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狭路相逢
孤僻，不容易相处。
对犯罪类新闻嗅觉尤其敏锐，专业素质过硬。
这是记者部主任对阎恪近一个月来表现的评价。
奇怪的是这个人前段时间还是浑浑噩噩，随时可能被开除。
芙蕾雅双手把控着方向盘，不时借助后视镜偷瞄后座上的阎恪。
她有些好奇阎恪究竟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出成绩的。
“我听主任说你先前一直都在跟进犯罪类新闻，最近的喰种袭击事件，你应该也有关注吧？”
为了缓解车内沉闷的气氛，芙蕾雅主动开口问道。
“食人怪物，正常情况下跟普通人差不多，食欲暴涨时会出现躯体异变，受害者大部分会被其吃掉，少部分会受其感染，成为新的喰种。”
坐着人家的车，阎恪自然不会摆脸色，情感缺失又不是缺心眼。
哪怕自身的各种情绪都受到了压制，阎恪只要还保持着理智，装出些情绪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像他晚上开工前都习惯性的看一眼教人保持笑容的短视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赶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案发现场在三城口的康宁街是旧城区的一处商业街。
现在这个时段正是热闹的时候，再加上喰种袭击事件的出现，人流更是密集。
芙蕾雅只能选择将车停到附近，两人步行过去。
“看来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咱们得快点赶过去抢占位置，不然很难拍到效果好的照片。”
甫一下车，芙蕾雅挂上记者名牌，取出照相机就迫不及待的打算投入工作。
只是等她转身跑出去几步，始终没听见身后本该跟上来的脚步声。
回头看见阎恪还在慢悠悠的往前走，芙蕾雅不由得停下脚步，满脸困惑的看向前者。
“现在已经晚了，好位置早就被占据，急什么。”
阎恪抬手指了指前方的街道，人群明显在往某处靠近，混乱之下连街边的清洁机器人都被撞翻了一个，正在不断的尝试从地上爬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跑不动。
“那我们该怎么办？”
初次参与一线记者工作，芙蕾雅选择跟着眼前这位“老手”行动。
“喰种袭击事件属于特殊案件，警备厅不会允许记者进场拍摄，不管你跑多快，最后还是得在警戒线外......你准备就这么过去？”
阎恪撑着伞，看着因为着急而冒雪站在街边的芙蕾雅，以眼神示意她去拿伞。
事情的发展正如阎恪所预料。
当他们赶到案发现场所在的理发铺时，这边的街道早已经被封锁。
两只外形同马蜂有些相似，不过放大到了正常犬类的警用无人机盘旋在街道上空，腹部的机械装置展开，投落一大片由虚拟图像组成的黄黑色警戒线，将理发铺和这一段街道全部封锁。
警示声一刻不停：
‘前方发生刑事案件，街道管制中，任意车辆，人员未经允许不得擅闯，否则后果自负！’
封锁线外。
阎恪放眼望去，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伞。
“这怎么拍？”
看到这阵仗，举着照相机的芙蕾雅一时失措。
“这个角度就不错，将围观群众和警戒线全部拍进去，然后找机会去那边的商场三楼，站在高处应该能拍到几个画面。”
站在人群后方的阎恪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想到待会儿人家还请客，于是开口指点了两句，
“最好能拍到受害者被运出来的画面和理发铺内的现场照片。”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你不拍吗？”
看了眼旁边挂着霓虹灯牌的商场，芙蕾雅恍然大悟，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阎恪连照相机都没拿出来。
“同样的照片拍多了没意义，这边你负责，我去周围看看情况。”
阎恪交代给芙蕾雅的都是些记者的正常工作，本来是由他去做的。
有个人愿意把这部分工作承担下来，阎恪也就懒得再浪费功夫。
说完也不等芙蕾雅开口，径直转身绕过街面上的人群，走进旁边的巷道。
“哎，我待会儿去哪儿找你......”
