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之怒:阿尔弗雷德大帝与威塞克斯王权
在介绍阿尔弗雷德与维京人的进一步交锋之前,我们有必要详细叙述一下威塞克斯王国的具体情况。历史上,盎格鲁-撒克逊各主要国家都是由两个或者多个小国合并而来的,如上文中多次提及的由德伊勒和伯尼西亚合并而成的诺森伯里亚,由贺威西和中盎格利亚合并成的麦西亚,由诺福克和萨福克合并而成的东盎格利亚,以及东西分治的肯特。威塞克斯也是如此。历史学家的研究表明,该王国最初的发源地是泰晤士河上游河谷,这里最早在3世纪晚期就有大量撒克逊人居住,是不列颠境内最古老的撒克逊人聚居区之一,早期几位威塞克斯王的加冕地也在这个区域内。日后威塞克斯王国的另一核心区域是怀特岛和它对岸的南安普顿地区,该地的统治者和肯特王族有着很近的亲缘关系,比德在《英吉利教会史》中甚至把怀特岛的居民直接称为朱特人。这两个区域的合并最终造就了威塞克斯王国。
在国家建立的过程中,威塞克斯王室体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怀特岛的朱特贵族在合并后享受了很高的政治和经济特权,但是从来没有能力触及王位,这就避免了威塞克斯像诺森伯里亚那样出现长期的王位之争。实际上,在长年累月的政治斗争中,威塞克斯王室取得了绝对的支配权,压制住了国内的所有反对势力,即使是在被麦西亚压制的最低潮时期也是如此。他们甚至为此修改了国家的起源传说,以便从法理上获得统治的合法性。在比德等早期作者的笔下,威塞克斯王族的起源是一个叫奥斯克(Oisc)的传说人物,威塞克斯人又被称作“奥斯克的子孙”(Oiscing)。到了9世纪,为了证明威塞克斯王室对怀特岛地区享有无可争辩的统治权,编年史学家编造出了两个年代更早的传说人物——彻迪克(Cerdic)和金里克(Cynric),将他们列为威塞克斯王族的始祖。在这个虚假的“建国传说”中——虽然别的建国传说也有编造的成分,但都没有威塞克斯的这么“过分”——彻迪克和金里克是495年来到不列颠的,他们攻占了包括怀特岛等地在内的大片领土,并将怀特岛送给了他们的亲属斯图夫和威特加来统治,后二人是肯特王族的支系,也是怀特岛地区真正统治者的祖先。通过捏造和歪曲,威塞克斯王室从法理和血缘的双重标准上确立了自己在国内至高无上的地位,这种手法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十分无耻,但在当时的确非常有效,威塞克斯避免了诺森伯里亚那样的内部纷争,成了一个统一的强大王国。
9世纪,威塞克斯的军制与之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在盎格鲁-撒克逊人迁徙到不列颠后的数百年里,哥赛斯和炉边守卫逐渐消失,一个名为塞恩(Thegn)的新军事精英阶层悄然兴起。和哥赛斯最大的不同在于,塞恩要从国王或者贵族那里取得土地的终生使用权,以此作为他们军事义务的回报。从法理上说,塞恩的土地是不可以世袭的,在他死后就要收归国有,但是在现实中,塞恩的职位通常由长子继承,只要他向国王一次性缴纳一笔可观的“遗产税”,他就可以继续使用这片土地。所以,塞恩实际上成了大土地所有者,只是比中世纪中晚期封建制度下的封臣权力稍小而已。不过对于塞恩阶层来说,“遗产税”还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据一份9世纪的文书记载,一个塞恩去世后,他的子孙如果想继承父辈的土地,必须向国王上交4根长矛、4面盾牌、4匹马、2柄剑、1顶头盔和1副链甲,并提供能够使用这些武器的人员,在国王需要时参加战斗。