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父亲的荣耀
卓缙确实是男爵府常客，他居然有这扇角落里小门的钥匙。
看着卓缙小心翼翼地透开了锁。陈言长心甘情愿地为他放哨。说实话，他并不想和这个富家公子有什么纠葛，他既没有用得到对方的地方，也和此人可谓话不投机根本不是一路人。
可是他目前确实需要卓缙，因为双方目标一致，正好满足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需要。若说他之前的运气实在是糟糕的话，此刻他无疑是幸运的。
走出去以后，卓缙又从外面锁好门。他向着陈言长招招生，示意对方跟在他后面。作为一位自称的老手，他完全证明他在开门期间说的话都不是吹牛，他是真正地轻车熟路。几次拐弯都恰到好处地躲过了男爵府守卫的视野。
这让陈言长更加相信自己之前又一次自以为是了。没有这个还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的公子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这个区域。
事实上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他脑中的男爵府，守卫只需要负责府内的事务，所以他一旦离开府邸那道高高的院墙，就万事大吉。平时或许是这样，但今天不是平时。今天是男爵大婚的日子。里面坐着的人打一个喷嚏，都可能引发北宸地震的那种。所以确保安全成为今天男爵府的重中之重。
再又转入一个小巷的时候，他发现了今天的第二个错误。
他看到了一棵熟悉的大树，这是他安放炸药的大树。见到树以后，他立刻在脑中勾画出了昨日探明的平面图，顺着这找到了他选择的民居屋顶的狙击点，以及几十米外的“津西人郭伟”入住的旅店。
他失算的点在于距离太近了，这三处都在男爵府的警戒范围内。他们的警戒范围至少有500米。这本来是他应该想到的。他们不会容许男爵府置于任何枪支的射程范围。现在恐怕除了大信最好的步枪可以达到650米的射程外，没有枪可以在警戒线外有效射入男爵府了。即便如此，那款名为正午的枪有效射程也不过320米。即便是陈言长在从来没有用过的情况下也没有把握在500米外击中目标。
要不要赌一次？
他现在就潜回旅店取枪，绕开守卫的视线强行登楼射击。潜回旅店容易，取枪以后到达指定地点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他是一个好的枪手，可不是什么潜行专家。
而且射击点现在是暴露在守卫视线里的，就算他开枪之前没人注意到。开枪之后，守卫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他。他们不同于几百米外男爵府里的宾客。那些宾客不论是听觉还是视觉，都会第一时间被韩睿的茶杯所吸引过去，无暇顾及危险的真正来源。而这些守卫则不然，枪声离他们更近。他们的视线里根本不会出现韩睿，所以只能同时投向还来不及绕到屋檐背后的他。
即便是他成功一击脱离，他也无法阻止有人立刻绕过来搜寻他。他这时候开枪引爆树干上的炸药对他来说于事无补。若是人都是男爵府出来，爆炸会二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是大街的守卫难道不能近距离听清楚，先有此处的枪法，后有爆炸吗？
怎么办呢？该不该赌一把。
然后他被人扯着后背的衣服拼命拖到了拐角。
“发什么呆啊？赶紧跑。不然被发现了就完了。你想要是老爷子知道我出来，肯定会派人追查我干了什么，那不是全完了吗？”卓缙低声嘶吼着，将自己的急切和紧张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言长点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他并不在乎二公子想要干什么。但是在这个地方发呆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他现在被看到的话还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但也意味着他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计划不得不无疾而终。而他的想法是再想想办法，这个计划还有值得抢救的地方。
在又像是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绕开守卫们的视线之后，他们两个成功闯出了封锁圈。这时，卓缙再次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哈哈大笑，将酒气全部喷在他脸上：“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回复着。
“当然了，北宸很难得像今天一样，全城放空。”卓缙继续笑，比刚才更肆意一些了。
“放空？”
“是呀，北宸现在大大小小的实权人物都在男爵府。此刻的北宸可以让我们为所欲为。”卓缙想要收起笑容，可是这份开心现在有些藏不住。
“为所欲为？”他虚起眼睛。
“没错，现在再没有人阻止我们去凤鸣阁了。而且姑娘随便选，今天都没人争。”卓缙说出自己心中的宏图大志。
陈言长在脑中仔细想了想这个凤鸣阁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在脑中的地图上找到了它的备注。他呆呆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在里面没有看出来哪怕一丁点玩笑的意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对为所欲为有很多理解，独独想不到去烟花之地就是对方最疯狂最大胆的想法。虽然这想法比起他想要做的那些事而言，一点都谈不上要命。但是确实是太过不要脸。
卓缙没有管他满脸的震惊，招手拦下了马车，并亲自把他推上了马车。待双方都坐好以后，卓缙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很鄙视我。我也很鄙视我。”
他吞了一口唾沫，把本想脱口而出的“确实如此”咽了下去。，只是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至于这个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就看两人的关系和对方的心情了。
卓缙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没办法啊，老爷子比姓余的还老古董。别人的儿子去金美楼、满春院、庆元春什么的都是一桩风流韵事，唯独我去就十恶不赦。还说要打断我的腿。生在卓家真是最大的不幸。”
