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天大案
1953年8月19日,农历七夕节过后的第三天,在距离重庆市三百余公里、紧邻长江的石峰县,县公安局局长肖云飞及部属十余人于辖区内一处叫乔家冲的村寨遭遇土匪袭击,除了刚刚穿上警服不到一个月的乔文燮,其他人全部遇害。
原第二野战军某团政委、现任县委书记李庆林震惊万分:“自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以来,我军就开始大规模剿匪,无论是原先聚啸山林的土匪还是国民党的残兵败将都早已被剿灭。定军,你和肖云飞可是老搭档了,他这个主力营的营长作战经验可不是一般的丰富,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县公安局政委谭定军颤声道:“据唯一的幸存者乔文燮讲,当时肖云飞同志一行正在一家农户的吊脚楼上喝茶,乔文燮因为闹肚子去了不远处的茅房,忽然听到从外面传来连续两次剧烈的爆炸声,当他跑出来时那家农户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可是他却并没有看到土匪的踪影。我亲自去看了现场……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手榴弹的残片,现场的情况惨不忍睹,几乎寻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而且我们还从中找到了那家农户主人的部分残骸……”
李庆林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青筋凸出,脸上却依然平静,他毕竟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军人。这一刻,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很可能是美式手榴弹,那可不是普通土匪应该有的东西……对了,那个乔什么的人究竟什么个情况?”
肖云飞一行十余人除了乔文燮外全部牺牲,而乔文燮竟然毫发无伤,这不得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并心生怀疑。谭定军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公安局副局长龙华强:“龙副局长,这个人好像是你前不久才招进公安局来的,你说说情况吧。”
龙华强低沉着声音道:“我们和大城市的情况不一样,基本上不再继续留用以前的旧警察,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招收一部分青年进入公安队伍。乔文燮的条件完全符合我们的招收标准和条件……”
谭定军忽然问道:“乔文燮好像就是乔家冲的人吧?而且我还听说他哥哥曾经是国民党军官,重庆解放后此人解甲归田,土改时被划成了地主成分,后来却不知所踪。龙副局长,你原来可是本地的地下党员,难道对这个人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
这一刻,龙华强已然感受到李庆林锐利目光中的巨大威压,沉默了一瞬后才说:“是老岳给我打的招呼……”
龙华强所说的老岳曾经是本县的地下党县委书记,如今的石峰县县长。李庆林没有想到乔文燮这样一个小小的公安人员背后竟然有着如此复杂的社会关系,一下子意识到事情肯定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沉吟了片刻后问:“乔文燮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龙华强回答道:“他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惨案发生后是他跑到乡政府报的案。他被吓坏了,一直不吃不喝,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从他那里获取到当时更多的具体情况。”
谭定军皱眉道:“我觉得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李庆林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随便去怀疑一个人,除非是你们手上握有充分的证据。定军,你刚入伍时不也是一个新兵蛋子?他这样也很正常嘛,你说是不是?我看这样……嗯,先把人放出来吧,你们要多关心关心他,让他尽快把当时的情况讲清楚。”
谭定军早已习惯于在李庆林面前服从,当即敬礼道:“是!”
