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援
“嘭！”
大门的紧闭给陆司昂带来了一点安全感，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道：“也就是说真没人来帮咱们了？”
肥胖男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门外的一众虎狼，手中折扇已经停了，脸色很不好看。
今晚大行动，除了四股都外出了，现在四股人齐齐中毒，刑狱里能动的除了他们四人，就只剩雷打不动守在监牢的守卫了，指望他们出来显然是不可能。
“咳咳，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先，嗯，战术撤退吧。”说这话的却不是崩溃的陆司昂，而是肥胖男人，他眯着小眼睛瞧了瞧那一大批的黑衣人和明晃晃的大刀，脸都白了几分，手里折扇随意舞了舞，哆嗦了一下，“我和涂俊就是打算来告诉你们先撤到监牢去。”
陆司昂眼前一亮，觉得这胖子突然格外顺眼，正欲点头。
没看出来小顺子你平时人模狗样，爱拿着把扇子装斯文，满嘴仁义道德，关键时刻这么有觉悟，陆哥没看错你。
“可是顺哥，陆哥不是才说了要死战吗？”小泥巴不解，同时又面露兴奋，看向陆司昂，“陆哥！这不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好机会吗，就和你之前说的那样，刑狱遇见危机，然后你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挺身而出，像个大英雄一般拯救所有人！
咱们要是能把他们都拿下，那真就是一战成名啦！就是刑狱的大英雄啦！陆哥！老天爷都在给帮你啊！”
帮我？
陆司昂被小泥巴的虎狼之语惊得猛地一个后仰，狠吸一口凉气。
我去，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热血笨蛋，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缺根筋啊！当英雄那也得先把小命顾好啊！
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少人，我们多少人？还拿下？我看我不如把你拿下去投诚算了！到时候大门一开，小路一引，这些大哥多少得算我个弃明投暗，赏我点酒钱吧。
“你也不看看人家多少人，咱们多少人？”肥胖男人一扇子拍在小泥巴脑袋上，“撤到监牢，和守卫们一起防守，才是聪明办法！”
小泥巴委屈的摸了摸脑袋，却不敢再说话
你真是我的嘴替啊！顺哥！陆司昂好似遇见了知音，满脸喜色，就欲点头。
“我的职责是看守大门。”一直没说话的闷葫芦突然道，然后他看也不看三人，站在大门的铁栏后，紧紧盯着咫尺之遥的黑衣人们，嘴唇抿紧，显出一个坚定的弧度。
得，忘了这还有个认死理的。
陆司昂一拍脑袋，赶忙凑上去，“不是，葫芦，不，胡哥！咱这四个人能是对面那一群黑衣人得对手吗？逞一时之气不是英雄作风啊！”
“可陆哥你不是说英雄就该勇于直面危险吗?”小泥巴疑惑。
陆司昂额头青筋一跳，不理会他，继续劝诫道，“葫芦啊，咱们又不是当逃兵，只是更合理的运用优势，你看和守卫大哥们一起抵御来犯，比在这蛮干，是不是更加的合理，怎么都比在这把小命给送掉了强的多啊！”
“对啊，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这退回去，就算上头回来也没道理怪罪我们啊。”胖子也焦急道，脸上的肉一颤一颤。
“就是，你不要太死板了嘛，就比如，你觉得蓝老大会让一股的人死守吗？肯定不会啊。”陆司昂循循善诱，“咱又不是逃跑，等外面兄弟回来了，咱们直接里应外合，直接全歼这些杂碎不是更好？”
你一言我一语，却让闷葫芦嘴抿的更紧。
“四股的人怎么办？”
陆司昂愣住了。
四股的人都躺在休息室了，站都站不起来，这是小泥巴刚才说的。
刚才发信号弹到现在不过数分钟，这么点时间，就大夫一个人肯定没法把四股的人带走，也就是说四股的人多半都还在休息室里。
“对啊陆哥，咱们要是走了，等这些人进来，四股的前辈们可就糟了！”小泥巴也顿时焦急起来。
“哐！铛！”
陆司昂抬头一看，却是黑衣蒙面人们已经到了大门前，正挥舞着大刀试图砍破大门，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碰撞声。
离得近了，陆司昂才彻底看清这些黑衣人，一个个看上去甚至都颇有些瘦弱，说是竹竿都不为过，连身材偏瘦削的闷葫芦都要比他们强上不少，按理说提刀都费劲，但从破门的声势来看，力量反常的大。
看不清样貌，但那一双眼睛却好似平静的深潭，若一个人也就算了，但这些人个个如此，让人不禁心底发寒。
野狗们也一个个窜到门前，狗脸贴在门栏上，青绿色的瞳孔紧盯陆司昂几人，狗脸狰狞尖锐，嘴里呜咽狂吠，涎水流的遍地，黑黢黢的爪子使劲伸进缝隙，试图撕扯陆司昂他们，吓得陆司昂赶忙拉着闷葫芦退后两步。
怎么办？
和闷葫芦留下来，挡住这些人，那就是救了四股，保住刑狱脸面。
当英雄啊，自己来这个破地方不就是为了当大侠，当英雄吗？你不是前几天埋怨老天不给你机会，现在大好的机会来了，怎么着，不敢去接？
但是再大的英雄，那也得留着小命去享受鲜花和掌声啊，话本里的哪个英雄大侠不是在打败了大反派之后抱得美人归，有权有势，享受人生的。