看着阎恪远去的背影，芙蕾雅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避开芙蕾雅独自行动自然是有原因的。
想要拿奖金，那就必须得有独家新闻。
独家之所以被称为独家，自然不可能摆在明面上，需要阎恪自己去发觉。
走在昏暗逼仄的巷道内，雪花从上空飘落。
一部分被两侧商铺斜挂在外的霓虹灯牌和雨棚截停，一部分从空隙处逃逸向地面，将满是油污和黑灰的巷道内勉强铺出些白地。
阎恪侧身让过两个从其他街道跑来凑热闹的人。
视线在周围徘徊。
商店侧门摆着的垃圾桶，堆叠的塑料框，满地的脚印。
根据报社信息部传来的情况，凶手早已逃离案发现场，这就意味着喰种是“饱餐”后逃离，势必会留下血腥气，而此处巷道距离理发店最近。
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琥珀色墨镜，阎恪边往前走，边捕捉着空气中的各种气味。
他不确定喰种是否经由此处逃离，因此准备沿着小巷绕到理发店后边去。
僵尸对血腥气的极端敏感是最好的追踪技巧。
只要对方曾经来过这片区域，那么阎恪就一定能闻出来！
等走到巷道的末端，脚步倏然停顿。
鼻翼翕动。
阎恪垂眼看向身前靠墙堆放，装满了酒瓶的塑料箱。
本打算弯腰将它搬开，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直起身，抬脚踢了踢塑料框的边沿。
下一秒。
数道阴影从塑料筐的底部延展而出，将它从地面抬起，挪向一旁。
先前在报社内不方便测试，在这儿则没有多少顾忌。
目光投落在搬开的塑料框后边的墙角。
融化的积雪形成的脏污水坑内，半截指头浸没在其中。
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让手指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表面还有几只虫豸来回游走。
拿起相机对准断指拍了张照片，再走到巷道口，蹲下身将整条巷道和另一端聚集的人群拍进去。
单是这两张照片就有的写了，只不过阎恪显然不会满足于此。
哪怕这场大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仍旧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抹仍未消散的血腥味。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
此时的阎恪视野内，墙角的断指仿佛在不断溢散出一些猩红的光点，它们代表着受害者的血腥气，而这些光点很快就在他身前凝成一道半透明的浅红光带，一直延伸向他右后方。
哪怕这些光点实际上并不存在，阎恪依旧能在脑海中将其呈现出来。
沿着光带指引的方向前进，阎恪原想着它会在街道的某处逐渐淡化，代表着受害者的部分血肉被吞食干净，到那时，他或许能够拍到喰种最后停留的区域。
穿梭于人群，阎恪惊讶的发现血腥气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的浓郁。
这并不是正常现象。
喰种不可能边吃受害者边加重血腥气的残余，除非......它找到了新的猎物！
心下有所猜测的阎恪加快脚步，很快就找到了这股血腥气的来源。
一间位置偏僻，大门紧闭的肉铺！
站在肉铺挂满了猪肉的橱窗前，‘荣记猪肉铺’的虚拟招牌不断的翻转。
阎恪的目光穿过橱窗，投向店内阴暗的角落。
整扇的猪肉阻碍了视线，什么都没有看清。
阎恪或许很难分清人与人之间的血腥气有什么不同，但猪血与人血，他绝不会闻错。
商铺门外悬挂着歇业的牌子。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午饭前。
这个时间点本该是这类肉铺生意最火爆的时候。
看橱窗里挂的满满当当的肉条，显然是提前准备好出售的。
咔哒~
门没锁！
搭在门把上的手掌用力，将门往里推。
一股足以媲美昨晚的浓郁血腥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的还有如同野兽般的咀嚼声！
隆~隆~
头顶驶过空轨列车，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暂时压下整个商业街的混乱声响。
阎恪站在门口，面容沉静。
他身后是漫天风雪和寥寥几名行人。
而在他身前，肉铺内部的墙角处，有人趴伏在一具尸体身旁，肩膀不断的耸动。
曲起手指敲了敲商铺的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喰种身形一顿，猛地回过头，显出一张满是血渍，胡子拉碴的茫然脸庞。
咔嚓~咔嚓~
连按几下快门，阎恪半眯着双眼看着相机屏幕，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抬手指向商铺内的墙壁，
“表情不错，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你旁边的灯打开，虽然开了闪光灯，但这边的光线还是有些暗。”
“等等，不，不是我......咕~”
男人嘴角挂着碎肉，看着阎恪足足愣了两三秒，这才后知后觉的站起身。
他垂着头，口中嘟哝着一些混乱的短语，旋即闷吼着抬头，猩红的双眸盯住阎恪，挂落在身侧的双臂出现怪异的抖动。
阎恪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追踪到了一头猎食中的喰种。
以他现在的状态，近身肉搏纯属找死，于是果断撤步。
与此同时，肉铺大门投落在地的阴影悄然沸腾。
正好试试这份新能力。
喰种迈步向前，双臂开始皲裂，阎恪表面示弱，提前做好应对。
肉铺内外的气氛降至冰点。
一明一暗。
只有风雪在两者间徘徊。
“阎恪，我拍到照片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的喊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阎恪蹙起眉头，正想要做些什么，肉铺内的喰种却是转身撤进肉铺里屋。
它居然主动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