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魇

关于德传中学的历史，翟志强从爱唠叨的刘秀英口中得到了不少信息。在县城为数不多的几所中学里，德传中学的条件并不是很好。

这里只有初中，教学水平和师资力量也同样不雄厚。德传中学算不上是老校，连那栋灰色的三层教学楼，原本也是工厂的厂房，所以虽只有三层，但却很高。

这些问题在翟志强的心中没有产生任何波动，他深知自己没有挑肥拣瘦的资格，他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尤其不愿辜负哥哥的苦心和汪淮的恩情。

一周后，一切都步入正轨。白天，翟志强会偶尔看见哥哥的身影，推着板车闪过学校，出现在不同的街道，但哥哥从来不会打搅自己的学习生活。

翟志刚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害怕弟弟因为这个原因受到同学的嘲笑。

入夜，翟志强结束了学业的复习和练习，刚闭上眼睛，那朵雏菊又在梦中不期而至。

这次是他熟悉的地方，就在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口。

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还有身后不停的犬吠声，猛然回头，一个巨大的黑色狗头尽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獠牙上的残渣，他认识这条黑狗，他的右眼有一条伤疤。

翟志强一下子坐起身，汗珠顺着鼻梁流了下来。起初，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三天以后，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还是那朵拿在手中的雏菊，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在自己的前方，不知为什么，梦中出现的人，总是那么模糊不清。

男人的双手抓住自己，自己则拼命的挣扎和捶打，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脱身的机会，自己开始狂奔，伴着喘息和哭泣。

恐惧之中回头的瞬间，男人追赶的步伐已经减慢，因为他的一条腿明显不太利索。

翟志强躺在床上睁大眼睛，天花板上还有他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黑狗和胖子，他知道这些都和哥哥有关系，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哥哥所做过的仅有的三次最疯狂的事。

第一次是因为自己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欺负，很少会气急的哥哥，第一次露出了吓人的表情，仅仅是一个眼神，从此那些孩子再也不敢在明面上胡作非为。

第二次和第三次，则是与黑狗和胖子有关。

村头总有一只野狗，与人相安无事，倒也安分。但不知为何，有一天翟志刚突然发了狂似地追打它，黑狗右眼的那道伤疤，就是这么留下的。

胖子，就是村里有名的无赖，陆守平，人们都叫他陆瘸子。翟志强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和门卫黄连虎有几分相似。

翟志刚和陆守平从来没有任何交集和矛盾，但有一次，哥哥却将这个无赖追打得三天不敢出门。

翟志强再一次闭上眼睛，梦境暂停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入睡。想念哥哥了？一定是的，也许离开了哥哥，他的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踏实。

课堂之上，翟志强走神了。贫困不是宽容的理由，他被请出教室反省。

此时，翟志强的心中并没有委屈，而是一种内疚和自责。他低着头，一个身影突然站定在他的前方。

“怎么了？志强，有什么心事吗？如果有的话，可以和我说一说。”

翟志强不敢看他的脸，但汪淮的声音却好像给了他莫大的安慰。操场的旁边，一位副校长和一位贫困生并坐在台阶上。

翟志强向汪淮道出了他的梦，还有哥哥能清晰记得他梦中的场景。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实话实说了，而汪淮微微皱了皱眉，终于笑了。

“听得出来，你一定是想你哥哥了，你哥哥我是见过的，报名时候陪你一起来的。”汪淮换了一个姿势。

“他很不容易，你不能辜负他对你的期待，你哥哥如果是健全人，一定很有希望，但命运不公，所以未来，他更需要你的帮助。”

翟志强点了点头。

“汪副校长，我明白了，下不为例。”

“孩子没有不犯错的，知错就好。对了，如果下次还做梦，就告诉我，我可是会解梦的哦……”

说完，他亲自将翟志强送回了教室，拎着那支旧公文包，走出了校门。在门卫室旁，他敲了敲窗户。

“汪副校长，什么事？”黄连虎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上来问。

“没想到你还这么爱看书。”

“瞎看，我就爱看这些侦探破案的故事，小时候我也想当名警察，可是家里没钱供，所以这不就……”

“干一行就爱一行。”汪淮笑了笑，“你这岗位责任重大，别沉迷书中误了正事。”

“一定一定，汪副校长您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