再不济，某些写话本的人要剑走偏锋把主角写死赚眼泪，那也该是在最后和大反派同归于尽拯救大家啊，大家一起悼念他，崇拜他的男人恸哭，爱慕他的女人流泪，青史留名，我死了，但我永远活在人们心里。
哪有英雄在一开始就和一群小杂兵同归于尽的，哦还有一群杂毛狗。
说不定连同归于尽都办不到，等会儿这些家伙进来两刀就把他和闷葫芦劈了，然后再把四股的兄弟们干掉，再一把火烧了刑狱，刑狱不追究他守卫不利的罪责都得看在他人没了的份上。
那他还能叫英雄吗，别说英雄了，连狗熊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炮灰。
炮灰是什么，就是那些英雄话本里一笔带过的无名小卒啊，垫脚石啊，连个给你刻碑的人都找不到啊，就算刻又能刻什么？
陆某某，浮泷人，年十九，与一群野狗激战，卒？
那可太招笑了，让他爹娘知道了怕是得连夜把他移出族谱吧。
陆司昂看着一张张狰狞的狗脸，竟是无声的笑了笑。
还是先走吧，反正这些家伙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明哲保身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嘞，就算这些家伙进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休息室，找到了也不一定会对四股的家伙们做什么嘛，万一他们只是来偷点金银呢。
说不定我现在给他们拿点钱财，拿点狗食，他们掉头就走，大家和平共处，多好。
而且这些家伙动作这么慢，说不定等不到他们进来，外面兄弟就回来了，那不更是简单就解决了，哪需要我这个新人拼命呢？安心躲着不就好了。
至于闷葫芦这个笨蛋，他非要送死那他陆小爷能怎么办，好话也说了，利害也讲清楚，非要钻个牛角尖，四股人是你亲戚啊这么护着。
本来还觉得他人不错，现在看来只是个蠢蛋。
聪明人管不了蠢蛋死活。
陆司昂思绪纷飞。
好在刑狱的门墙看起来没有偷工减料，任凭黑衣人们怎么劈砍，野狗怎么撕咬，除了火星外，瞧不见半点变化。
就在小泥巴期盼他们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时，一头野狗突然踩上了另一头野狗的背，猛地一跃，而后一头撞在了大门的最上头，重重摔在地上，力量之大，狗脑袋都裂开来，流出白花花的脑浆，显然是一命呜呼。
周围野狗都像苍蝇一样蜂拥而上，不过眨眼间，就将这只野狗分食，一张张狗脸上都沾满了狗血，又盯向了陆司昂几人，舌头乱舔，龇牙咧嘴。
不待小泥巴松口气，好似瘟疫散播开来一样，一头头野狗都效仿先前那只撞得头破血流的野狗，踩着前面狗的后背，不要命的向门墙上跳，好像越过这道墙就能得到无上荣光，命不足惜。
好似鱼跃龙门。
只是不是鱼，是一群丑陋的野狗，在森然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的恐怖。
“陆哥……”小泥巴吓得说话都颤了，下意识靠近陆司昂，希冀后者能做个决定。
肥胖男人也是被这渗人的一幕吓得不轻，肚子上肥肉乱颤，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吼道：“喂！你们他娘的还走不走啊！不走本大爷先走了！”
“哪儿来那么多不一定啊……”陆司昂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头也不回，“你走吧小顺子，小泥巴你也是。”
“陆哥不走，那，那，那我也不走！”小泥巴声音发颤，语气却坚定。
“小爷叫麻昌顺！什么小顺子！”麻昌顺小眼睛瞪圆，手中折扇“啪”的合拢，愤怒中带着不解，“你他娘这回犯什么轴！”
明明这家伙刚才和自己一样想跑，一听到四股的人在外面就改了主意，真当自己是什么狗屁英雄了？
他看着大门外。
野狗到底难以越过这道高墙，但人可以，黑衣人们一个个踩在野狗的尸体上，奋力攀爬，闷葫芦一边防备着狗爪和大刀的袭击，一边用长枪透过缝隙将他们一个个刺下来，黑红色的血洒在他的脸上，惹得他一阵皱眉，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狼狈，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但人数太多，而且他并不能有效杀伤敌人，只能拖延时间。
小泥巴赶忙上前帮忙，只不过他手里提着的大刀不如长枪好使，尽力避开了刀锋，但还是被狗爪抓破了衣衫。
“英雄太聪明就不是英雄了。”陆司昂看向麻昌顺，努力让自己笑的从容一点，“都说了小爷是要当英雄的啊，英雄怎么能跑呢？”
麻昌顺沉默。
然后他折扇指向陆司昂，“可是你腿在发抖啊。”
娘的！
陆司昂眼睛一低，发现腿确实抖得厉害，想伸手稳住，一伸手，发现手也在狂颤。
啪！
陆司昂一发狠，在麻昌顺震惊的目光中，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清醒，然后提着枪就冲了上去，一枪劈在从旁边墙上探出头的黑衣人脑袋上，势大力沉的一击让对方直接重摔在地。
“三个蠢货，要送死你们自己去吧，本公子可不奉陪了！”麻昌顺小眼睛直瞪着三人奔跳起伏的背影，而后怒骂一声，一咬牙，将折扇收回怀里，向刑狱深处拔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