塞恩大体上可以分为“皇家塞恩”和“郡塞恩”,前者从国王那里直接接受封地并担任中央官员,战时则充当国王的亲卫,职能上和炉边守卫非常相似;后者的封地则在地方,他们最主要的职责是集结和统领民团(fyrd)。作为军队的主体,民团还是由刻尔阶层组成,他们自备武器和盔甲盾牌,战时在塞恩的带领下走向战场。不过,由于刻尔的农奴化和贫困化,此时的盎格鲁-撒克逊军队已经没有了拓殖时代的锐气,只有长期和康沃尔威尔士人作战的威塞克斯民团还保有不错的战斗力。
阿尔弗雷德即位之时,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871年的几场大战让威塞克斯伤了元气,之前新征服的苏塞克斯和萨里等地区也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在威塞克斯与维京人之间摇摆。不过,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异教大军最初的领袖们似乎有些“厌战”情绪。在经历了和威塞克斯半年的血战之后,这些头领的亲兵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他们不想继续在不列颠西南的崇山峻岭中和倔强的威塞克斯人死磕了,他们即便取胜也只能得到一些贫瘠的土地,还不如去已经征服的地方享福。于是,哈夫丹带着一部分人去了诺森伯里亚,在泰恩河畔作威作福,皮克特人和斯特拉斯克莱德威尔士人都对他称臣纳贡,一部分维京人还解甲归田,在那里当起了自耕农;伊瓦尔则很可能去了爱尔兰,他早年就在那里有过频繁的活动;其他很多首领去了东盎格利亚。现在异教大军的首领名叫古思伦(Guthrum),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875年,他带着剩下的军队从雷普顿出发,到剑桥附近扎营,并在那里住了一年,和他一起的还有奥斯基特尔和安文德两位丹麦国王。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阿尔弗雷德在恢复实力的同时,还腾出手来肃清了几股小规模的维京战团,如在875年夏天,他亲自率领威塞克斯仅有的一支舰队出海,偷袭了7艘维京船组成的小船队,俘虏了其中的一艘,其余则作鸟兽散。
876年,维京大军和威塞克斯之间的战事重启。古思伦的军事策略和哈夫丹有很大不同,比起后者鲁莽而直接的战略战术,古思伦似乎并不想过早地和威塞克斯军队在正面战场上进行对决,而是希望通过劫掠和破坏的方式削弱威塞克斯的国力,在阿尔弗雷德精疲力竭时再给予最后一击。经过精心的策划,古思伦率军绕过了威塞克斯的防线,穿插进威塞克斯的后方,一路烧杀掠抢。阿尔弗雷德得知后,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但由于维京人早早备足了马匹,以步兵为主的威塞克斯军队始终无法追上他们。在你追我赶的过程中,维京人几乎杀穿了威塞克斯的国土,从最北边一路来到了多赛特南部的沿海城市韦勒姆(Wareham)。维京人入城后不久,阿尔弗雷德就带领疲惫不堪的军队来到城下,将城市围困起来,希望困死这伙在他的国土上为非作歹多日的维京强盗。然而,就在威塞克斯人以为这一次维京人终于走投无路时,又一个噩耗传来:哨兵们看到在韦勒姆以东的普尔海湾(Poole Harbour)里,一支庞大的维京舰队正遮天蔽日而来!
