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1
金少天一言不发地走到我们身边,他用刀子一般的犀利眼神上下打量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了,决定主动认罪:“对不起!我错了……”
“你也知道错呢?”金少天冷冷地打断我。
我脖子一缩,等着他劈头盖脸的羞辱。
“说好两点校门口见的,现在都两点过十分了,你怎么老是迟到?”
欸?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我刚要抬头,金少天一把将我拽过去,一只大手盖住我的额头:“脸色真难看,你该不会又感冒了吧?说了这两天会降温,晚上别吹风,你就是不听。”金少天扶住我的胳膊,“走,我带你去医务室开点药。”
不,我不想去医务室,我只想立马醒过来,我一定是在做梦!
金少天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在三个室友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离开了,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几分钟后,我们穿过操场旁的林荫小道,来到医务室大楼,但我们没有进去,而是绕到了后面的一片小树林中。确认没人跟上来,我赶紧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开来,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开场白,脑袋却当机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呢?”金少天先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再精神,透着点说不上来的疲倦和淡淡的轻蔑。
“没有!”我激动地解释,“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刚怎么不授受不亲?”金少天的眼神有点咄咄逼人。
“刚……”回忆刚才的事,我竟然还会心跳加速,不不不,一定是太紧张了。
此刻,那个霸道又带着点温柔的金少天早已不见,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一看就是打着我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被我抓了个现形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都知道了,果然厉害!”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好惹,我还是赶紧拍拍马屁吧。
“就这样?”
“对不起,我错了!”道歉是吧,这个我会。
“道个歉就算了?”金少天忽然逼近一步,“不拿出点实际行动?”
“你、你要干吗?!”我连连后退,不知不觉就被逼到一棵树下,“你别过来啊,我要叫了……”
“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金少天接了一个烂梗,他一掌撑到我身后的树干上,当我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壁咚”时,金少天的脸已经慢慢靠近。
我慌了,全身紧绷,动弹不得。难道他想抢劫?不科学啊,我看上去哪里像有钱人。难道他贪图我的美色,不不不,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莫非……他想偷我的肾去换iphoneX?!这可怎么办,看来我只能使用催眠术了!
“我是空气,你看不见我。我是空气,你看不见我……”我嘴里念念有词,偏偏催眠术在我紧张的时候特别容易失败。
金少天果然毫无反应,他眨了眨眼,慢慢靠近我,这次真的只差一点点就亲上来了,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淡淡的鼻息。两秒后,他退后开来,转身陷入了思考。虽然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但这是个机会,我决定悄悄溜走。
谁知金少天忽然转身,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块奇形怪状的灰色石头,高高举起来,看这架势是要直接把我砸晕过去。
我真的吓坏了:“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的肾不好,从小就有尿毒症、肾衰竭外加肥肠过敏症……”
金少天收回石头,再次陷入沉默。这家伙,我已经彻底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不一会儿,他开口了:“张爱珊是吧?”
“是我,你到底想干吗?”
“做我女朋友。”
“哦……什么?!”我去,这算什么神转折?
“别误会,是契约男友。”金少天一本正经。
“契约?”
“偶像剧里不都这么演吗?”
“道理我懂,但咱俩怎么看都更适合演乡村爱情……”
金少天没接我的梗:“于情于理,你都该答应我。”
“为什么?”
“首先,我绝不会占你便宜;其次,我做你的契约男友,可以帮你继续演戏,让你在室友面前挺直腰杆;再者,今后你要在学校遇到对你死缠烂打的男生——虽然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我还可以给你当挡箭牌……”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想让我当你的契约男友还有一个条件,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你要随时答应。”
“不对啊!明明是你要求的,怎么反过来还提条件了?”
“那算喽。”金少天转身要走,“陈安娜的微信我也有,回头我可以跟她好好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金哥!”我追上去,“金哥有话好说,我答应还不成嘛。”
金少天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以后别叫我金哥,叫金学长。”
“是,金学长。”我哭丧着脸。
“开心点,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是!金学长!”我咧开了嘴。我还能怎样,我也很绝望啊!这家伙太坏了,咒他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不准骂我。”金少天猛地回过头,瞪了我一眼。
“我……没骂你呀!”
