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涸辙之鲋－永眠
米切尔抚摸手中长剑，维拉斯胸口破开一个巨大的孔洞，内里的血肉全部消失不见，地面上没有半点血迹，他的瞳孔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前一刻。
“还要继续吗？”身后令人厌恶的光明袭来之时，米切尔周身的空气一阵扭曲。
“你可以走了。”
米切尔抱起长剑，坐在台阶上，神色是尤利娅从未见过的迷茫。
祂的迷茫中带着几分脆弱与彷徨，祂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出现，被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你还不走。”米切尔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嘴角流着鲜血的安娜。
“你会放我离开？”安娜握紧了拳头，身后的神像完全破裂，神明的眼眸落在安娜的身侧。
米切尔有些不解，祂不是已经说了可以离开吗，为什么还要问祂。
祂或许应该生气的。
可是米切尔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她不喜欢自己生气。
“我封印了你，你就这么放我离开？”
千万年前的战役，自然之灵携其余众神与她联手才勉强封印了祂，萨瑞思大陆自主诞生出的神明不懂得对生命的敬畏，祂肆意妄为，将整片大陆视为自己的后花园。
纵然现实是，这片大陆确实属于祂。
只不过外来诸神早就在此处孕育了属于自己的种族，被原住民驱除显然不是诸神能够接受的。
眷族们安稳地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繁衍生息，造就了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为何要拱手出让。
那场战役过后，诸神被世界意识排斥，被迫远走，只有光明神，祂放不下这满大陆的脆弱子民，隐没身形留在了这里。
“你的人族早已腐朽。”
米切尔毫不客气地说，甚至不需要他，只需要一个约翰，就可以瓦解人类内部的统治。
其余种族在他们的神明远去后慢慢落寞，只有人族坚强地遍布整个大陆。
他们挣扎内斗，平民于污水肆流的城市阴影中艰难求生，贵族在宫殿内衣香鬓影交错。
这个世界不会平衡下去。
“海瑟薇也是人族。”
安娜从地面上爬起来，柔声说。
尤利娅与伊丽斯在一旁全面戒备警惕地注视着她，阻止她做出任何伤害米切尔的事情。
“她不是。”米切尔否认。
就算是又如何，海瑟薇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她从属于贵族，维护的向来也只有贵族的荣耀。
明明在皇宫内接受了如此多非人的待遇，被所有人忽视，寒冬将至时分，只能抱着被召唤出来的祂取暖，却在得到权力后重新投入稳固阶级的斗争中。
米切尔不明白。
但是祂不会反驳，这是祂的主人，是祂永恒的信仰。
所以后来，祂救了约翰。
属于她的帝国倾颓时是什么模样，她会给予什么样的表情。
米切尔不知道，因为她死在了这一日到来之前。
“三个月，带着你和你的眷族滚。”
米切尔握住手中长剑，对安娜说，随后与一龙一人消失在神殿中。
安娜瘫坐在原地，抚摸着身边光明神像的碎片，无言笑了。
自从海瑟薇失踪之后，分摊在她身上的力量回到了她的体内，她想起了很多早已被自己遗忘的事。
譬如她是谁，譬如海瑟薇是谁。
以及那位被亲生父亲亲自斩首的乔纳森·奥兰。
她的力量附着在黎明之刃上的时间太长，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它竟然诞生了神智。
在恐惧之翼沉睡的时刻，黎明之刃从镜面中远走，残存力量下意识修改了所有人的记忆，成为了埃里克帝国内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
她还能去哪里。
连在这片大陆上她的实力都已经变得如此脆弱，更别提回万界之中。
如果当年，她与诸神一同远走，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或许海瑟薇可以阻止祂，可以将人族带领另外一个高地。
她能看出来，海瑟薇知道她的身份。
安娜轻叹，光明从破碎的神殿穹顶灌入，带着微微的灼热。
*
“我带您回来了。”
米切尔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了原属埃里克帝国的皇宫，回到了弥奈曾经生活过的房间。
房间似乎没有受过时间的侵袭，一切都如原来的模样，甚至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米切尔将自己怀中的长发拿出，放在了窗前的书桌上，祂抚摸过桌面，坐在弥奈曾经坐的地方。
祂趴在桌子上，感受着她残留的气息。
殿下最喜欢将祂变成一只小黑猫，她就这么靠在桌子上，轻轻抚摸着祂的头或挠挠祂的下巴。
她偶尔心情好时，还会抱着祂一起去窗边晒太阳——晒太阳的是她，祂只会蜷缩在阴影中，仰头望着她。
银白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祂每一次仰头都会被来自于她的光刺目。
她还喜欢抱着祂一起睡觉，不过自己并不喜欢她抱着猫咪形态的祂。
人类的书本上说，人类会抱着自己的宠物睡觉，也会抱着伴侣睡觉。
祂才不要做殿下的小宠物。
明明就是卑微脆弱的短命种，怎么可以把祂当成宠物！
要当宠物也是自己把她当成宠物才对！
所以祂每次都在她睡着之后，偷偷变成人形，拥抱着柔软的她。
可惜主人好像不喜欢人形的自己，老是喜欢揍祂。
要不是祂实力不够，不能冲破契约，早就把这个大胆的人类给杀掉了！
暗夜之主的威严不容侵犯。
龙回想着和弥奈的点点滴滴，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多久，和海瑟薇的相处不过是祂漫长时间线中的一个小点。
时间会遗忘这一切。
可是我不愿意遗忘啊。
米切尔握住黎明之刃的剑柄，腹部开始浮现层层叠叠的鳞片，祂亲手掰下保护的鳞片，剑尖没入腹部。
“再见了我亲爱的主人。”
米切尔恍然间看见自己的身旁有一道透明的光影，如同记忆中早已远去的故人。
她对着自己缓缓伸出手，拂去肩头薄雪后微笑着拥抱住祂。
“是您回来了吗？”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
【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