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神在身旁
有陈飒的录音做物证,歹徒被带去警局后,没用警察审问,他就老老实实把事情全部都交代了。
歹徒叫王天鹏,和郑大勇是赌友,两人喜好相投,曾经一度关系相当好,后来郑大勇在赌桌上赚了一笔,刚好那阵子王天鹏炒股炒得风生水起,就建议郑大勇把钱给他一起炒,来个利生利。
一开始王天鹏的确赚了不少,没想到今年开始就一路赔到底,别说郑大勇的那份了,他连自己的存款也全部都赔进去了,他不死心,又开始网贷炒股,结果可想而知。
偏偏郑大勇就在这个时候来向他要钱,连本带利息加起来要七十万了,可他现在连七万都拿不出来,他搪塞了几次后,郑大勇火了,说要是他再不还钱,就去砍他全家。
郑大勇是个混混,还有不少三教九流的兄弟,王天鹏知道他说到做到,那时候起他就开始计划干掉郑大勇。
他暗中尾随郑大勇寻找机会,那晚郑大勇打伤陈飒他也看到了,他凑在围观人群中,听到救护人员的对话,猜想陈飒可能没救了,他就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杀人计划。
王天鹏模仿网上的新闻稿写了一篇事件报道,大致的内容就是陈飒被人殴打致死,警察正在搜查凶手等等,他又把新闻稿PS成网页状态,拿去郑大勇的家给他看。
郑大勇把人打了后,正惶惶不安,躲在家里喝酒壮胆,他喝得半醉,对王天鹏给他看的新闻网页深信不疑,又听说陈飒家很有钱,就更觉得自己这次逃不掉了,连说自己可能会被判死刑,问王天鹏有没有办法自救。
他的反应正中王天鹏下怀,趁机说现在网络发达,很多案件的判定都可以利用舆论来引导,建议他先下手为强,写封悔过书传到网上,恳求当事人原谅,自己再找人上网推波助澜,说被害人家里很有钱,是富二代仗势欺人先动的手,郑大勇只是防卫过当,这样就能在舆论上先占据优势了。
郑大勇压根没有怀疑他,全部照做了,等郑大勇写了悔过书,王天鹏又给他喝了放了安眠药的酒,郑大勇喝了酒不省人事,王天鹏就点燃木炭,做出烧炭自杀的假象。
他制造的密室诡计和陈飒猜想的相差无几,就是利用风扇的强风将胶带从里面粘住,他以前常去郑大勇的家,了解他家的摆设,也知道他家的备用钥匙放在哪里,所以一切都做得很顺利。
木炭也是他临时买了带过去的,等一切都布置好后,他就拿着风扇遥控器离开了。
那个遥控器和风扇不是配套的,是郑大勇后来单独买的,所以他也不怕拿走会被发现。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郑大勇行凶在先,又有遗书做物证,被当做畏罪自杀处理。
事情过去了五个多月,王天鹏原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傍晚突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郑大勇的女友在那间房子里自杀,被抢救过来了,但警察在房间里发现了新线索,怀疑郑大勇是被杀的,让他小心。
王天鹏听完电话,几乎吓破了胆,好不容易坚持到晚上,便趁着夜深人静跑过去查看,他也知道这样做很容易暴露目标,但是不来,他又心虚,吃不好睡不好的,索性一咬牙就来了。
他到了后,见屋子外没有停警车,就以为没事,大胆地进了屋子,可他做梦也没想到屋里面会有人。
他知道陈飒不是房东,但也看出他不是警察,他原本想在屋子里就把陈飒干掉的,又怕会因此引起警察的注意,便想先离开,在附近的偏僻路口埋伏,找机会动手,所以就算当时陈飒不揭破真相,他也没打算放过他。
陈飒在审讯室外听着,不由得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王天鹏的外形不像郑大勇那么彪悍,他偏向削瘦,戴着眼镜,看外表更像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如此狠毒,不动声色就杀了人,并且还预谋再杀人。
要不是严宁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样一想,陈飒对曾被严宁暴打的厌恶感消减了一点点。
隔壁办公室的门打开,严宁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一脸惊讶。
“你怎么还在这儿?”
