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分歧
石俪看着面前眼睛骤然明亮，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女孩，下意识就要点头答应下来。
“那群人应该是水云山脉的山贼。”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石俪的动作。
石俪一回头，才发现麻昌顺不知何时站到二人了身边。
他无视了石俪惊讶的目光，看着桃娘：“这事不该归我们管，得去找浮泷司府衙的人，他们会派军士去救你的家人。”
桃娘怔怔点头。
“昨天太晚了所以没人开门，你现在去吧，就说是几个镇狱司巡泷卫让你去的，他们会帮你救你的家人的。”麻昌顺微笑，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好。”桃娘站起身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依次看了石俪、麻昌顺、陆司昂、小泥巴一眼，最后停在了闷葫芦身上。
陆司昂分明瞧见那女孩眼里有光芒熄灭，又好像只是错觉。
“谢谢石姐姐，胡大哥，还有其他几位哥哥，那我就先走了。”桃娘说完，就走向院子大门。
几人就这么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破旧木门后。
“石大夫你这么盯着我干嘛？”麻昌顺看着目光甚至可以称得上冷冽的石俪，有些讪讪。
石俪摇了摇头，扭头快步向院外走去，白裙飘飘，边走边喊：“桃娘妹妹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走到院门，石俪突然回头瞪了一眼陆司昂。
我咋了？
陆司昂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开口说话，却见石俪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剩下几人都没了动作，破旧小院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怪异的安静。
“为什么？”率先开口的却不是平时最为活跃的麻昌顺或者陆司昂，而是一向寡言少语的闷葫芦，他看着从石俪离开后就一直僵硬如石像的麻昌顺，表情平静，语气也平静，但就算是小泥巴都能察觉到那股子兴师问罪的劲儿。
“什么为什么？”麻昌顺不看他，而是低下头看自己沾上灰土的鞋尖。
“为什么不帮她？”闷葫芦直视着那张平静的胖脸。
“我不是帮她了吗？我让她去报案求救啊，你这话说的也太奇怪了吧？睡糊涂了？”麻昌顺笑道。
“我是说，为什么我们不帮她救人？”闷葫芦面沉如水。
“嘿，你这家伙还着急上火上了，我还真当你是块木头呢，你不会是看上那小姑娘了吧？”麻昌顺促狭地笑了起来，还冲着一旁闷不作声的陆司昂挑挑眉。
闷葫芦不说话。
陆司昂勉强翘了翘嘴角，也不说话。
场面又沉寂了下来。
麻昌顺只得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闷葫芦肩膀，安慰道：“行了，我知道你担心那小姑娘，你得相信咱们浮泷城府衙，再说石大夫不是也跟去了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闷葫芦短暂沉默了一下，道：“他们真会救人吗？”
“什么？”麻昌顺问。
闷葫芦看着他不说话。
“你在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命，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理？”麻昌顺摇头。
闷葫芦直视麻昌顺的眼睛，一言不发。
麻昌顺下意识想避开，那双眼睛里好像藏了把剑，剑尖冒着锋利慑人的寒光。
“那你想怎么样？”麻昌顺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道。
“为什么我们不帮她？”闷葫芦说。
“怎么帮？你说怎么帮？”麻昌顺眉毛皱在一块，看着闷葫芦。
“不能帮吗？”闷葫芦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麻昌顺突然感觉心底有一股子火气升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解释的性子，而且面前这家伙说话虽然不像陆司昂那样咋呼，但那种咄咄逼人的质问味道，实在让他窝火的很，有心想发脾气，但又觉得没有道理。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发火，而是退了两步。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这里只有陆司昂是个蠢蛋呢，没成想你个闷声不吭气的也是个大蠢蛋。”
这还能顺带骂我一句？你他娘的。
