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色遮掩长堤
这一年伏秋汛期又到了,河水发出轰轰哗哗的咆哮声,从上游一泻而下,杀气腾腾地直冲过来,试图冲出长堤,到广阔的沃野里周游浪漫。朱秀清带着几个干部在堤上查看水情,只见茂密丰硕的庄稼在围堤的保护下,向人们展示着丰收的景象,他们心里都感到欣慰。紧跟在朱秀清身后的梁广发说:“往年这里受灾面积很大,庄稼严重减产,今年和往年不同,庄稼长的分外好,大豆长的饱,高粱长的高,棉花桃子多,一定能卖个高价,你们精心规划打下长堤,真有先见之明啊!”
朱秀清说:“这是田林山的建议和谋划,这是乡党委,乡政府领导的目光远大,决策英明,没有他们的支持,就没有这道长堤。”
张振安的面色闪现一丝阴云,随即又面露微笑,赞扬地说:“别看小田年纪轻轻,却有远见,心里想着咱们大伙呢,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田林山对朱秀清说:“围堤虽然建好了,我们在洪水面前,不能粗心大意,要加强防守,确保安全。”
朱秀清当即赞同地说:“今天就办这件事。”
他们回到村里,立即组织一支防汛队伍,分成三组,实行分段负责制,日夜轮班值守。
张振安怀着苦闷孤寂的心情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他想到朱秀清和田林山得到如此荣耀和功绩,成为一个大公无私胸怀群众的典型领导形象。把自己比得黯淡无光,信誉一落千丈,在群众中一文不值,并且大权旁落,职位岌岌可危。这使他心慌意乱,坐卧不安。
怎么挽回这个败局呢?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毁掉两人的光辉形象才能使自己稳住根本,并有所提高。一个添灾加祸夺功领赏的念头,从心底冒出,在长堤掘开一个豁口,并将决口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那将一举扫落他们上任以来树起的光辉形象,受到群众的唾弃。自已乘机向上汇报,力求恢复原职,将全村工农成绩据为已有。他为这个妙计暗中高兴,但是他又想到防讯队员都在严密守护堤段,掘口放水非常不易。如果拖延时间,洪水很快就会下降,即使再有机会,也无济于事了,他在屋内踱步沉思:“早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忽然他急中生智,可以利用亲信治安主任张大山守堤的机会,让他配合决堤放水。几个亲信平时对自己言听计从,在关键时刻,必能暗中协助,取得成功。想到这里,他暗自冷笑一声:“这一回可有好戏给你们看了。”
深夜,村外四野茫茫,夜空星光点点,长堤逶迤地伸向夜色深处,保护着广阔的原野。午夜时分,张振安躲在芦苇棵里,看准方向,鬼鬼祟祟地溜到堤边。守在堤上的亲信张大山暗中配合行动,他匆忙跑到田林山面前说:“北边发现了险情,你快去看一看吧。”
田林山听到险情毫不迟疑,立即带着巡防队员匆忙而去。
躲在庄稼棵里的张振安,看到田林走过去了,急忙挥起铁锨飞快的掘堤放水,亲信第六村民组长张骁武在一旁奋力帮忙。张振安做贼心虚,竟然把铁锨铲在自己的脚面上,他强忍疼痛不吱一声,仍然飞快地抡锨挖土。泥土一锨一锨地扔进洪水里,堤坡很快出现一条小沟,汹狂的洪水,顺沟飞卷而下。张振安发现水沟猛然扩大加宽,料定他们再也堵不住了,钻进芦苇棵里,向远处溜去,张骁武假意喊叫一声:“这里开口了。”并装模作样地挖土堵水。
田林山听到喊声带着巡防队员飞奔赶来,搬运抢险物资奋力堵口,并带头跳进水里,以身挡水。几个巡防队员一起跳水,手拉手形成一道墙,其他民工分别投放抢险物资,终于复堵成功。
可是张振安和张大山乘隙窜到南边河段,又挖开一道口。田林山闻讯赶到,已经晚了一步,只见河水汹涌如万马奔腾,打着漩涡向堤内的庄稼冲去。抢险物资,沙袋,石块,柳捆下到水里。随时被洪水卷走,冲得无影无踪。洪水从两边扩大决口,很快冲得一眼看不到边。
人们见大势已去,都绝望地放下了铁锨。
朱秀清闻讯赶到长堤,用电筒一照,看到汪洋大水里的庄稼,气息奄奄地摇着枝头,仿佛向人们求救,随着夜风吹拂,枝叶摇动一下,沉进茫茫荡荡的波光里。
村民看到即将收获的庄稼,陷进了水乡泽国,顿时群情哀伤,纷纷叹惜。田林山说:“洪水淹没了庄稼,几天后,还有回落的时候,乡亲们不要泄气,我们去保护砖瓦厂,工业区,把洪水挡住。”
青年民工跟着田林山跑步而去。
消息很快传到村子里,人们都披衣来到街上,顿时语声沸腾,议论纷纷,又掀起一场风波。
张振安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趁机起哄:“开口的地方是谁负责的堤段?追查他们的责任。”
张大山说:“田林山带队护堤,渠堤开口,他应该负责任。”
这句话引得张家族众群情激愤,责骂声此起彼伏。
张家一个老头说:“我无妻无儿,岁数这么大了,全指望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这一回让我咋活呀?”
