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子墓
路，是自己选的；即便再难，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选择了来到卫国，接受封地成为范家宗主，范豫就要同时接受身份暴露，随时应对来自晋国智家的追杀。
对于这一点，士弥是最清楚其中缘由的。
看着范豫的背影，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苦楚。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宗主经历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磨难。
来卫国，实在也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可就算继续隐匿身份，又会怎样呢？
那时自己的这个少主，早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们原本就没有做长远的打算。
来卫国，只是为了让这个少主临死前看起来风光一些。
至少，以一个有封地的士大夫身份死去，总比做一个流民客死他乡，被暴尸荒野强的多。
然而，如今死而复生，一切就变的不同了。
面对如此残酷无常的世事，范氏的这位年轻宗主能应付的来吗？
士弥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更范豫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以后，他们怕是再也无处可逃了。
一道黑影蓦的从斜刺里跃出，就停在范豫他们刚才驻足的地方，稍一停留，又旋即消失不见。
...
轻风拂过，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河岸上柔弱的柳条同时摇摇荡荡。
范豫也似乎被这冷风侵扰，脚步变的有些轻浮。
士弥刚想上前搀扶，却听见他压低了声音道，“弥叔，你可感觉到有人在跟踪？”
“从离开帝丘之时起，一路到这范邑，始终都有人在暗中跟着咱们。”
士弥不动声色的低声应道，只是忽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神情，“宗主，怎么你也发现了？”
范豫微微点头道，“我是这两天才有所觉察的。”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终究是被人跟踪，这种事弥叔怎么还能如此高兴呢？”
“老奴非是为咱们被人跟踪开心，而是因为宗主你！”士弥道。
“我？”范豫疑惑道。
“没错！宗主可知这些人都是有些许武道修为的，且又刻意的做了伪装隐藏；能发现他们，这恰是说明宗主的身体非但正在恢复，甚至是结出了武道神识！”
士弥强压着心头的兴奋道，“宗主自幼多病，难修武道，如今总算...总算是苦尽甘来，老奴也能给老宗主一个交代了！”
一个老人，往往很难会被面前的危险吓到；以往的阅历经验让他们在面对困难时，随时都能想到无数种的解决办法。
但他们却又时常会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所触动。
士弥的眼眶又开始有些湿润了。
觉察到士弥的情绪变化，范豫摇头苦笑道，“且先不说这个。弥叔，你可看的出来这是些什么人吗？”
士弥默默的摇头道，“这些人形色各异，容貌身份变化都很大；但据老奴这些天的观察，这次跟踪咱们的人应该都是同一伙。”
“会不会是智家派来的？”范豫问道。
“绝不是！”士弥道，“晋国是大国，智家又尤其专横，如果真是他们派过来的，即使是在这卫国，怕是这些人也绝不会如此鬼鬼祟祟。”
“那会是什么人在暗中窥探我们呢？”范豫不解道。
“无论是谁，如此猥琐的行径，我们也不用怕他。”士弥不屑的说道。
“怕，自是不怕的。哪怕现在就真的是智家派人来，无非一死，又有何惧之有呢？”范豫淡淡的笑道，“流亡十数载几经危难，不说早已看透了生死，但也绝不会再惧怕任何人。
只是，在自己的封地上被人窥探，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老奴一直没有对这些人出手，原本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宗主若觉得他们让人厌，老奴这就去将他们揪出来杀掉！”
士弥的眼中突然爆射处两道狠厉的凶光，干枯的大手青筋乍现，反手抓向了马背上一条被麻布包裹着的长矛。
他身形也在此刻骤然挺直，肌肉绷紧，完全没有了老迈模样，倒更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猛兽。
一股无形的罡劲同时散出。
这一刻，范豫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血气翻动，心头一颤，整个身体似乎都被这罡劲压制。
他忽然制止士弥道，“弥叔，不急！我也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幕后之人又是谁！”
“是！”
士弥垂首道。
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刚才的变化像是从未发生。
...
一路行来，杨柳逐渐变的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杂树。
小河也不知在何处，转了道弯，流入了山谷，绕进了群山。
初春的山下草木都已添上了点点新绿，耐寒的松柏也更显郁郁葱葱。
偶尔几朵小小的野花，迎寒开放，点缀着这山的寂寥。
剑秀峰，山势陡峭，高耸入云。
抬眼望去，宛如一柄利剑刺入晴空。
山间似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扶摇直上，时而显现，时而又隐没在荒草林间。
此刻，范豫和士弥就在这剑秀峰的山脚之下，那是一片稀疏的山林。
一块石碑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那是一整块巨石切成的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三个大字——武子墓！
其下是数行小字，只是风霜早已将它们抚摸的模糊不清，无法辨认了。
绕过石碑，是一座占地甚大的墓堆，足有数十米长宽。
墓堆前则是一方高大的神龛，龛中是一尊石像雕刻精细，那石像似真人大小，左手按着腰间的长剑，右手握着一卷竹简，容貌儒雅，栩栩如生。
坟墓的周围树木参差，成林连片。
“宗主，这就是范氏先祖范武子的墓葬了。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这里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
士弥一边说着，一边在马背上翻找着贡品香茅。
范豫没有回应。
他神情肃穆的看着范武子的雕像，脑海之中极力搜寻着关于自己这位先祖的记忆。
许是时间久远，那些关于他的故事，被口口相传，变成了有太多的玄之又玄，无从查证的传说。
不过这其中有些，范豫倒也认为那是真的。
那便是范武子在世之时，曾为晋国君立下过汗马功劳，又因武道修为卓绝，为人谦恭和逊甚至还被当时的周天子器重，令其征战过四方蛮夷！
也因此，即便到了如今，列国间也仍旧流传着对于他这位先祖的故事。
“宗主！”
就在范豫神游之际，却忽然听见士弥疑惑着说道，“这里似乎有人来过...而且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