李庆林继续说:“接下来你们要进一步调查那家农户的情况,还有,一定要把烈士们的遗体都运回来……”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有一种可能,轻叹了一声后说:“尽量把他们都完整地运回来吧。”
这时候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了,胡子拉碴,满脸的疲惫,他满怀歉意地说:“这几天我在下乡,听说情况后就马上赶回来了,赶了一夜的山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太令人震惊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石峰县虽然紧邻长江,但辖区内大部分都是山区,原始森林的覆盖面积较广,而且县城距离长江沿岸六十余公里,辖区内只有一条从县城通往长江边的简易公路以满足物资水运进出的需要,所以县乡干部的工作全靠步行。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李庆林倒是并不在意,他是从野战军转业到地方的军人,就是靠着一双脚板踏遍了大半个中国。
李庆林客气地请他坐下后,看向谭定军和龙华强二人:“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待二人离开后他亲自去给高个子中年男人泡了一杯茶,又去将香烟和火柴拿过来放到前面的茶几上,随意坐到了来人身边的一张硬木椅上,问道:“老岳,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来人正是石峰县的县长岳忠勉。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重庆地区长期以来处于敌后,敌情复杂残酷,岳忠勉一直坚持在本地开展敌后斗争,非常熟悉当地情况,组织上让他留下来配合李庆林的工作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岳忠勉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支烟点上,皱眉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呢。从石峰解放后我们就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剿匪,成果非常显著,特别是1952年秋天的曹家坳一战,我们彻底消灭了国民党军盘踞在七曜山一带的残兵败将,从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土匪活动的迹象。我真是不明白了,这一股土匪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呢?”
这些情况李庆林都非常清楚,他点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目前的情况是有一股土匪出现了,而且还杀害了我们的公安局长,从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分析,这股土匪手上的装备非同寻常。”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放低了声音道:“不过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岳忠勉霍然一惊,问道:“老李,你怀疑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内线?乔文燮?不,他不可能。”
李庆林的目光仿佛是在无意中从岳忠勉的脸上扫过,问道:“他为什么不可能?”
岳忠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他是郭怀礼先生向我推荐的人。”
李庆林有些惊讶:“原来如此。那么,他告诉你让这个人进县公安局的理由了吗?”
岳忠勉摇头:“他就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乔家老三马上就要满十八岁啦,就让他去县公安局吧。他是我的学生,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也符合招收标准。’”
李庆林脸上最大的特征就是那一双浓眉,黑得发亮。他是河南人,口音比较重:“乔家老三还是个娃子……对了,他怎么是老三?难道他有两个哥哥或者是还有一个姐姐?”
“他们是三兄弟,老大乔智燮,老二乔勇燮。乔文燮八岁时父亲因病去世,他母亲还健在,如今在乔家冲务农。乔智燮是我党地下党员,可惜的是在解放前夕牺牲了。”说到这里,他伤感地笑了笑,“解放前夕,我地下党重庆市委书记被捕,此人很快就叛变投敌,整个重庆地区地下党组织因此遭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当时乔智燮是这个叛徒身边的工作人员,如果不是他机智地躲过敌人的追捕,甘冒奇险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来报信的话,说不定我县的地下党组织早就不存在了。”
李庆林顿时动容:“他是怎么牺牲的?”
岳忠勉轻叹:“乔智燮回到石峰后直接就去找了郭先生。随后我和他们两个人就分头去送信,没想到的是,乔智燮竟然在送信的途中掉下悬崖牺牲了。”
李庆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么,乔家老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岳忠勉苦笑了一下,说:“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
李庆林轻“哦”了一声,起身去拍了拍岳忠勉的肩膀,道:“现在你得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情的话我让人去通知你。”
岳忠勉也起身:“我没事,眯一会儿就好。”
乔文燮确实是吓坏了。
当时,那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他瞬间忘却了如绞一般的腹痛,直接提起裤子就跑出了茅房。眼前的那一片狼藉让他惊骇得脑中一片空白,而烈日下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浓浓的血腥气味让他几乎是本能地就直接选择了逃跑,朝着家的方向逃跑。他在逃跑,像行尸走肉般逃跑,数百米外山坳那几户农家在呼喊他的名字他都恍然未闻,那两声巨响惊飞了山林中的鸟雀和秋蝉,同时也让他的灵魂几乎离开了躯体。
“山娃,出啥事情了?”忽然间,乔文燮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母亲呼喊着的是他的小名。他对母亲的声音极其的敏感,因为那个声音代表的是安全,还有温暖,这也是他在刚才逃跑方向上的本能选择。
乔文燮停住了脚步,有些佝偻的母亲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的小山包上。那一刻,他大部分的灵魂仿佛在瞬间回归到了本位。他愣了一下,朝着母亲大喊了一声:“奶子,快回去,有土匪!快回去!”