“瞧你说的,这个案子也算是我破的,我旁听一下总不为过吧?”
“你破的?一边逃跑一边喊救命时破的吗?”
陈飒看着眼前这个看着还挺可爱但其实就是个大魔头的女性,决定收回前言,还是继续讨厌她吧。
严宁还不知道在陈飒心中,自己在被讨厌到不那么讨厌再到重新被讨厌之间循环了一圈,她问:“你怎么会去郑大勇家的?”
“因为你没把我的提醒当回事,所以我决定自给自足。”
“还说呢,是差点自己栽坑里吧。”
这句确实是大实话,陈飒也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太冒险了,但他实在没想到凶手居然不是郑月明,而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刚才王天鹏说提醒他的那通电话是个不认识的手机号码,女人感觉岁数没有很大,是个很甜的女声,与郑月明的声音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陈飒虽然猜对了行凶过程,却在最关键的一步想错了,要不是凶手主动自投罗网,他就制造‘冤案’了。
他不死心,问严宁。
“会不会是郑月明做了变声处理?”
“不能说绝对不可能,后续我们会跟踪调查的,不过我不认为郑月明有那个技术,而且她也没有那样做的理由。”
回顾他和郑月明的两次对话,陈飒觉得郑月明的反应特别微妙,而且梁晓茗自杀的事也就几个人知道,马上就有人捅去了王天鹏那样,让陈飒不怀疑郑月明都不行。
严宁又说:“根据你的描述,我想郑月明或许藏了什么秘密,不过她不是凶手,这一点无法否认,一切都是王天鹏自己做的。”
“你不是不信我的话吗?怎么又会去郑大勇的租屋?”
“我没有不信你的话,我只是在寻找更多的证据。”
严宁没说陈一霖和她提到了门框贴的胶带不够粘的问题。
陈一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这个细节,只是最近忙着调查其它案子,再加上陈飒也不在,就暂时搁置下了,说起来这次会有意外突破,也都多亏了陈飒。
严宁看看陈飒,又说:“也幸好我去了,否则你就危险了。”
“我以为那么大的声响,邻居们会觉察到呢。”
“郑大勇左边那户人家在出事后就搬走了,右边的旅游去了,所以刚好都没人,王天鹏应该是知道邻居家没人,才敢过去翻找,谁知会碰到你。”
陈飒听了,背后又冒出了一层冷汗,想想就觉得后怕,。
他做事不是个大脑一热就行动的人,可是最近这种情况特别多,希望如徐离医生所说的,随着器官的相互适应,那些冲动又喜欢冒险的特征会慢慢消失。
“不管怎么说,这次要谢谢你。”
只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而已,还以为他找出真凶,可以在严宁面前大肆炫耀一番,结果事与愿违,陈飒有点开心不起来。
还有一点就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消除对郑月明的怀疑,忍不住又问:“你详细调查郑月明了吗?她真的没问题?”