陆司昂按耐住了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麻昌顺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冲着闷葫芦摊手道：“对！就是不能帮！为什么？你想听我就慢慢讲给你听！首先，如果你只是想去那个村子找人，那你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府衙会做的，轮不到你，更轮不到我，如果你是想去那伙山贼窝里去找人，那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那伙山贼我虽然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但是我知道肯定不是我们几个能搞定的，去就是送死！
当然你可以不怕死，也可以送死，我没意见，但这就轮到第二个问题了。”
麻昌顺伸出两根手指晃荡，“搞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巡泷卫，不是城卫队，更不是护城军，山贼轮不到我们去管，我们巡泷卫的职责是解决浮泷城内的问题，这个你进巡泷卫那天就有人告诉过你不用我多讲，而现在你要管山贼，往小说是多管闲事，往大说就是越俎代庖！回头府衙问责，你别说这一身皮保不住，说不定还能在刑狱底下那监牢和我们见上面。”
“就这两条摆在面前，我还有什么理由去帮她？”麻昌顺两手一拍，瞪着闷葫芦一动不动。
小泥巴吞了吞口水，向陆司昂身后躲了一步。
闷葫芦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冷漠的近乎冷酷，“你少说了一点吧。”
“什么？”麻昌顺问。
“你怕完不成玉牌的任务，到时候玉牌不满意，不仅你的银牌子保不住，连铜牌也得还回去。”
“你说什么？”麻昌顺下意识的伸手进怀里，攥住了两块不大的牌子。
闷葫芦不说话，只是露出个讽刺的笑，几人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副神色。
那块银牌其实还没商量出给谁，陆司昂是觉得反正得还回去，懒得纠结，闷葫芦和小泥巴是糊里糊涂无所谓，于是麻昌顺就顺理成章的揣在了自己怀里。
“不是吗？你不就是怕耽误了你去找那桃木精，耽误了你升官。”闷葫芦冷笑嘲讽道，“但是我记得巡泷卫不太风行搞这些吧，你要想升官发财，府衙之类的地方怕是更适合你。”
骂人不带脏字，你小子深藏不露啊，陆司昂深深看了他一眼。
麻昌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一下子涨红，一向伶牙俐齿的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沉重的喘了口气，旋即也是冷笑，“是，你又好到哪里去？他娘的那些山贼做的恶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去帮？啊？装什么正人君子！
这么想帮那姑娘，她是你相好？噢我知道了！”
麻昌顺一拍手，作恍然大悟状，脸上浮现出一抹恶意的笑，“你是听那姑娘家里遭灾，同病相怜是吧？让我想想，我记得你也是……”
话没说完，一只拳头快而狠地砸在麻昌顺脸上，将剩下的话给闷在了喉咙里。
麻昌顺吃痛后退，踉跄了一下，到底是没摔倒在地，自知失言的他看了看表情怔愣的闷葫芦，张了张嘴，话在嘴巴里打了个转又吞回了肚子里，只得伸手摸了摸鼻子。
嗯，还好没流血，没破坏我英武的形象。
收回拳头的陆司昂不着痕迹的活动手腕，心说这该死的猪头是真硬啊，痛死小爷了，面上还是严肃的近乎冷漠，左右看了一眼，见两人都不说话，咳嗽一声，声音低沉，“吵完没有？”
两人都不说话。
陆司昂顿时松口气，他就怕这俩家伙继续没完没了，特别是明显被踩到痛脚的麻昌顺，好在这家伙似乎是理亏心虚了，不然还真敢和他也杠上，那他可是就相当没面子。
“那就去巡城。”陆司昂说。
除开被特别派给任务的巡泷卫外，其他的巡泷卫都有固定巡城任务，也是为了发生类似之前桃树成精的事情时有人能及时赶到。
麻昌顺冷哼一声，揉着脸龇牙咧嘴地瞥了一眼陆司昂，然后面色颇为不善的率先向院门走去。
谁让你说话不过脑子，怪不得我，怪不得我。
陆司昂眼观鼻鼻观心。
然后闷葫芦也出了门。
“陆哥。”
“嗯？”刚想跟上去的陆司昂回过头来，看向表情清澈的小泥巴。
“府衙不会派人去救人吗？”小泥巴问。
陆司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为什么呢？府衙不就是帮百姓的吗？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帮桃娘姑娘呢？”小泥巴迷惑不解。
“你知道浮泷城有多大吗？”陆司昂问。
小泥巴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陆司昂洒然一笑，“浮泷城占地何其广阔，光凭府衙和护城军那些人，加起来也不过万人，能守住浮泷城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山贼呢。”
“毕竟山贼也不是好惹的啊……”陆司昂吐了口气。
小泥巴眨眨眼，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
然后陆司昂就看着这个比他矮上半头，虽然穿着身利落黑衣，但仍是神色稚嫩的男孩向院门外走去。
“啧，吓死我了，差点还真以为我能直接把人吓哭呢，就说我这么帅怎么可能嘛……”陆司昂挠头叹气。
然后他也赶忙跟到小泥巴身后。
嗯，那俩家伙可别打起来了，不然巡泷卫的面子得掉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