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制定言语策略时应注意对方性格特点(上)
——平儿为什么不将坠儿的偷窃行为告诉晴雯?
平儿发现宝玉处小丫头坠儿偷了自己的虾须镯,她并没有立即把这件事公之于众,而是采取了比较稳妥的办法。她到怡红院悄悄跟麝月说:
你们以后防着他些,别使唤他到别处去,等袭人回来,你们商议着,变个法子打发出去就完了。(第52回)
说完这些话,平儿特意叮嘱麝月说:
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要告诉了他,他是忍不住的,一时气上来,或打或骂,依旧嚷出来,所以单告诉你留心就是了。
显然,平儿之所以跟麝月说而不跟晴雯说,是充分考虑了听话人的性格特点的。平儿的举措告诉我们,注意到听话人的性格特点,能避免产生不良后果。
说话时,话语的多少,也要注意到听话人的性格特点。第41回中,宝钗、黛玉、宝玉在妙玉栊翠庵耳房内品茶,妙玉请三人饮用梅花上收的雪水沏的清淳无比的香茶,所用的茶杯也都是稀世珍宝。刚喝完茶,没说多少话,宝钗等便不再接着闲聊,起身告辞。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宝钗知他(指妙玉)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过茶,便约着黛玉走出来”。
这里,宝钗充分注意到妙玉孤僻、清高的性格特点,知道妙玉不喜欢别人在她这儿长时间闲谈,于是采取了“少说话,说短话”的言语策略。宝钗等的这一做法符合妙玉的脾气,妙玉欣然接受,没有挽留。反之,如果宝钗等没有注意到妙玉的性格特点,在栊翠庵长时间谈天说地,必然招致妙玉的反感和冷淡。
有的时候,从听话人的性格特点着眼,则需要“多说话”。
第47回中,“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的邢夫人竟帮助丈夫贾赦逼迫鸳鸯做妾。善于言辞的贾母本可以用三言两语干脆、坚决地予以拒绝,但贾母针对邢夫人愚昧、难以理喻的性格特点,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通道理:
我听见你还由着你老爷的那性子闹。……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的事情,他还想着一点子……我凡做事的脾气性格儿,他还知道些……这几年,一应事情,他说什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至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我有了这么个人,就是媳妇、孙子媳妇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这会子,他去了,你们又弄什么人来我使?……不会说话也无用……要这个丫头,不能!……你来的也巧,就去说,更妥当了。
这些细致讲理、掰开揉碎的话对性格愚昧顽固的邢夫人而言,是非常必要的。贾母这番话收到了理想的效果,此后,邢夫人再也不敢提一句讨要鸳鸯做妾的事了。
选择商量某事情的对话人,有时也需顾及性格特点。第55回中,凤姐要选个“膀臂”,一起商议治理贾府的事。她盘算:
大奶奶是个佛爷,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兰小子和环儿更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只等有热灶火炕让他钻去罢……宝姑娘……“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倒只剩了三姑娘一个,心里嘴里都也来得……
凤姐在挑选商议对象时,充分考虑到被挑选人的性格特点,她从性格特点去观察大观园中的各色人物,经过一番性格上的分析比较后,最终确定探春为议事对象。这个选择后来证明是正确的。因此,选择商议事情的对象时,性格特点是一个重要的参照系。
反之,说话时忽视对方的性格特点,容易导致言语交际的失败。第34回中,薛姨妈和宝钗猜疑薛蟠在外面乱说宝玉结交戏子等“劣迹”,让消息传到贾政耳朵里,致使宝玉挨贾政毒打。宝钗对薛蟠说:“是你说的也罢,不是你说的也罢,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正,把小事倒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少在外头胡闹,少管别人的事。”薛蟠在性格上,是个心直口快、十分爽直的人,“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听了宝钗的批评,“急得乱跳,赌神发誓的分辩”,最后干脆说:“索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命!”“一面嚷,一面找起一根门闩来就跑”,被薛姨妈死活拽住,才没闹出事儿来。薛姨妈母女劝说薛蟠时,没有从薛蟠独特的性格特点出发,来选择适当的劝说方式,结果碰了钉子。
即使是迎合别人的话,不顾及对方的性格特点,也容易碰壁。第74回中,“抄检大观园”的“工作队”来到探春处。探春是个颇有心计、敢作敢为的女中丈夫,被人们看作“有刺扎手”的“玫瑰花儿”。面对挨家“抄检”的野蛮行径,探春怒不可遏,生气地要凤姐“细细搜明白”。女仆王善保家的仗着自己有一定地位,对探春的性格特点未予重视,她想“那里一个姑娘就这样利害起来”,于是上前迎合探春的话说:“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说着,居然顺手把探春衣襟掀了一下。她没料到,话音没落地,“啪”的一声,挨了探春一个响亮的耳光。
探春登时大怒,指着王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几岁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在我们跟前逞脸。如今越发了不得了!”
“心内没成算”的王善保家的,因完全忽视了探春与众不同的果断敢为的性格,所以连迎合探春的话都说不好,而且说的时候竟然随意掀动对方衣裳,致使自己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当众出丑,被人耻笑。
性格影响着人们的言语习惯,性格不同的人,往往形成不同的言语习惯和定式。在言语交际中制定说话策略时,充分注意到对方的性格特点,有益于制定出有针对性的恰当的话语策略,获取理想的言语交际效果。只顾急着说话,忽视对方性格特点,容易招致话语失败,导致这样那样的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