原来,狡猾的古思伦早已和大陆上的维京人暗通款曲,邀请后者前来助阵,他的这些远房亲戚们立刻答应,带着120艘船和4000名以上的战士,按照定好的时日扬帆起航,不受阻拦地到达了预定的登陆地点,与古思伦合兵一处。在这些生力军加入之后,阿尔弗雷德立刻就从优势方转变成了劣势方,他那支疲惫的军队不仅要提防城内维京人的突围,还要随时警戒海上新来维京人的偷袭,可以说是腹背受敌、十分不利。于是,阿尔弗雷德开始和古思伦议和。在谈判的过程中,古思伦表现得非常有诚意,他不仅同意向阿尔弗雷德提供一些重要的人物当人质,还向一个据说是从奥丁神殿里拿出来的非常贵重的圣环起誓,表示要尽快离开威塞克斯回到他们原来待的地方去。由于之前没有哪个维京人向类似的圣物起誓,阿尔弗雷德相信了古思伦,撤除了对韦勒姆的包围,让出了一条通道。
韦勒姆城中一个名为“血腥之岸”的小高台,就在其中世纪城墙的旁边,相传阿尔弗雷德和维京人在此交战
谁知道,这次和谈又是古思伦的一个骗局。在阿尔弗雷德解除包围后,困守城中的维京人骑着马,趁着夜色偷偷出了城。不过,他们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往北走返回剑桥,而是掉头向西,和海上的舰队一起朝着威塞克斯的大后方康沃尔挺进。与饱受维京人袭扰的泰晤士河上游河谷和南安普顿沿海平原相比,康沃尔虽然贫瘠,但是多年没有经历兵灾,现在是威塞克斯王国最重要的大后方。古思伦此举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想搅乱威塞克斯最后一片和平的国土,彻底摧毁其战争潜力。在觉察了维京人的阴谋之后,阿尔弗雷德急忙率军追赶,但不敢靠得太近,原因就在于海上如影随形的维京舰队。这些恼人的船只不仅能随时监视威塞克斯军队的动向,汇报给前方的古思伦,还能在危急时刻收容岸上的维京军队,非常灵活,让阿尔弗雷德头痛不已。威塞克斯弱小的海军显然不能与这样一支强大的船队相抗衡,阿尔弗雷德只能跟在它的后面,一边追赶古思伦,一面收拾被异教大军蹂躏的乡村。
这时,转机出现了。在绕过一个海角时,维京舰队遭遇了一场猛烈的风暴,战舰几乎全部葬身海底,剩余的也惊慌地逃回了大陆,古思伦现在孤立无援了。阿尔弗雷德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地追赶维京大军,后者见势不妙,一头扎进了埃克塞特(Exeter)城中,固守不出。此时已经是秋天,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阿尔弗雷德军队的主体都是来自东部国土的民兵,他们虽然可以舍生忘死地跟随国王一路追杀到此,却不能不担心自己地里的庄稼。眼看军心浮动、士气低落,阿尔弗雷德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和维京人议和。这一回,已经没有花招可耍的古思伦乖乖地签订了和平协议,然后带人返回了麦西亚。
古思伦的第一次尝试算不上失败,也算不上成功。他破坏了不少威塞克斯的财产和国土,但并没有让阿尔弗雷德的军队遭受损失,康沃尔依旧是威塞克斯稳定的大后方。由于没有了来自大陆的维京舰队的配合,古思伦的下一次侵略如果还采取相同的策略,早有防备的威塞克斯人肯定会将他挫败。于是,他在寻找新盟友的同时改变了战略方针,确定了新的目标:直接杀死阿尔弗雷德。
在埃克塞特战役结束后不久的877年冬,阿尔弗雷德前往位于威尔特郡的奇彭纳姆(Chippenham),在那里的王家庄园里过冬。这里临近一片大森林,有众多的野生动物,是一处王家猎场,阿尔弗雷德很喜欢这里,他将家族成员都接到这里来居住。得知此事的古思伦立刻启动了自己的计划,他挑选出最精锐的维京战士,组成了一支规模不大的突击队,带上马匹、粮食和衣物,从麦西亚的大本营出发,偷偷潜入了威塞克斯的领土。在主显节之后的1月6日,维京人从冰天雪地中突然杀出,冲进了奇彭纳姆,见人就砍,城内顿时一片大乱。由于事发突然,民团的成员们还来不及拿起武器就被杀死在家中,幸亏塞恩们英勇奋战,才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阿尔弗雷德和他的家眷突围。为了摆脱维京骑兵的追赶,他们突围后并没有选择向东方和南方跑——这两个方向分别通往泰晤士河河谷和南安普顿,而是一头扎进了西边的丛林,向密林深处逃去。这样一来虽然保住了王室成员,却等于把威塞克斯的大片国土拱手让给了异教大军。