“在心里也不行。”
“少来。”我撇嘴,“你难不成还知道别人心里想啥……等等,你该不会真的会吧?”我越想越吃惊,如果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刚才会第一时间替我解围,配合我演戏,因为他能看穿别人的想法。不不不,肯定是我想多了,虽然我自己有那么一点特殊能力,但我还是相信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金少天不置可否,抢过我的手机,快速输入一串号码。
“保持联系。”他把手机丢给我,双手插袋,留给我一个酷酷的背影。
02
下午,我回到教室上课。苗苗和小七果然凑上来,不停地跟我打听金少天的八卦,由于已经跟金少天“狼狈为奸”,我也不再心虚,大胆地吹牛:我们最近正在热恋期啊,每天都要探讨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到深夜啊,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小七听得一愣一愣的,羡慕得不行,苗苗却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感兴趣,直奔主题:“你就告诉我你俩上几垒了?”然后话题就聊死了,毕竟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晚自习的时候,班里忽然来了许多学长学姐,他们手上都拿着传单,卖力地宣传着自己的社团。我算是发现了,这些来宣传社团的学长和学姐,颜值普遍偏高,口才极好,亲和力超强,同学们很快就被安利得晕头转向,每个人都报了好几个社团,白花花的银子也没少交。我虽然也感受到强烈的诱惑,但一是比较理智,二是比较贫穷,其实主要还是比较贫穷,所以我一个社团都没报。
这会儿陈安娜走过来,邀我和苗苗还有小七一起报美妆社,苗苗和小七立刻答应,我弱弱地拒绝了。
“你这也不参加,那也不参加,青春打算喂狗吗?”苗苗有点看不起我。
“算了,就让她抱着枕头过吧。”陈安娜嘲笑。
只有小七还不肯放弃我:“珊珊,你到底想入什么社团呀?”
我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我想报侦探社,不知道有没有。”
“什么?侦探社?柯南看多啦?”苗苗哈哈大笑,怪声怪气地模仿起来,“真相只有一个!”陈安娜跟小七也咯咯笑起来,我也跟着傻笑,不再多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报侦探社是想找到毛毛哥的线索,她们肯定会笑得更开心,我又不是相声演员,还是不要那么卖力地给她们提供欢乐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各位学弟学妹们,大家好!我是长南大学万能委托社的副社长张家男……”
我抬头一看,还真是我老哥张家男。他站在讲台上,抓着一把传单往台下一撒,动作潇洒得不行,然而并没有几个人捡。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社团名字,还把之前社团写下的名字全部擦掉,可以说是很无耻了。
接着,张家男又开启了传销模式:“本社团的宗旨是,化身大学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无论你有什么烦恼、困难或是心愿,我们都能替你解决和完成!小到寻找宠物,大到寻找真爱;浅到找人解闷,深到心理治疗;万能委托社,无所不能,明码标价,竭诚为您服务!”
“说来说去就是个打杂社团。”陈安娜半开玩笑地接话了。
张家男一见陈安娜眼睛都直了,赶忙下去打招呼:“这不是安娜吗?哎哟,真巧啊……”
“咱俩没那么熟,谢谢!”陈安娜完全不给面子。
张家男还要说什么,一眼见到了我:“张爱珊,原来你也在这个班啊!”
其实我当时是想把头塞进课桌的,无奈头围有点宽,没能成功隐藏。我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是啊,真巧,呵呵……”
“你们两个……认识?”陈安娜十分吃惊。
“何止认识!”张家男一把揽住我的肩,“她是我老妹啊!”
陈安娜吃惊了一下,表情微妙:“别说,还真有一家人的气质。”她接过张家男手里的传单,随便瞄了一眼,忽然张大了嘴,“金少天?!他也是你们社团的成员?”
一提到金少天,包括小七和苗苗在内的好几个女生都看了过来,这个金少天,名声也太大了吧?
“对啊,怎么,想追他?”张家男笑着调侃,“放弃吧,这小子对女人压根儿没兴趣,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谁说没兴趣呀!”苗苗凑上来,“他不是跟张爱珊在一块了吗?”
“什么?!”这次轮到张家男吃惊了,“你?金少天?你们在……”
“低调!低调!”眼看事态就要不受控制,我抓着张家男跑出了教室。
我拉着张家男一口气跑到教学楼的楼顶,张家男甩开我的手:“行了,就这里吧。赶紧给我解释清楚,我回头还得去招揽生意呢。”
见我还在喘气,他主动出击:“你可以呀,开学才几天就勾搭上我哥们儿了,你不是成天吵着非毛毛哥不嫁吗?怎么,这么快就接受现实啦?”
“哎呀,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你俩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没有!怎么可能!”
“那刚才你同学说的是怎么回事?”
“是金少天逼我跟他那个……就那个什么……”我一心急,那四个字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是哪个啊?你说清楚一点!”张家男忽然一怔,“他该不会是对你那个了吧?畜生!我这就去弄死他……”
“哎呀不是!你想哪去了!是契约情侣,他要跟我假装是情侣,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吓死我了,下次讲清楚。”张家男松了口气,转而又笑了,“话说回来,我这兄弟呀,可不简单!”
“什么意思?”
“他跟你一样,有点特殊能力。”
我捂住嘴:“该不会……”
“他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果然是读心术!”我大喊起来。
“小声点!”张家男一把捂住我的嘴,“这可是机密!发财致富全靠他了!”
“真的假的?”我理智上接受,但情感上还是接受不了。会读别人的心,那每个人在他面前不就相当于是……裸奔吗?天哪,这也太变态了!
