是巨大的。表2-5总结了文献报道的次优母乳喂养的成本。

对我国，WHO《保障全球的健康与财富：母乳喂养投资案例》提到6个月母乳喂养率不理想而导致的社会经济损失（医疗、教育、社会救助等），以及影响国家生产力损失达660亿美元，约占国民总收入的0.61%。随着中国医疗水平的改善，整体的围产期母婴死亡率的显著下降，更大的经济压力在于特殊群体的认知能力低于平均水平导致的负担。据测算，中国的母乳喂养率不佳，仍可每年导致16 146例由于腹泻、肺炎等可防治疾病导致的儿童死亡，同时约有19 651例母亲因癌症、2型糖尿病等疾病导致死亡，这些死亡估计给我国经济造成了60亿美元的损失。

（江　会　刘金凤）

参考文献

1.SANTACRUZ-SALAS E, ARANDA-RENEO I, HIDALGO-VEGA Á, et al. The Economic Influence of Breastfeeding on the Health Cost of Newborns. J Hum Lact, 2019, 35 (2): 340-348.

2.WHO. The Investment Case for Breastfeeding: Nurturing the Health and Wealth of Nations. Global Breastfeeding Investment Case, 2017.

3.RENFREW MJ, POKHREL S, QUIGLEY M, et al. Preventing disease and saving resources: the potential contribution of increasing breastfeeding rates in the UK. London: UNICEF UK, 2012.

4.ENERWEIN, SULIVAN, D’ALIMONTEM, et al. An Investment Framework for Meeting the Global Nutrition Target for Breastfeeding. Washington, D. C: World Bank Group, 2017.

5.POKHREL S, OWEN L, COYLE K, et al. ROI in Public Health Policy: Supporting Decision Making.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2017,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