他转身就跑,朝着乡政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早上出发时,肖局长亲自替他理了一下警服的衣领,抻了抻他胸前的胸章,笑眯眯地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夸赞了一句:“小伙子很精神,不错。”在路上,一位同事和他开玩笑:“山娃,你下面长毛没有?”一行人都大笑。另一个湖北籍同事问道:“山娃,听说你们这里的乡下人称呼妈妈奶子,你也这样叫?”乔文燮憨憨地问:“那你们叫什么?”湖北籍同事大笑:“我们当然是叫妈妈,北方人叫娘。”众人又大笑。一行人就这样轻松地穿过高山上的那片原始森林,途中还在一处山涧洗了把脸……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呀!
开始时乔文燮的脑海里还不断地闪过那些画面,后来却都变成了泪水,还有不争气的号哭声。乡政府在距离乔家冲十多公里的山坳里,在不知所措的哭声中乔文燮冲进了派出所:“有土匪,都死了,都死了啊……”那一刻,他的灵魂再一次脱离了躯体,进入先前那个空寂无边的世界。
后来县公安局的政委谭定军赶到了现场,将乔文燮带回了县城并暂时关押在了一间禁闭室里。乔文燮并不记得这个过程,也不曾记得有人询问过他什么事情,眼前一片影影绰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距离他十分遥远。当他终于从禁闭室里面出来时也依然是如此,那些声音、那些影子,虚幻如残梦般根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乔文燮,乔文燮,你看着我,听到没有?看着我!”这时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从天外来到了他的耳畔。声音很熟悉,也很亲切。他想起来了,这是郭先生的声音,郭先生从来都只叫他的大名。虚幻的影子缓缓聚焦……在他眼前的果然是那张熟悉又慈祥的脸。
看着乔文燮那双空洞的眼睛很快变得生动起来,郭怀礼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看来确实是被吓得不轻。他的手轻轻抚着乔文燮的后背,温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
乔文燮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呜呜哭着:“先生,他们,他们都死了……”
郭怀礼叹息了一声,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牺牲了,不是还有你在吗?所以,你要坚强起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现在,你告诉老师,那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你别急,慢慢讲,讲得越详细越好。”
乔文燮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恐惧也因此被他一点点压制下去,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谭定军、龙华强也在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县公安局实施的是军事化管理制度,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开始训练。那天早上,当全局干警集合完毕后,肖云飞局长忽然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同志们……稍息。从今天开始,我将亲自带队去往下面的乡镇检查工作,顺便带着大家去进行一次长途拉练,每次的跟随人员由我随机选择……”在讲完了一通鼓励的话之后,他就开始随机点名,最后,他走到乔文燮面前,替他理了理军容:“小伙子很精神,不错,这次你也参加吧。乔文燮,出列!”
乔文燮没有想到肖局长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还亲自点了他的兵,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应道:“是!”
早餐后一行人从县城出发,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装。乔文燮喜欢身上跟军服一样颜色的警服,喜欢肩上挎着的那支汉阳造七九式步枪。他虽然还没有满十八岁,却已经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位于行军队伍中比较靠前的位置。一路上大家和他开玩笑,他都只是憨憨笑着毫不在意,早上的激动一直在他的情绪中荡漾着,即使是行走在山路上他也依然感觉到脚下在呼呼生风。
乔文燮没有想到这次的目的地竟然是自己的家乡乔家冲,心情更是激动。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见到母亲了,心里面很是挂念——要是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行军,在穿过那片原始森林之后,一行人终于到了乔家冲。肖云飞站在半山腰指着下方山坳里面的那家农户问乔文燮:“那是谁家的房子?”
乔文燮分辨了一下,回答道:“那是我堂叔的家。他叫乔树展。”
肖云飞笑问道:“听说你名字中的‘燮’字代表的是辈分,也就是说,你这位堂叔是‘展’字辈的?”