张家男在一个水泥墩上坐下:“你不信很正常,一开始我也不信……”接下来的十分钟,张家男便绘声绘色地跟我说起了金少天的事。
张家男是大二上学期认识金少天的,那会儿他在追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爱狗,张家男就省吃俭用买了一只哈士奇,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女孩十分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张家男,理由是她最近更爱猫了,当然我觉得这都是借口,女孩子这种生物,感觉不对,你送熊猫也打动不了她。
张家男心灰意冷,决定抱着哈士奇去宠物市场卖掉,半路上撞见了金少天。他看了一眼张家男怀里的哈士奇,拦住他,告诉他这狗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是生病了,需要赶紧治疗。张家男半信半疑,把狗送去宠物医院一检查,果然是肺炎。
这件事当然不足以让张家男信服,可却让张家男对金少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终加入他所在的万能委托社。很快,张家男就见识到了金少天的“本事”。
“那一次,连警察都来找上金少天了,还一口一个金大师,尊敬得不行。我那天特意跟过去了,是处理一个汽车偷窃案。警察抓了三个嫌疑人,这三个都是惯犯,太狡猾了,没人招。最后金少天就上场了,他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回头就告诉警察,这车藏在什么地方,是谁偷的,结果警察就破案了。”
“这么神?!”我惊呆了。
“对,就有这么神!金少天说是因为他会心理侧写,”张家男嗤之以鼻,“我才不信呢,真当自己演电影啊,心理学知识是有点小帮助,但哪有这么逆天啊。我严重怀疑他跟你一样,有点什么特殊能力。后来,我找机会把他灌醉,这小子果然跟我承认了,他的确有读心术,可以读到别人心中的想法,甚至是他们的记忆。”
“哥。”
“干吗?”
“这么大的事,你干吗要告诉我啊?”
“嘿!”张家男十分得意,“我就是想杀杀你的威风,别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有特殊能力,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以后你要再敢捉弄我,我就叫金少天把你心里的小秘密都读出来,然后打印成传单全学校发。”
“谁怕谁!他要敢读我的心,我就催眠他!让他围着女生宿舍裸奔十圈!”其实能不能催眠他我也没信心,反正上次是失败了。
“这算什么惩罚?”张家男贼兮兮地看我一眼,“你该不会是自己想看,顺便给女同胞们谋福利吧……”
“福利你个头!去死吧!”我踢了张家男一脚,跑了。
03
虽然我一直说自己是个女汉子,但第一次过上住宿的集体生活还是有诸多的不习惯,吃不好睡不香,加之每天各种文化课和专业课,开学后的一周都是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迎来周末,我立马约林欣欣出来见了一面。下午,我请林欣欣去大学附近的一家网红奶茶店喝东西,我们点了两杯奶茶和一盘小点心,靠在懒人椅上边刷手机边聊八卦,原本应该是美好又慵懒的一个下午,没多久,就被推门而入的张家男给打破了。
我正纳闷张家男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他就一屁股坐过来,把我挤到了沙发的边缘。他胡乱揉了两下林欣欣的头发,嘿嘿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换以前这动作倒是很常见,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林欣欣脸唰地红了。
“欸,我说你至于吗,那事都翻篇了,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妹嘛!”张家男一副大度模样,真叫人不爽。
“你怎么找过来的?”我没好气地问。
“长南大学附近就数这家奶茶店最有名,林欣欣从小就爱喝奶茶,你下午请她喝东西,八成是这儿没跑了。”张家男胸有成竹,“嘿嘿,给我抓现场了吧?”
“抓你个头,我俩光明正大享受青春。”我白他一眼。
“你们这叫虚度青春!老哥一会儿要做的事才叫享受青春。”张家男贼笑起来,从挎包里拿出一件骚气的粉色衬衣,“来,欣欣,江湖救急。”
我一把抢过衬衫:“你太过分了!林欣欣又不是你的女佣!”
“哎呀,这衣服我可是花了好几百大洋买的,穿上特别好看。昨天借给寝室兄弟穿出去约会,结果给我撑破了。我一会儿还得约会,实在没办法……”
“拿走!”我把衣服扔回去,“一股汗臭味。”
“欣欣,你可一定要帮我!”张家男哀求起来。
“给我吧。”林欣欣接过了衣服,对于张家男的请求她总是有求必应。
“欣欣你最好了!”
“哪儿破了?”
“腋窝处,我那哥们儿是扔铁饼的,胸肌特别发达。”张家男嘿嘿笑。
林欣欣找到衣服腋窝处看了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盒,选好针,穿好线,便缝了起来。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修长的手指和洁白的脸庞在午后的阳光下美若凝脂,透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恬静。我暗暗叹气: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我哥了?
很快林欣欣就缝好了衣服,她歪头用嘴咬断线头,把衣服还给张家男:“好了。”
“太棒了,林欣欣你真是天才!”