有人附和:“让他赔产量,不赔就砸烂他的狗头。”
有一个二杆子,在街上骂骂咧咧:“咱们都去找田林山算账。”他一直骂到田家门口。
随后,一个弯腰老头拄着拐杖找到朱秀清的家门,说:“我打堤开渠出了大力,这下开了口庄稼也没保住,你快发给我工钱,赔给我粮食,不赔钱,我就要把拐棍放在你家门口,住在你家不走了。”
朱秀清匆忙赶到街口,张振安领着几个亲信,围住他叫嚷不休:“必须严格落实责任制度,追究责任,给群众一个交待。”
“那是田林山村民组的防守堤段。”
朱秀清说:“田林山起早贪黑,查看地势,为了大家谋利益,怎么偏偏在他主防堤段开口呢?”
是田林山带班巡防长堤,这个责任应该让他负。”
张振安厉声叫道:“田林山真是不争气,昨天上级还开会表扬他们哩,今夜就出了意外,是被荣耀冲昏了头脑,被光环照昏了双眼。”
“他在哪里?把那小子送到派出所。”
有人说:“长堤上没有他,家里也没有他,不知道他藏在哪里。”
张振安借机煽动,说:“他这是畏罪潜逃。”
亲信也在煽风点火:“打这道长堤,毁了上百亩地,全村人忙了一个春天,这汗水是白流了,一年的花销全在秋季,这下庄稼被淹,经济收入全泡汤了,让我们咋过好日子。”
人群中有人接腔说:“田林山是想让我们喝西北风,逮住他不能轻饶。”
“他胆敢不赔咱们产量,就扒他的房砸他的锅。”
张振安领着一帮人围在田家门前叫嚷不休。
黎明时分,有人喊道:“那不是田林山吗?”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从远处走出几个浑身粘泥带水的人,田林山走在前面,看到群众情绪低落,心里非常难过,他说:“渠堤被洪水冲开了,是我的失误,我对不起大家。”
张振安厉声质问:“上级让你巡防长堤,咋让洪水决口啦!你这是玩忽职守,不顾后果,给群众造成了巨大灾难,你要承担责任赔偿损失。”
田林山对朱秀清说:“决口之前,张大山故意把我支开,声称北堤发生险情,当我巡到北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回到原处,才看到洪水决口,事实证明,有人故意暗中破坏。”
朱秀清面向群众厉声问道:“张大山站出来。”
田林山一把将躲在张振安背后的张大山揪出来:“你为什向我虚报险情?”
“我没有向你报告,天太黑了,你认错人了。”
几个队员说:“我也在场,亲眼看到了,就是你把田林山支开了。”
张大山忽然想到长堤还有开口,就借坡下驴抢词夺理:“我说的是南堤发生险情。你怎么跑到北堤了?”
“不要再辩解了,在你报告之前,我刚巡过南堤,一切安然无恙,并且那里的队员是在中堤堵口时撤过来的。”
张振安冲到面前气急败坏地说:“田林山想推脱责任,冤枉好人,你负责巡堤查岗,决口又在你自己的范围内,你就应该负责。”
朱秀清义正词严地说:“巡防队员都能作证,决堤内幕已经十分清楚。”
田林山对朱秀清说:“有人把东河口的泄洪闸落下去了,还破坏了机器,闸门提不上来,落枪河的洪水全部流进围堤里。”
“砖瓦厂和工业区被洪水包围,形势十分危急,大部队员正在那挖沟排水。”
朱秀清说:“我明白了,有人暗中破坏,我向派出所报告案情,让公安人员查个水落石出,给全村群众一个交待。”
田林山说:“你在这里做善后工作,我带人去修理闸门。”说完带着巡防队员走了。
张振安暗吃一惊,把张大山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万一被他们查出来,你可要注意留一手啊,如果我平安无事,一定替你奔走活动,这就看你怎么应付了。”
张大山当即表示:“我在明处被抓住了把柄,你在暗处还没有暴露,我一定替你遮挡掩护,以后你可千万要帮我一把呀。”
一辆警车开进芦滩村,把张大山带走询问,随后又将张骁武带到派出所。查清问明之后,两人被送进看守所,接受法庭的审判。
张振安决堤放水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丧失两个亲信要员,心里气恨焦急。他不甘失败,暗中奔走活动,鼓动家族一帮男女老少冲到田家闹事。同时带领几个村民代表到古城县人民政府上访告状。把决堤的责任推在朱秀清和田林山身上。田林山觉察到张振安卷土重来的阴谋。为了保护支部书记朱秀清,他承担了决堤的连带责任。于是梨园乡人民政府发布命令,停止了田林山村委主任的职务。当田林山回到家里,张家一群男女围在门口要求赔偿损失,无理取闹,日夜不得平静。朱秀清调解几次都没有平息。田林山知道这是张振安逼他外出的鬼计,为了让父母得获得安宁,他决定暂时离开家庭。他相信经过一段山重水复的曲折艰险,还有柳暗花明的锦绣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