乔文燮有些惊讶:“您知道得真多。经纶克展燮理洪,这就是我们乔家的辈分顺序。”
肖云飞点了点头:“你堂叔家的房子很有特色,我们就去他家里坐坐吧。”
乔文燮鼓足勇气低声试探着问道:“要不,去我家里?”他指了指山沟里面的方向,“过五个小山包就到了。”
肖云飞大笑:“今天我们就不去麻烦你老母亲了,一会儿我给你一个小时的假,你可以回家去看看她老人家。”
乔文燮虽然觉得遗憾,心里还是很高兴。一行人到了山下,沿着田间小路朝堂叔家的方向走去,这时候不远处一个背着背篓正在割猪草的中年男人忽然朝着队伍大喊了一声:“那不是山娃吗?山娃,你什么时候去当兵了?”
乔文燮当然认识那个人,他得意地说:“表姑爷,我当警察了,我身上穿的是警服,不是军装。”
那人朝他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讲。”
乔文燮摇头道:“表姑爷,我不能随便离开队伍,这是纪律。”这时候肖云飞转身朝他挥了挥手,道:“去吧,别待太久。”
乔文燮大喜,从小路上跳到下面的田埂上,快步朝那人跑了过去:“表姑爷,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那人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朝他递了过去:“拿着,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荷叶粑,里面还有腊肉呢。”
乔文燮愣了一下,问道:“表姑爷,你这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那人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今天要回来?这是我的午饭。吃吧,我家里还有呢。”
乔文燮轻轻扯断荷叶外面十字交叉的细麻线,拨开荷叶,里面的糯米粑还有些温热,暗红色的腊肉粒镶嵌在其中,香气扑鼻。县公安局的伙食虽然可以顿顿吃饱饭但油水却并不多,乔文燮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即刻就咬了一口:“真好吃。表姑爷,我走啦,改天有空回来再去看你。”正准备转身去追队伍,却被他叫住了:“别急啊,吃完了再去。”
乔文燮三两口吃完了荷叶粑,那人侧转过身去:“把荷叶扔到我背篓里。去吧,今后要经常回来哟。”
追上队伍时肖云飞一行已经到了吊脚楼的梯坎下面,乔文燮朝着上面大喊了一声:“叔,在家不?”
很快地,吊脚楼上就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脸上笑眯眯的:“这不是山娃吗?你穿上军装真好看。”
乔文燮情不自禁地挺起了胸膛,问道:“叔,平哥、安哥呢?”
中年男人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队伍,回答道:“他们上山打猎去了。山娃,你们这是?”
乔文燮这才介绍道:“我们县公安局的肖局长来了,您家里有茶叶、米面和肉吗?没有的话我回家去拿。”
乔树展急忙道:“有,有。”说完后就急忙下楼去迎接肖云飞一行。
“老乡,今天我们可是要给您添麻烦啦。”当乔树展出现在下面时肖云飞朝他敬了个礼,随即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来,“这是我们这一行的午餐费,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乔树展急忙拒绝道:“不能这样的,不能这样的。茶叶米面都是我们自家种的,肉也是自家杀的猪,还有从山上套来的野味,不要钱的。你们可是贵客,请都请不来呢。”
肖云飞将钞票塞到他手上,说:“这是我们的纪律,请您一定要收下,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在您这里吃饭了。”
乔树展拿着钞票的手有些颤抖:“那好吧。肖局长,请到楼上去坐会儿,先喝会儿茶,饭菜很快就做好。”
肖云飞抬头看了看吊脚楼:“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吗?”