林欣欣失落地笑了笑:“祝你约会顺利。”
“那必须的!不说了,回头请你们吃火锅,拜拜。”张家男当场脱了T恤,换上粉色衬衫,人模狗样地走了。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跟林欣欣都没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林欣欣喝完奶茶,抬头看我:“珊珊,咱们回学校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事。”
开学那天,中文系一年级有一批教科书缺货,直到昨晚才送过来,寄存在图书馆。林欣欣成绩好,军训后就当上了学习委员,替全班同学去领书属于她的职务。我们谁也没想到这批书竟然有一百多本,我跟林欣欣若是每次捧个十几本折返教学楼和图书馆,得倒腾好几趟。我忽然想到门卫室有一辆三轮车可以用来搬书,我让林欣欣在图书馆门口等我,自己跑去借三轮车了。
门卫大爷很好说话,登记了一下我的身份证就把三轮车借给了我。我踩着车往图书馆走,一路上不时有同学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一个男生以为我骑的是共享三轮车,问我哪儿可以租,我尴尬地解释了半天。
回到图书馆时,林欣欣却不见了,只有门口的水泥台阶上还散落着十几本教科书。我停好三轮车,拨通了林欣欣的手机。不一会儿,电话通了,那边没人讲话,但隐约传来了哭泣声和叫喊声。
“喂?!欣欣你在哪儿呀?你那边怎么啦?你别吓我啊……”我对着手机大喊,还是无人回答,这时几个学生从我身后跑过去,其中一人边跑边喊:“出事了,杀人了!”
04
一分钟后,当我赶往图书馆旁边的一个健身广场时,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吓,而是一种巨大的荒诞感,我甚至以为这是在拍电影——穷凶极恶的歹徒,寒光闪烁的匕首,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学生,林欣欣苍白的面容和满脸的泪水。
“别过来!我杀了她!我现在就杀了她!”人群中央,一个大学男生——也就是歹徒,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林欣欣的脖子上,情绪非常激动。
我只觉得心头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窖,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充斥着寒意。我奋力挤进人群:“让开,欣欣别怕,欣欣我来救……”
一只手牢牢拉住了我,我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竟然是我们班的临时辅导员夏之翰,他朝我摇摇头,示意我冷静。但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林欣欣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都不敢想象我要怎么办。
“我朋友有危险,我要救……”
“怎么救?跟他拼命?”夏之翰反问。
“我……我有办法!”
——对,我还有催眠术!
我挣脱开夏之翰,挤出人群,死死盯着歹徒,偏偏歹徒一双眼睛瞄来瞄去地寻找着什么,就是不与我对视。不行,必须离他更近一点。我刚迈开步子,一只手就按住我的肩膀,夏之翰站出来,将我挡在身后。
夏之翰回过头,朝我眨了眨眼:“让我来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整个人都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你一定要救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相信我。”
夏之翰转身走向歹徒。
歹徒的情绪极不稳定,一看到有人靠近更加激动,他对着空气挥舞着水果刀:“你站住!给我站住!信不信我杀了她!”
“看样子,是个新手啊。”夏之翰搭腔了。
“你、你在说什么?”
“眼睛红肿,多血丝,刚哭过吧?左脸上还有淡淡的手指印,是被哪个姑娘打的吧?拿刀的姿势也不对,双腿还在颤抖,可见心里很害怕。”夏之翰又朝前走了一步,“你跟被劫持的目标之间没有交流,应该互不认识,看样子就是路上随便找了一个陌生的同龄女孩泄气,很大概率是受情伤后的过激反应……”
歹徒怔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你是谁?”
“夏之翰,大三心理系的学生。”夏之翰风轻云淡地说。
围观群众中有人骚动了起来,我身后几个女生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他就是夏之翰?”
“怪不得这么帅!”
“看上去好像谈判专家呀!”
“人家可是心理系的学霸,年年拿奖学金,可厉害了,去年还上过《超强大脑》的节目,你不知道吗?”
歹徒慌乱的眼神在夏之翰身上来回打量:“我不管你是谁,你不要想着能救她!你再上前一步,我就血溅五步!”
夏之翰继续往前走:“血溅五步?平时武侠书没少看吧?不过你这把刀想要血溅五步可有点难。”
歹徒愣住了,他有点搞不懂夏之翰想干什么了。事实上,我也蒙了,夏之翰不是去救林欣欣的吗?他不应该安抚歹徒的情绪,尽量满足他的条件才对吗?
“同学,别误会。”夏之翰似笑非笑,“我不是来救她的,我是来救你的。”
“你少在这儿玩鬼把戏!”歹徒意识到不对,后退了两步,水果刀再次架在了林欣欣的脖颈处,我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儿,“赶紧把我女朋友找过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夏之翰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同学,别以为世上只有你会失恋。你说巧不巧,我也刚失恋。”
歹徒打量着夏之翰,半信半疑:“你别跟我套近乎,我不吃你心理学这一套!快把我女朋友找过来,告诉她,她要再躲着我,我就杀了她!我说到做到!”歹徒心一横,抵住林欣欣脖颈的刀口开始用力,少许鲜血沿着割破的皮肤从刀刃上流出来。
“不要!林欣欣……”我冲上去,有人抓住我的手。我回过头,是金少天!没想到他也过来了,也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跑来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
他微微皱眉,给了我一个眼神:“别碍事,交给他。”
“可是……”
“安静看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被歹徒挟持的林欣欣早已脸色煞白,泣不成声。林欣欣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有两个,一个是鲜血,一个是成为人群的焦点,现在这两样都出现了。
“别激动。”夏之翰做出一个没有恶意的手势,“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
“信你才怪!”