“没有,郑大勇死亡当晚,郑月明有充足的不在现场证明。”
严宁顿了顿,看看陈飒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有释然,便索性说了自己调查的结果和想法。
“我想你会觉得她有问题,可能跟她说话做事神神道道的有关系,我打听了郑月明的街坊和朋友,她为人正派,也很热心,唯一的毛病是非常迷信,今天信佛教明天信道教的,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一直过得不顺,想努力寻找心理安慰吧。”
陈飒想起了在馄饨铺看到的那一大堆神像,不过他还是不认为这是郑月明特意去找自己的理由,只是事实俱在,没证据,再多说下去,他只会被严宁嘲笑。
严宁说完,向他道了谢,要进办公室。陈飒打了个哈欠,发现都凌晨了,他突然有点不爽,一激动,张口就说:“你要是真觉得感谢,至少要送我回家吧。”
“你的车就停在外面,你可以自己开车回去啊。”
“我还是病人,经不起劳累的,对于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你们的市民,你们警察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陈飒信口开河,严宁无语了,心想你这不是自找的吗?都说了不让你管了。
考虑到怼人的后果,她忍住了,心想反正送个人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看在他帮忙的份上,就配合下吧。
她跟陈一霖打了招呼,照陈飒提供的地址开车送他回家。
陈飒好像真的累了,上车没多久,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又过了一会儿,头往严宁这边靠过来,严宁趁着等红灯把他推开了,他毫无知觉,又靠去另一边,睡得津津有味。
要是不叫他,估计他会在车里睡一整夜。
严宁透过后视镜瞥瞥他,这个富二代长得还真不错,脑筋转得也挺快的,除了嘴贱。幸好睡着了,看着比他清醒的时候巴拉巴拉说话要顺眼多了。
陈飒住的公寓到了,严宁找了个空地停好车,把他推醒。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揉着眼左右看看,说:“我好像睡着了。”
“因为您还是病人啊,陈先生。”
严宁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陈飒这才想起一晚上的经历,他下了车,转去驾驶座门前打开车门,冲严宁摆摆手,示意她还车钥匙。
“虽然我不介意警官你开我的车回去,不过我这车很贵的,要是哪儿擦着碰着了,恐怕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赔的,所以为了你好,你还是另外叫车吧,需要我帮你网约吗?”
果然,这家伙一醒就变得欠揍了。
严宁没好气地把车钥匙还给他,跳下车掉头就走。
陈飒站在车旁看着她的背影,严宁原本长得就瘦,夜风吹来,更显得身材纤细苗条,他心一跳,突然冒出个念头——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总是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的约车还挺危险的……啊不,弱质纤纤那叫女孩子,她这种一拳头可以把人打晕的那叫女汉子,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下自己,一晚上不睡觉,再好的身体也撑不住啊。
陈飒转身要走,可走了几步总觉得不对味,怎么说人家前不久还救过他,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了,转头叫:“喂!”
严宁都走出老远了,听到叫声,她停下脚步,心想这家伙又有什么事?
陈飒追过去,指指对面楼栋。
“好人做到底,你能送我上去吗?我怕我见义勇为了,事后会被报复,我就住那边八楼,很近的。”
“你认真的?”
陈飒一脸认真地点头。
严宁揉揉额头,“您想多了陈先生,嫌疑人还被关着呢,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报复你啊?”
鄙夷目光投来,陈飒不爽了,微笑说:“我是好意,想着让你顺便在我家休息下……你不用太感动,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像我这种好人对任何女生都会这样说的。”
严宁哭笑不得,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正要拒绝他的‘好意’,手机响了。
她掏出来,是戒毒医院负责吴婉婉的医生打来的,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忙转去一边听电话。
直觉告诉陈飒这通电话很重要,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往前凑了凑,就听严宁说:“状况危急……什么,她说是死神……好,我马上过去!”
她说完挂了电话,陈飒问:“有新案子?”
“有点急事,车借我一下,回头还你。”
陈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车钥匙就被严宁夺了过去,几步跑去车上,等陈飒追过去,油门已经启动了,他就看着小车在自己眼前划了个漂亮的回旋后,呼啸着跑远了。
“喂!大魔头!喂你等等!”
等陈飒叫出声,轿车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半天回过神,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家的门钥匙和车钥匙串在一起啊!
严宁来到医院,一路跑去急救室。
负责吴婉婉的小护士认识严宁,看到她,急忙冲她招手。
严宁跑过去,问:“怎么回事?吴婉婉怎么样了?”