乔树展点头道:“是啊。山里的湿气重,毒虫多,祖祖辈辈都这样建房子。”随即将客人们请进了中间的正门,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地上铺满了刚刚从地里挖回来的红苕和土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泥土的气味。穿过里面右侧的一道门就是厨房,里面的光线要好一些,可以看到屋子正中的一张小方桌和窗边的柴火灶,靠中间那壁墙的地上是冬天才会使用的火塘,火塘上面吊挂着几块黑黢黢的腊肉。柴火灶前面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妇人,乔文燮朝她叫了声“婶”,妇人的脸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山娃,你回来啦?”
乔树展大声道:“来客了,多做些饭菜,取一块腊肉下来洗干净煮上。”说完他又转身低下声来对肖云飞说:“她眼睛、耳朵不大好使……肖局长,请上楼去坐会儿,水开了我就来给你们泡茶。”
厨房的外边有一道长长的楼梯,乔文燮带着肖云飞一行到了吊脚楼的长廊上。长廊在楼上房间的外面,视野极好,空气也非常流通,一阵阵的凉风袭来,一路的疲乏顿时就去掉了大半。肖云飞一边解着领扣一边问乔文燮:“最近这一带的治安怎么样?闹过土匪没有?”
乔文燮回答道:“听说很久以前贺家大院闹过土匪,是从山那边来的,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这地方闹过土匪。”
这时候乔树展上来了,一只手提着铁茶壶,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竹篮,小竹篮里面是一摞小土碗,他笑着说:“贺家是我们这一带最大的地主,土匪也就只有去他们家要粮要钱,他们很少祸害老百姓的。倒是那些国民党溃兵,听说好几个地方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给祸害了。”
肖云飞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他朝一众部下做了个手势:“都坐下休息吧,不用警戒。”
茶叶在铁壶里面煮过,乔树展先给肖云飞倒了一碗茶水:“这是刚刚从山上摘下来的茶叶,您尝尝。”
茶水有些烫,肖云飞尝了一小口,点头赞道:“有些苦,不过很清香。”随即就对一帮部下说:“你们自己来,别像官老爷似的还要老人家一个个送到你们手上。”
乔树展急忙道:“你们都是尊贵的客人,我给大家倒茶是应该的。山娃,你来帮忙。”
乔文燮应了一声,将装有茶水的茶碗递到每一个人的手上,这时候他忽然就感觉到肚子里面剧烈地绞痛了一下,同时就有了强烈的便意,他不由叫了一声:“我肚子好痛,肯定是表姑爷给我的那个粑粑不干净。”
乔树展禁不住就笑了起来:“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财迷,你以为他会给你好东西吃?”
乔文燮顿时后悔不迭:我怎么把这事忘了?还是自己太嘴馋了。他急匆匆地就下了楼,飞快朝着十多米远的茅房跑去。这一带农村的茅房其实就是猪圈,猪粪人粪可以作为肥料。乔文燮刚刚蹲下,就是一通猛拉肚子,甚至将后面猪圈里的猪都惊醒了,它们烦躁地在里面一阵乱蹦跶。
就在这个时候,乔文燮听到从外面连续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给你荷叶粑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郑小文?”待乔文燮讲完后,郭怀礼才问道。
此时的乔文燮早已是泪流满面,身体颤抖着,声音哽咽:“就,就是他。先生,我,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郭怀礼伸出手去轻抚着他的头发,温声说:“我知道,我知道的。如果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很害怕,也会选择逃跑的。不过我相信你今后就不会再那样了,你会因此而变得勇敢起来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变得勇敢起来的。”说完,他转过身去:“得尽快抓到郑小文……李书记,你什么时候来的?”
门口处带着两个警卫员的县委书记李庆林快步进了屋,朝郭怀礼伸出手:“郭先生,我找了你一大圈,原来你在这里。”
郭怀礼叹道:“这孩子被吓坏了,我来看看他。李书记,你找我有事?”
李庆林握住他的手,说:“去我家吧,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说事情。”
想不到郭怀礼却拒绝了:“还是去我那里吧,你家里有三个孩子,太吵了。”
李庆林大笑:“你这个孩子王还怕孩子吵闹?好吧,就去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