夏之翰叹了口气,拉开斜挎的单肩包拉链:“前几天她甩了我,我一小时前才去寝室找她,想跟她复合来着,她竟然跟我说我们不合适,还说什么遇见了更好的人。不过我还是比你强点,至少我女朋友还肯见我……”
夏之翰边说边从运动包里掏出半截手臂,手臂上还冒着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上,他把手臂缓缓举起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一脸变态的满足感。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差点晕过去。
“呀!杀人啦……”围观的女生们尖叫着跑开了。
“这、这是……什么……”歹徒哆嗦着,身体不断后退,瑟瑟发抖的林欣欣被他拖扯得连连咳嗽。
“你说呢?”夏之翰惋惜地叹气,“她不肯复合,我只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喽。手脚还好,从关节处的软骨组织下手,切下来不是很费力,比较难的是卸脑袋,脖子是大动脉,为了不弄脏衣服,我还得先把她的血放干。你见过乡下人杀猪吗?先把猪整个倒吊起来,下面放个大脚盆,一刀从下巴处捅进去,血像水龙头一样哗啦哗啦涌出来……”夏之翰慢慢走近歹徒。
“别过来!你别……别……”歹徒连连后退,脸色已经煞白。
“来,跟我女朋友打个招呼。”夏之翰将运动包抛到歹徒脚下,一个被黑色发丝缠绕的头颅滚落出来。
“啊!”歹徒一个趔趄摔坐在地,林欣欣随之倒地。
还坚持围观的同学们再也挺不住,一个男生忽然蹲下“哇”地呕吐了起来,我根本不敢看那个运动包,只感觉喉咙发痒,胃里翻江倒海。
这时夏之翰飞快地冲上去,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水果刀。歹徒还想反抗,夏之翰一个擒拿抓住他的一只手,用力一拧,一声脆响后,歹徒胳膊脱臼了,他抓着肩膀痛苦地哀号起来。夏之翰上前一步,将林欣欣拉了起来。
我双腿发软,但还是克服了恐惧,上前推开夏之翰:“别碰她!”
夏之翰被我推得后退了两步,脸上却保持着微笑,他向林欣欣递出一张纸巾:“来,擦一擦。”
林欣欣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接过了纸巾说了声“谢谢”。我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林欣欣被吓傻了!金少天不知何时走过来,他捡起地上那颗被黑发缠绕的“头颅”扔到我怀里:“好好看清楚。”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塑料做的人体模型!
“我的演技还行吧?!”夏之翰从我手中拿走塑料模型,塞进了运动包里,“我一朋友跟医学院借的人体模型,他这几天在写临床医学论文,托我给他送过去,谁知刚好碰上这事,我就将计就计把番茄汁倒上面了。”
“你竟然……骗……我!”还躺在地上的歹徒恼羞成怒,他强忍着脱臼的剧痛站起来,朝夏之翰扑过来。
忽然,一个穿粉色衬衫的身影闯入视线,他飞起一脚就把歹徒给踹倒在地,我看清楚了,是张家男。后来我才知道,张家男刚跟一个女孩结束了约会,听闻这边出事便跑过来看,刚好目睹了事情的结尾。
“竟敢欺负我妹!你活腻了!”张家男不解气,又是一脚踢过去,只听“刺啦”一声,他腋窝处的衬衫又裂开了。
林欣欣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朝张家男喊:“好了别打了,别打了……”
张家男哪肯听,还要揍他。这时候几个警卫赶过来,将歹徒彻底制服,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夏学长!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刚才真的谢谢你!”我拉着林欣欣不停地跟夏之翰道谢,“我请你吃饭,吃十次,不,吃一个学期……”
“别客气,没事就好。”夏之翰整理好运动包,轻松地搭在肩上。
金少天一把将我拉到自己身边:“挺厉害嘛,刚才幸亏有你,不然我女朋友的闺密可就有危险了。”
“我们不是……”金少天给我一个眼色,我乖乖闭嘴了。
夏之翰微微一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原来你的男朋友是他呀。”
“听口气,你跟我女朋友认识?”
“挺巧,我正好是她们班的临时辅导员。”夏之翰语气冷漠,他不再搭理金少天,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发生了这种事,难免会留下或多或少的心理阴影,你跟你朋友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做心理疏导。”
“谢谢!”我感激地接过名片,夏学长真暖啊。
“不客气!先走了。”
就这样,我跟林欣欣站在原地,目送着夏之翰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穿白衬衫的干净背影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看得出神,身旁的金少天幽幽地说一句:“追他的女生比买喜茶的队伍还长,你没戏的。”
“要你说!”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突然想起他会读心术,赶紧躲开他的眼睛,抓着林欣欣后退三步。
金少天满不在乎地看我一眼,双手插袋走了。
张家男的衬衫撕裂了,他干脆脱掉了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他上前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肺都差点被他拍出来:“你俩刚才没事吧?”