“她又偷偷嗑药了,这种人真是死不悔改,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药,这次吸入的量太大,大夫说可能不行了。”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带严宁进去。
吴婉婉躺在急救床上,头发散乱,脸色灰白,她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了,需要靠着氧气罩辅助才能支撑下去。
医生看到严宁进来,冲她微微摇头,严宁走近病床,吴婉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里面失去了应有的生气,两边脸颊下凹,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像是感觉到严宁的靠近,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四肢抽搐得更厉害了,严宁急忙握住她的手,她手里握了个东西,握得紧紧的,就像溺水者拼尽最后的力量抓住稻草的感觉。
“吴婉婉!吴婉婉!”
严宁叫她,吴婉婉的眼珠转了转,嗓眼里发出怪异的嘶气声,她咳咳叫着,突然间整个上半身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医生和护士慌忙扶住她,她毫无反应,紧盯住严宁,叫:“小……小包……包……斯……斯……”
她舌头僵硬,说得含糊不清,严宁反复听着,问:“你说小彪?”
吴婉婉用力点头。
“斯……身……”
吴婉婉重复着相同的话,突然反手攥住严宁的手腕,原本抓在她手里的东西落在了床上,她叫:“小、小声……身……在、在你……”
她的嘴巴用力张合着,努力想吐出最后的话,结合先前医生的来电,严宁说:“你让我小心,死神在我身旁?”
吴婉婉的眼珠动了动,盯着严宁身后,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恐惧,像是真看到了死神。
她似乎还想回应严宁,身体却在一阵剧烈抽搐后重重跌回到床上,呼吸声消失了,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只留落在床边的红毛线。
那是吴婉婉在病房里编的饰物,在她的大力拧动下,饰物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严宁拿了起来。
医生在给吴婉婉做了仔细的检查后,向严宁摇摇头,严宁看向吴婉婉。
她的眼睛还半睁着,生机在瞳孔中一点点消散,严宁还记得白天她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那时她是鲜活的灵动的,虽然对许多事充满了迷惘,但从没想过要放弃。
然而就是那样灵动的一个人此刻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严宁心情沉重,走出急救室,站在走廊上好久,才展开手里的编织物。
它编成环状,看着像是个手链,严宁忍不住想这是不是编给常烁的,常烁是唯一对吴婉婉好的人,吴婉婉心中大概对他也抱有某种情愫吧,尽管她知道这条链子永远都无法再送出去。
“迫害我们的人,迟早会受到死神的惩罚,你也不会是例外……”
几个月前,当她逮捕刘飞时,刘飞也提到了死神,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吴婉婉临终时努力将手链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严宁上下拉手链,它编得很松,在拉扯下变宽了很多,她便把手链戴到自己手腕上,又把多余的线头拉紧,刚好可以绕着手腕缠一圈。
脚步声传来,医生走了出来,严宁放好手链,说:“我听护士小姐说吴婉婉出事是因为吸毒过量。”
“是的,我在她的床上找到了这个。”
医生把一个放在塑封袋里的胶囊递给严宁。
“这是使用芬太尼制作的药品,制作成本低,效力却是吗啡的一百倍以上,过量服用很容易致死,她一直跟我说会坚持戒毒的,最终却还是抵挡不住毒品的诱惑。”
“可这里是戒毒医院,她是从哪儿弄的药?”
“很难说,在毒品面前,人的毅力小得可怜,毒瘾犯了,总会趁我们不注意联络到弄货的渠道,吴婉婉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强制戒毒机构,人力资源不足,不可能做到二十四小时监控所有人的行动。”
医生说完,感觉有推脱责任之嫌,急忙追加道:“不过请放心,我们一定对这件事彻查到底的,坚决杜绝相同事件再发生。”
严宁道了谢,问:“我可以去吴婉婉的房间看一下吗?”