虽然没有抓到阿尔弗雷德,但古思伦的此次行动依然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对外谎称阿尔弗雷德已死,威塞克斯国王的血脉已经断绝,自己才是这里的新君主。很多人绝望之下乘船逃亡海外,更多的人则向维京侵略者宣誓效忠,将古思伦视为合法的国王。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古思伦还把麦西亚地区的很多维京人迁了过来,他们赶走威塞克斯的贵族们,把他们的土地收归己有。在这一时间点,维京人对英格兰的征服无限接近成功,只不过,他们现在的对手不是麦西亚国王伯雷德那样弃国逃亡海外的软蛋,而是坚韧的、永不放弃的、英格兰历史上第一位被称为大帝(Magnus)的国王——阿尔弗雷德。
从奇彭纳姆逃入树林后,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阿尔弗雷德一行人最终还是穿过了森林,到达了萨姆赛特地区。该地在当时是一片临海的大沼泽,水网密布,鲜有人烟,所以也不被维京人关注。阿尔弗雷德将落脚点选在了沼泽中心的阿瑟尔尼岛(Isle of Athelney,在古英语中的含义为“贵人之岛”,很可能是一处王家领地),该地四面环水、十分隐秘,还有一条铁器时代的先民挖掘的壕沟保护,防护措施也很周全。等到开春之后,阿尔弗雷德以此为基地,发动了对维京人的游击战。国王的亲卫们一面劫掠那些投奔了古思伦的富人,用他们的财富武装自己;一面向人们宣传,说阿尔弗雷德没有死,还在坚决抵抗维京人。萨姆赛特的民团首先被动员起来,他们跟随国王的塞恩频繁袭击驻扎在威尔特郡的维京人。在他们的感染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阿尔弗雷德仍然健在,他们纷纷往西走,去萨姆赛特寻找国王。阿尔弗雷德热情地接待了这些来投奔的人,他们一起在阿瑟尔尼岛上建造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还在堡垒中设立了铁匠铺,为军队打造武器和盔甲。到了这一年的复活节前后,阿尔弗雷德的实力迅速壮大,和维京人再次决战已经成为可能。
阿尔弗雷德大帝
878年,复活节后的第7周,阿尔弗雷德下令集结全军,准备与维京人开战。消息传开后,萨姆赛特郡和威尔特郡的民团积极响应,甚至连汉普郡的民兵们也赶来参加,他们汇集在一块名为“埃格伯特之石”的大石头周围,阿尔弗雷德本人则站在石头上,号召士兵们和他一起驱逐入侵者,夺回家园。誓师之后,阿尔弗雷德发兵东进,两天后他们在威尔特郡的埃丁顿(Edington)遇到了维京大军。相比之下,阿尔弗雷德的军队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而古思伦的军队虽然人数较少,但都是百战精锐,单兵素质和配合上远胜于英格兰人。根据双方的特点,阿尔弗雷德决定采取守势,诱使维京人进攻。他让手下模仿维京人的战法,结成一排又一排的盾墙,以抵消对手冲锋时巨大的贯穿力。
战斗开始后,古思伦果然率先发起了进攻,维京人竖起了代表奥丁的渡鸦大旗,在狂战士的引领下摆成野猪头阵,气势汹汹地冲向威塞克斯军队,如同海上的怒涛一般撞上了第一排盾墙。在长斧手凶猛的劈砍中,英格兰人手中的盾牌纷纷破裂开来,有的士兵甚至被斧刃直接砍成两截。使用剑和短斧的维京人则利用速度和力量,在盾墙上硬生生撞开了缺口,冲进了威塞克斯军阵的内部,猛砍英格兰人的手和腿等没有防护的部位,引起一阵阵混乱和惨叫。维京的长矛手则紧紧跟在精锐战士的身后,后者被数名威塞克斯士兵围攻时,他们就一阵戳刺逼退围攻者并将其打乱,让自己的首领可以从容地将这些勇敢的英格兰士兵逐一砍杀。在混战中,维京人的长弓手还会瞅准时机射出致命的冷箭,专门瞄准威塞克斯人的指挥官,很多人因此受伤甚至当场阵亡。