“要死啊你!没事都会给你拍出事来。”我没好气地说。
“没事就好!”张家男看着远去的夏之翰和金少天,叹了口气:“唉,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变成了死敌。”
“什么?死敌?!”我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
“我也是听说,这两人以前关系可好了,住一个寝室,每天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你们动漫系的学姐给他俩画了好多本子在学校论坛里广为流传。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突然就闹掰了,现在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我琢磨着老哥的话,照目前的形势下去,我该不会被卷入这两人的争夺之中,然后成为全校的焦点吧?我开始脑补金少天和夏之翰为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画面,啊,简直太羞耻太刺激了……停停停,张爱珊你真是没救了,整天就知道臆想。
回过神时,张家男已经殷切地护送着林欣欣往医务室走,哼,这个张家男,关键时刻终于知道回心转意了。
“欣欣,走,我送你去医务室……不行,这哪是什么小伤,必须检查!话说回来,欣欣你说巧不巧,我刚约会的妹子一问竟然就是你班上的,嘿嘿,你回头帮我好好调查一下呗,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哥我稳稳的幸福就靠你……”
对不起!我收回之前的话,对于渣男我不应该抱有任何幻想。
我追上张家男,飞起一脚踹过去,他“哎哟”一声摸着屁股号起来,一见我瞪大双眼打算使用催眠术他拔腿就跑,边跑还边朝着林欣欣挥舞手机:“欣欣!微信联系!一定要帮我搞到她的信息……”
05
第三天,林欣欣被劫持的事果然上了本市的新闻。一时间,林欣欣、夏之翰还有那个已经被抓起来的歹徒都在学校里出了名,还有两名记者找上林欣欣说要做个专访,林欣欣吓得躲在寝室两天不敢出门,饭都是我去给她打的。
幸好,这件事也没新鲜几天,大学生活又渐渐归于平静。转眼,就到了中秋节,学校放假三天。我跟林欣欣毫不犹豫地坐车回家了,一来是想家了,二来也想转换一下心情和状态,希望水逆能快点结束。
星城是个节奏不快的二线城市,这几年通了地铁,大兴土木,说是要在五年内变成准一线城市,发展这才稍微快了起来。早个几年,除了市中心和沿江风光带繁华一点,其他地方大多残留着小城镇的风貌,我家那条街就是典型的小城镇,我妈的中医足疗店就开在那条乱哄哄的街上,为了区别于那些每晚都亮着粉色灯光的按摩店,我妈特意把门口的广告灯牌换成了绿色的,虽然跟香艳彻底撇清了关系,但是阴森森的跟闹鬼似的,估计深夜没少吓到路人。
下车后,我跟林欣欣分了手,第一时间跑去我妈的足疗店里。老妈正坐在前台记账,一眼就看到了我:“哟,珊珊回来啦!”
“妈!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不过你咋黑成这样啦,跟头黑皮猪似的!”
前一秒我还想给老妈一个大大的拥抱,下一秒我只想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当然,这个念头很快打消了,回家后老妈给我做了一顿丰盛到不亚于过年的晚饭,全是我爱吃的菜,我恨不能有三个胃,肚皮都快撑破了。吃饱喝足后,我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去林欣欣家串门,顺便嗦一碗粉。林欣欣的父母经营着一家粉店,取名叫老谭粉店,有十几年了。至于为什么不叫“老林粉店”,林叔解释说:“老谭”听上去就好吃一些。事实证明林叔果然是高瞻远瞩,后来康师傅还真就推出了老坛酸菜面,火得不行。
林欣欣也起得很早,正在店里帮忙。我吃完粉,又给老妈和张家男打包了两碗。打包的时候我问林欣欣,要不要一块去我妈的店里坐会儿,林欣欣一听张家男也在,赶忙摇头,手却下意识地往打包盒里多放了几坨牛肉。
我过去时,张家男正站在店门口发传单,一见到我手中的牛肉粉他就心花怒放。回到店里,他胡乱扯开塑料袋,狼吞虎咽吃起来:“嗯!林叔家的牛肉粉就是好吃!不过这碗牛肉也太多了吧,这样做生意会吃亏啊!”
我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啊,这碗是林欣欣特意给你做的,还加了很多香菜和花生……”
张家男一愣,嘿嘿傻笑起来:“吃出来了。”
“吃吃吃,吃死你!”我替林欣欣抱不平。
“老妹,”张家男一抹嘴巴,“这事真不怨我,感情的事不能强求。我举个例子你就懂了,你说现在要是你讨厌的那个金少天非要跟你在一起,你答应不?”
“当然不啊!”
“这不就结了。”
“这不一样!金少天跟林欣欣能比吗?林欣欣那么好!”