医生同意了,严宁独自一人来到吴婉婉的房间。
里面有些乱,枕头掉在地上,椅子也倒了,应该吴婉婉吸毒过量发病时弄乱的,大家忙于救人,还没有腾出人手来整理。
吴婉婉的私人物品不多,她长得那么漂亮,却连张照片都没留下,严宁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放了各种颜色的毛线球,这大概也是她拥有的最多的东西了。
严宁又拉开另一个抽屉,除了几件内衣,剩下的都是编织好的成品,一些很可爱的小动物装饰,吴婉婉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可能住在这里太无聊,所以编了这么多。
严宁一样一样拿起来翻看,眼睛逐渐湿润了,想起白天她还那么精神地和自己聊天,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这是在常烁那次后她第一次哭,身为警察,她早已习惯了危险的存在,然而不管经历过多少次,她都无法冷静面对死亡,因为在死亡面前,每个人的生命都是那么的脆弱,也让她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她理解吴婉婉在常烁过世后自暴自弃的心态,正因为理解,才更想帮助她,然而死亡再一次切断了她的希望。
过了很久,严宁才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掏出手机。
里面有好几条留言,都是陈飒的,愤愤不平地指责她把自己的房门钥匙也带走了,害得他进不去家等等。
严宁没心思解释,回了个抱歉,然后打电话给魏炎。
手机接通了,她深吸一口气,说:“头儿,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听出严宁浓重的鼻音,魏炎问:“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在戒毒医院,常烁生前救助的一名吸毒者刚刚死亡,死因是服用过量毒品,我怀疑她的死亡不单纯,还有……”
稍微停顿后,她说:“我怀疑常烁的死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
陈飒总算没倒霉到底,他口袋里还有张磁卡钥匙,他靠着磁卡回了家。
车被莫名其妙地借走了,一开始他还考虑回头要不要再追加一份投诉,没多久,心思都放在了严宁说的那几句话上。
三更半夜究竟是谁来的电话?听起来事态还挺严重的,还有那个‘死神’,听起来像是什么暗号啊。
伴随着这些疑问,陈飒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几乎睡到中午,直到刘叔过来把他叫醒。
刘叔买了菜和肉,说是专门来给他改善伙食的,还把刚到的快递顺便拿了上来。
陈飒这两天没网购,他好奇地打开,在看到里面都是健身服后,他明白了,大概母亲是怕他不去锻炼,把东西都给他备齐了。
看寄发时间健身服应该是早就下了单的,箱子里塞得满满的,还有一套是粉红色的,陈飒看着粉红色衣服,无语地想这套大概是母亲为她自己准备的。
刘叔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问陈飒休息得好不好,陈飒哪敢说他去协助警察抓凶手了,想借午餐的话题敷衍过去,谁知刘叔又问:“你的车呢?我上来的时候没看到。”
“呃……借给朋友了。”
“车最好别随便借,出了事,就都是车主的问题了。”
“不是我想借,是被抢的。”
陈飒感叹地说,想想当时的情况,他觉得自己挺冤的。
刘叔忙着做饭,没听到,又说:“还有啊,有些朋友人品真的不行,你去乡下住的那几个月,还有人打电话去家里借钱,都不问问你身体怎么样,真是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车也要尽快要回来,等出了事就晚了。”
这一点陈飒倒是不担心,毕竟严宁是警察,不过这话要是解释起来,势必会牵扯到昨晚发生的事,所以陈飒只能听刘叔唠叨,好在吃了饭,刘叔说还有事,交代他注意身体后就离开了。
陈飒送走刘叔,抹了把汗,回到客厅把健身服拿出来,一共五套,简直可以每天都不重样了。
门铃响了,陈飒以为是刘叔忘了拿东西,他放下衣服,过去开门,谁知门打开,外面香气扑鼻而来,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站在他面前。
“你……”
陈飒刚说出一个字,美女就冲上前,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甜腻腻地叫道:“飒飒,我刚听说你住院了,你还好吗?”