陈言长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对这些公子哥可没有半分同情。锦衣玉食、鲜衣怒马，仅仅因为家教比别人稍严一些就觉得自己遭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若是卓缙也跟他一样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甚至连房租都交不起，他又会怎么想呢？
“我在想我要是贾涛安就好，不是贾涛安当一个梁笑应也好，至少没老爹，可以为所欲为。”
陈言长强忍自己想要一拳揍在对方脸上的欲望，说他是公子哥还是高估他了一点，更直接的说法就是一个混蛋。
“说起来，老爷子就是野心太大。旭虎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保守和守旧。他们就是要表现得越传统越好，来聚拢保守人士。余立凡就一个典型的守旧派，老爷子就还要比他更保守。老爷子自己保守不算，还要我们全家都当他的告示牌。”卓缙打了一个酒嗝喷在他脸上，让陈言长有些想吐。
卓缙之前提到他父亲卓奋扬和余立凡有嫌隙。现在又说到卓奋扬野心太大，莫非这位旭虎二号人物想要当上会长，两人在争这个位置？
“我觉得是不是杨浙死得太不是时候了，若不是老爷子接手了杨浙的大部分财产，他也不会如此膨胀，搞得如此苛刻。”卓缙继续说着。
陈言长转动着手杖。杨浙？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的死又有什么影响？想到这里，他的手猛然一沉：“这个杨浙是怎么回事？”
“你居然问我？你不该比我清楚吗？”
陈言长眼睛一转：“我是问他死了以后的事，我这两年可没有怎么来北宸。”梁笑应和杨浙非常熟悉？这很合理。这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这个任务转给了建义帮的戴莉老大。为了就是洗清自己的嫌疑。之后可能因为此事过于敏感才躲在内曹郡两年不敢踏足北宸。既然他一直醉心于进入北宸名利场，两年不来以前的人脉都会断掉。怎么想都是亏损巨大。梁笑应并不像是做赔本买卖的人，他在这一单收到的报酬一定大于他的损失，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你真不清楚？”卓缙虚起双眼，对这个回答不太相信。但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次以后，他还是作出了回答：“早在他死前一年，余立凡、杨浙和老爷子签下了互相持股的协议。而杨浙出了意外以后，他的继承人就抛售了手中的股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最后老爷子吃下了最大份额，成为杨浙死的最大赢家。”
“为什么余立凡斗不过老爷子？”他不太懂商业的事情，只是下意识地简单觉得会长总该强一些。
“因为他没有料到吧？谁能想到杨浙的继承人会抛售所有股票呢？而我家老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大笔钱。也是他运气使然。”卓缙耸耸肩，不以为然的样子。
运气使然？这个借口实在是有些低劣。建义帮安排人除掉的杨浙；而建义帮背后又有一位北宸大佬在暗中支持他们；旭虎二号人物野心勃勃的卓奋扬从杨浙的死上得到了最大好处。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卓奋扬就是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这个词不由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伙人。站在莉蒂娅背后的黑手。那位希望自己的杀掉韩睿的人。之前他认为应该是飞蛟的人。可现在看来卓奋扬也是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
“他的继承人是谁？”
“比利啊，你不认识他吗？”卓缙猛然回过头来，满脸狐疑地问。
而他已经下意识地继续反问了下去：“比利？这不是个异族名字吗？杨浙的儿子为什么叫比利？”
卓缙皱起眉，手在头上使劲挠了挠：“我还以为我喝醉了。喝醉的人是你吧？你连比利都不知道了吗？你以前还缠着他教你肖像画。你不认识他了吗？他是混血啊。”
“是吗？好像中午喝多了一点。”陈言长就坡下驴，“我差点忘了这件事。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卖了一大笔钱，去龙州城定居了。”卓缙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漏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就他一个人。话说我要是能这样死个爹也不错。”
陈言长皱起眉，心里重新升起一阵恶心。
“不对啊，你以前和他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当初你们一起在杨浙的铜器工厂学习管理工厂。结果呢，你们正事不做，就学着做烟灰缸。一人做一个，还互相赠送。这是什么鬼？交换信物么？我还以为你们这是要结拜为兄弟了。后来证明我想多了，都没一起去过烟花之地，怎么会结拜呢？而且做工这么粗糙，两个人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哈哈。”卓缙伸出食指有力地指向天空。
他没有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只是皱着眉说：“我送给他的，按我们的习惯，我刻了一个‘梁’字。而他送给我的，则按他们异族人的习惯刻下了他名字的首字母，所以刻下的是B.Y。”
“是啊，异族人就是读书少。要是中州人用他们的习惯，我姓卓是不是该写……嗯，一个‘上’字？哈哈。”
陈言长知道这两个烟灰缸现在在哪里了。比利送给他的在梁笑应的保险柜里，而梁笑应送给比利的那个却在戴莉手上。
戴莉和梁笑应合谋杀了杨浙，比利却把自己的东西送给了戴莉？这里有两个可能。第一，比利已经死在了戴莉手上。第二，这个比利和卓缙一样，是个父慈子“孝”的家伙，杀杨浙本来就有他一份。其实他本来还考虑了第三个可能，比利知道了梁笑应和他父亲的死有关，所以他和梁笑应割席断交，把梁笑应给他的东西也扔掉了。不过这第三个可能没能说服陈言长，明知杀父仇人，断交就完了吗？
这是从比利的角度出发，换一个角度。戴莉为什么把烟灰缸放在自己的案头？还擦拭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有些故意地展示给他看？仅仅因为这是他梁笑应的一件物品？所以寄托了对他的感情？
不对，戴莉可不是一个轻易因为“爱情”就被蒙蔽双眼的女人，她本质上还是黑帮老大。感情在她的生活中应该只是一位调剂品。而若是比利有参与杀他父亲，戴莉没有必须展示这个烟灰缸。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戴莉已经干掉了比利。她现在是故意把这个消息告诉梁笑应，或者是在试探他的反应。试探他的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