“所以我才更加不能伤害她啊!”张家男一拍胸脯,要不是他满嘴都是油的样子实在太滑稽,我差点就信了。
整个上午,我跟张家男都在老妈的店里帮忙。每逢节假日都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我跟张家男没事就会去打打下手,帮顾客端茶倒水,做一些简单的肩颈按摩,实在忙不过来,张家男也会帮客人做足疗,我也想帮忙,但老妈坚决不准。她的理由是:我那点劲都不够给人挠痒的。后来航爸偷偷跟我说,其实是因为我妈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议论给人“洗脚”的女人,她心理上过不了这一关。我妈跟航爸说,她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给人洗脚,除非这个人是女儿要嫁的人。我当时听完就暗暗发誓,毕业了一定要努力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让老妈把店关了,以后就专心去跳广场舞和搓麻将,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中年妇女。
吃了午饭,张家男说还要打什么篮球比赛便走了。我见店里客人少,也跟老妈请了个假离开了。我没回家,去水果店买了果篮,坐了三站公交车,来到了我们这片区的养老院。下车后,我一眼就看到李奶奶站在养老院门口,她拄着拐杖左顾右盼,眼神迷失在眼前的车水马龙中。
关于我和李奶奶的渊源,还要追溯到我初中时。初三那年,学校鼓励学生一对一帮扶孤寡老人,我的帮扶对象就是李奶奶。李奶奶今年快七十了,头发花白,年轻的时候是星城福利院的院长,后来她老了退休了,膝下无子女,又患上了老年痴呆,便被送到了养老院。老年痴呆这个病最悲惨的地方在于,患者会一点点遗忘所有的事,李奶奶也不例外,她如今唯独还记得的是年轻时的某段记忆。在那段记忆里,她很忙,每天要照看很多孩子。她还有一个养子叫阿庆,我后来听院长说起才知道,这个阿庆特聪明,也特顽皮,李奶奶很疼他,不幸的是,初三暑假他去河里游泳时溺死了。
我来到李奶奶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她缓缓转身,我趁机盯住她的眼睛使用催眠术,李奶奶混浊的双眼恍惚了一下,立刻被什么点亮了。
其实关于催眠术,我也是一知半解,时而灵验时而不灵。有时候,我可以让对方看到幻觉,比如有一次我就让张家男以为自己少了一根手指头,吓得他哇哇大叫;有时候,我会让对方相信自己是另一个人,或者相信自己还处在某种状态,从而按照我的意志行动;对于李奶奶,我要做的就是让她相信我是阿庆,大概是因为她老了,又特别思念阿庆,我每次催眠都十分顺利。
“阿庆!”李奶奶咧开嘴笑了,满脸可爱的皱纹,她乐呵呵地牵起我的手,“你放学啦,来,跟妈回家……”
我轻轻应了一声,任由李奶奶牵着我走。
一路上,她完全把我当成阿庆,不停念叨着我的成绩,还有我那群不着调的朋友。这些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总结下来,这个阿庆就是一个不爱学习,好吃懒做,成天胡思乱想,不爱洗内裤的孩子,除了最后一点我可以说是本色演出了。
我扶着李奶奶,陪她围着养老院转圈圈。不出意外的话,我会陪她走个一两圈,再结束催眠,将她送回养老院,任务就算圆满结束。可偏偏这次有了突发情况,李奶奶忽然停下来问我:“阿庆呀,赵叔叔送的榴莲你放哪儿了?我今天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我傻眼了。
榴莲?为什么会冒出榴莲?如果我随意开口,被催眠者很可能中途醒来,李奶奶患上老年痴呆后早就忘了我张爱珊,这会儿她要是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女孩搀扶着,只怕会把我当成人贩子吧。
“榴莲呀,那个榴莲……我想想呀……”完了完了,鬼知道榴莲去哪儿了。
“李阿姨,好久不见啊。”阳光透过细碎的林荫闪过我的眼睛,我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我身边。金少天双手插兜,用余光瞥了我一眼,那嫌弃的眼神,都快飞上天了!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不及惊讶,金少天一改那臭屁的嘴脸,笑容亲切地演了起来:“李阿姨,好久不见啊。”
李奶奶茫然地看了他:“你是……”
“我是阿庆的同学马可呀。”
“哦,马可啊!”李奶奶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阿姨,你等会儿啊,我跟阿庆说点事。”金少天朝我使了个眼色:去旁边说话。
我回了他一个眼色:我就在这儿,爱说不说。
金少天眉头一挑:你别后悔。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会读心术你厉害,求你别拆穿我,我跟你去旁边还不行吗?
我俩走到了一边。
“考虑得怎么样了?”金少天问。
“什么事啊?”我装糊涂。其实林欣欣被劫持的当晚,金少天就给我发了一条微信,说他已经想清楚了,跟我做契约情侣的那个条件就是:我必须加入他的万能委托社。我可不傻,八成是他从张家男那儿得知了我会催眠术,想要利用我的催眠术帮他把坑蒙拐骗的事业发扬光大,我当然不干,当没看到。本以为他已经识趣放弃了,没想到他竟然找上来了。
“加入万能委托社。”金少天单刀直入地说。
“哦哦,那个呀,我还在考虑当中……”我和稀泥。
“考虑得够久了。”
“这种事哪能随便呀,必须慎重!”
“马可呀?”不甘寂寞的李奶奶凑过来,“你都长这么高啦?我记得你以前比我家阿庆还矮半个头呢,大家都叫你矮冬瓜。”
矮冬瓜?哈哈哈什么鬼,我没忍住笑了。
金少天忽然搂住我的肩膀:“阿姨,我这几年打篮球,长高了。不像阿庆,只知道去网吧打游戏!”