陈飒被她喷的香水呛得咳嗽起来,憋着气说:“你不抱得这么紧,我会更好。”
“人家是担心你嘛。”
美女松开了手,注视着他,眼圈红了,问:“你真的没事吗?我听他们说的可凶险了,我就怕你有事。”
她叫彭静,对陈飒来说,她的存在很奇妙,要说是恋人关系吧,倒还达不到那个程度,但要说只是普通朋友吧,这些肢体接触又过于亲密了。
要是换了其他女性,面对陈飒投怀送抱,他会欣然接受,不过彭静有点特殊,她是做房屋中介的,这套房子当初就是她推介给陈飒的,所以她也是唯一知道陈飒住在这栋公寓的女性朋友。
彭静曾经主动追求过他,不过陈飒不想和合作伙伴谈恋爱,所以每次都婉拒,大概是看出他没想法,彭静很快就放弃了,连个基本联络也没有,前后不过三个多月,陈飒就在被狂热追求到莫名其妙被甩之间走了一圈。
他们有一年多没见了,陈飒上下打量彭静,觉得她去微调了,五官整体比以前更精致,穿了一件低胸长裙,外面配了个小外套,乳峰若隐若现。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陈飒奇怪地问。
他想了想他们的朋友圈,重叠的朋友好像只有凌冰一个,凌冰就是他那位搞设计的前女友,不过凌冰一工作起来就没命,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动手术这事,更别说传话了。
“我帮客户介绍房子,聊起来才知道你们是朋友,我是听他说的,我自从听了这事,心就一直放不下,我感觉我还是很在意你的。”
彭静说着,又抬手抹眼泪,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常担心,陈飒忍不住问:“你是想来给我推销房子的?”
不能怪他这么想,他们接触那会儿,彭静向他介绍了不少房产推荐他购买,不过出于一些原因,陈飒都婉言拒绝了,后来他想这大概这就是彭静突然间不理他的原因吧。
听了他的话,彭静不高兴了,伸手拍了他一下,怨道:“我特意跑来看你,你还这样说,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没有啊。”
陈飒实话实说,至少他以前那颗心没了。
彭静噗嗤笑了,又主动凑上前,摆弄着他的衬衣纽扣,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开玩笑的样子。”
她眨着眼睛看陈飒,睫毛长长的,透着小动物般的无辜模样。
陈飒以前特别好这一口,可是今天他觉得彭静的这些小动作太做作了,注视着她的眼眸,就在彭静还以为他要亲吻自己时,他蹦出一句。
“你去开眼角了?”
彭静楚楚可怜的笑僵在了脸上,抓住他的衣服往前一推,嗔道:“这种话也问得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男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其实开眼角也挺好看的。”
亡羊补牢起了反效果,彭静恼了,抓住他的衣襟,紧贴到了他身上。
眼看着那红唇就要亲过来了,陈飒急忙一侧头,红唇便亲到了他的脸颊上,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陈飒瞅空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瞥真把他吓到了,情不自禁的,手往前一推,彭静就被他推开,哎哟一声撞到了对面墙上。
彭静进来时没关门,所以严宁现在就站在门口,陈飒被亲脸的那一幕她都看到了,眉头皱了起来,陈飒急忙说:“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必须得解释清楚,他可不希望在大魔头心中,自己是一无是处的登徒子。
一串钥匙抛过来,严宁平静地说:“我是来还钥匙的,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她说完就要走,陈飒急了,大脑一热,他马上跑过去,说:“不用不好意思,这不关我的事,都是她主动的!”
严宁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不屑。
“陈飒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别一有什么事就把问题推给别人。”
陈飒还要再解释,砰的一声,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的鼻子差点被撞到,捂着鼻子不爽地转回来。
彭静的肩膀被撞痛了,本来有点生气,看到这一幕,她的气恼转为好奇,问:“你新交的女朋友?”
“不是,我的对头。”
“对头?那你干吗那么紧张?”
正因为是对头,所以他才要在对方面前树立好自己的形象。
陈飒摸着鼻子,没好气地问:“你干嘛一声不响就亲过来?”
“因为喜欢你啊。”
彭静笑眯眯地说,陈飒一个字都不信,这个女人只对赚钱感兴趣。
他走进客厅,说:“要是你想来推销房子,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没钱买,钱都用来做手术了,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去找别人吧。”
彭静跟着他进了客厅,自来熟地环视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说:“别把人都想得那么贪财,我真的是担心你才过来的,听说害你进医院的人还自杀了,那事闹得挺大的。”
“是啊,不过都过去了,”陈飒随口应和着,问:“要喝水吗?”
“咖啡。”
“没有,家里只有热水和冷水。”
“连咖啡都没有?”彭静很惊讶,“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喝咖啡的吗?”
“你也说是以前了,我动了手术,要遵医嘱喝水。”
“那就算了。”
彭静拒绝了,开始询问陈飒最近的情况,从他受伤住院到出院,接着又聊郑大勇,陈飒发现她知道的还真不少,不愧是做销售的。
不过她的话一直没重点,说了半个多小时都是在相同的事情上打转,陈飒都怀疑她是不是失业了,否则以房屋中介的忙碌程度,她哪有时间来和自己聊闲话啊。
最后还是陈飒找了个要去医院的借口结束了聊天,彭静好像还有点依依不舍,临走时抓住他的手,把名片塞给了他。
“我以前的公司倒了,换了家新公司,你有时间记得来找我啊,如果有朋友要买房子,也请一定关照我啊。”
她在门口冲陈飒抛了个媚眼,这才扭动腰肢离开了,陈飒立刻关上门,吐出一口气,心想这大概才是她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吧。
换做以往,美女自动投怀送抱,他通常都不会拒绝,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彭静的肢体接触很抗拒,大概是因为她太假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外形,整体都让人感觉不舒服。
陈飒看了眼她的名片。
新公司名叫天亿,同样也是做房产中介的,彭静除了负责销售外还兼职董事长秘书,看来是升职了,难怪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负。
陈飒直接把名片丢去了垃圾桶。
他回到客厅,看到角落里那一箱健身服,头又疼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健身房杀杀时间,忽然想起严宁,马上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久严宁才接听,声音压得很低,再加上背景音乐声,陈飒竖着耳朵听才听到她问:“什么事?”
“那个……有关刚才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
“哈?”
“因为你心里一定在想——哼,果然是个没品又喜欢随便发情的富二代,我不希望在你……不,是在警察的眼中我是这样的存在。”
严宁正忙着呢,没时间听他废话,说:“你想多了,你是个什么人与我无关。”
“可是与我有关,你不要认为一个人有钱就……”
对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陈飒拿着手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敢情人家嫌他烦,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不过……他不会介意的,毕竟他这人最宽宏大量了。
陈飒自说自话,放下手机,忽然想起昨天严宁接的那通电话,感觉她的忙碌应该与那通电话有关,不过她现在在哪呢,音乐声那么吵。
说到音乐,倒是挺熟悉的,陈飒想了想,想起那是母亲在健身房给自己打电话时的背景音,难道严宁去了健身房?
这么一想,陈飒就越发觉得奇怪了——怎么说严宁强行借了他的车出去,总得给他个说法吧,而且他也有一点点好奇严宁在干什么,因为不管怎么想,‘死神’和健身房都好像扯不上一点关系。
这个理由给了陈飒去健身房的动力,几下把健身服和运动鞋装好,又塞了毛巾和水进背包,跑出了公寓。
健身房离公寓很近,陈飒就没开车,搬出他的折叠自行车,一路骑到了目的地。
大厦门口有专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陈飒支好车,跑进去。
刚好有一架电梯就停在一楼,看到电梯门就要关闭了,陈飒快步冲进了电梯。
电梯里站了两个男人,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穿了件高领羊毛衫,他对陈飒硬挤进来很不高兴,啧了一声,边上另一个戴棒球帽的瘦弱青年慌忙按了关门键,陈飒也觉得不好意思,向两人连说抱歉。
羊毛衫男人看都没看他,电梯在健身房的楼层停下,看着那两人出了电梯,走进健身房,陈飒心想原来他们也是这里的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