李奶奶一听立马不高兴了,伸手过来揪我的耳朵:“我说多少次了,不要去网吧玩游戏,玩物丧志,将来铁定没出息!”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打游戏了。”我哀号。
李奶奶这才松手了。
金少天乘胜追击,上前扶住李奶奶:“阿姨,阿庆最近有跟你说那个丽丽吗?”
“丽丽?”李奶奶眯起了眼睛。
金少天瞟了我一眼:“是啊,就是咱隔壁班的班花,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好像还给阿庆写过情书呢……”
我赶忙上前捂住金少天的嘴巴:“金哥!求你别说了!”
“什么金哥?”李奶奶一怔,狐疑地看着我们。
“啊那个……劲歌……金曲嘛!不能说的,要用唱。我最近跟马可在练歌,学校元旦晚会表演用的。”我真佩服自己的机智。
金少天掰开我的手,朝李奶奶客气地笑了:“阿姨我们闹着玩的,我叫阿庆去打球了。”
“好好,多锻炼锻炼。”李奶奶笑眯眯地点头,转身往回走,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
“榴莲是吧?”金少天顺口一答,“早上您出门时不是给扔了吗?那个榴莲已经坏啦。”
“哦!对,扔了。”李奶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金少天抢过我手中的果篮:“阿姨,来,我今天给你带了些水果。”
“明明是我……”
这次换金少天捂住了我的嘴。
“哎哟,这孩子呀,真有心,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李奶奶接过水果,“你们去玩吧,阿庆啊,记得早点回家吃饭啊。”
“知道啦。”我点点头。
我跟金少天把李奶奶送回了养老院门口,这时一个年轻护工找上来,一边埋怨她不要乱跑,一边将她扶走了。
我跟金少天站在路口,目送她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大院里。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伤感。李奶奶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这世上的一切都在远离她,如果有一天她连阿庆也忘了,她这一生究竟算不算活过呢?而如果有一天我连毛毛哥也忘了,那我又算不算爱过呢?
我正伤感着,回过神才发现金少天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客观地说,这家伙长得挺好看的,虽然永远板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认真的样子竟然能把人看得心跳加速。我赶紧别过脸,金少天猛地扶正我的肩膀,继续盯着我的眼睛,耳朵微微耸动。
这家伙,又想读我的心!我才不让他得逞,开始在心里默念乘法口诀:一七得七,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还是二十九来着……
金少天皱起眉头,但他没有放弃,继续逼近我,这次几乎要亲上来。
我,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除了我那个土匪老哥张家男,还从没有和哪个异性如此亲近。哦不对,还有毛毛哥,我一想到毛毛哥,巨大的背叛感涌上脑门。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拳砸在金少天的眼窝上,他“哎哟”一声捂住眼睛往后退:“张爱珊你有病啊!”
06
首先,我肯定没病啦,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林欣欣一年得感冒好几次,我几年也感冒不了一次;其次,我刚才下手是重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我哪知道自己的爆发力这么强啊,要怨就怨我老爹吧,他生前是个警察,我的武力值八成是继承了他;最后,我虽然打伤了金少天,但自己也没讨到好啊,扭到了胳膊,疼死了。
金少天顶着一只熊猫眼,蹲在马路牙子上,脸色阴沉。他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可乐,正在敷眼睛。
我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金少天……”
金少天别过脸。
“金哥?”
“叫金学长!”
“金学长,你……好点了没?”
“你觉得呢?!”
我犹豫再三,还是弱弱地问:“那个,可乐三块钱一瓶,我刚垫付了,你啥时候给我……”
“没零钱!”
“没关系,没关系!”我掏出手机,“支持二维码,微信、支付宝任选。”
金少天用力瞪我一眼。
气氛又冷了下来,而我最怕突然安静,于是打破沉默:“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让你刚才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金少天夸张地皱着眉头,“你这么富有,谁会对你不感兴趣?”
我有点蒙,一时间分不清楚他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什么富有啊?”
“有飞机场的能不富有吗?”
金少天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拖着一只残臂,对金少天展开第二轮攻击,他轻松挡开:“张爱珊,做人要讲信用!你欠我一个条件,现在我让你入社,你就得履行承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社团整天招摇撞骗,赚的都是黑心钱。”老妈从小就教育我,诚信是做人之本,她的足疗店就是本着从不偷懒、对每一个顾客的身体健康都认真负责的信念,生意才越来越好,尽管我有时候也怀疑这跟她忽悠别人办卡的本领很有关。
金少天一把掐住我的手腕:“劝你想清楚再回答。”
我一手指着马路中央:“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张爱珊就是死,就是从这儿跳出去,也不会与你为伍……”
我还要说什么,这时一阵风吹过,我立马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娜塔丽·波特曼代言的那款粉红迪奥小姐系列香氛,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寝室里有一个姑娘特喜爱这款香水。
我心惊肉跳地转过身,果然,陈安娜正朝我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