在维京人多种方式的攻击下,威塞克斯人的第一排盾墙很快就因伤亡过大顶不住了,甚至出现了小股逃兵。此时,包括古思伦在内的众多维京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因为按照战斗的常规,第一排士兵通常都是最精锐、最有经验的战士,他们一旦战败,后排的新兵往往会因为恐慌而直接逃跑。然而,出乎维京人预料的是,在第一排盾墙岌岌可危之时,后排的士兵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冷静地绞杀了深入阵中的维京人,然后补上了面前的空位,时刻保持着战线的稳定和完整。威塞克斯士兵们的勇气来自于他们的国王,尽管战局不利,阿尔弗雷德依旧毫不动摇地站在军队的中间,并且大声激励士兵们,鼓励他们为基督而战,为自己的亲人而战。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刻,代表威塞克斯国王的金色龙旗也未曾后退一步,始终高高飘扬在战士们的头顶。阿尔弗雷德的战术成功了,前排的威塞克斯士兵们用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抵消了维京人威力最大的第一波冲击,减缓了他们的速度,迫使他们和数量占据优势的英格兰人打起了消耗战。漫长的搏斗中,威塞克斯人的士气越来越高涨,维京人则越来越胆寒。在这些维京强盗的眼中,阿尔弗雷德屹立在龙旗下的身姿,如同神话里米德加尔特的围墙一般,威严而不可逾越。他的话语仿佛有着可以匹敌奥丁神言的魔力,让弱小的英格兰人变得如狮子般勇猛,也让维京勇士们心中的战意不断消退。在临近傍晚时,古思伦见自己的手下伤亡惨重、军心动摇,知道大势已去,遂下令撤军,并带头往后方逃去。曾经横行英格兰多年的、不可一世的异教大军就此冰消瓦解。经过多年的失败和抗争,伤痕累累的撒克逊巨龙终于战胜了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黑色寒鸦,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胜利。
阿瑟尔尼岛现在已经成了一片高地,上面耸立着阿尔弗雷德的纪念碑
埃丁顿之战后,古思伦带着残部逃进了奇彭纳姆,关起大门据守。阿尔弗雷德的军队在战斗中也遭受了不小的伤亡,所以他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在搜刮了周边所有给养之后,围困该城。两周后,饥寒交迫的维京人放弃了抵抗,表示愿与阿尔弗雷德签订和约。在和约中,双方规定两国以泰晤士河为界,以南为威塞克斯,归阿尔弗雷德统治;以北的地区则被称为丹法区(Danelaw,指执行丹麦人法律的区域),归古思伦统治。这一次,阿尔弗雷德不仅让他们交出人质,还特别加上了一个新的条款:古思伦和其他维京首领必须受洗,成为基督徒。为了防止他们捣乱,阿尔弗雷德将古思伦等30名维京首领半请半押地带到了阿瑟尔尼城堡附近的阿勒尔,在那里给他们进行了洗礼,并亲自充当他们的教父。古思伦在阿尔弗雷德的宫廷中逗留了12天,回到奇彭纳姆后他们立刻启程,前往威塞克斯和麦西亚交界处的塞伦赛斯特,在那里待了1年。880年,这支异教大军的残部正式离开了威塞克斯,前往东盎格利亚定居,威塞克斯终于迎来了和平。
阿尔弗雷德没有浪费和平时光,他利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立即着手大刀阔斧地改革威塞克斯的国防系统。阿尔弗雷德的第一个举措是在全国范围内修建大大小小的堡垒。多年的战斗让他发现维京人的攻城能力远逊于其野战能力——在这点上盎格鲁-撒克逊人自己也是如此,坚固的城堡和士气高昂的守军往往能击退维京人的进攻。所以,阿尔弗雷德决定在重要的产粮区和几个战略要地周边建立堡垒,以增强它们的防御能力。阿尔弗雷德的堡垒体系非常有特色,不同于中世纪那种坐落在领地中央的石头城堡,阿尔弗雷德的堡垒系统由几个大的支点和无数小据点组成,支点往往是重要的城市和堡垒,小据点则多为木头建造的哨所,体积虽小却不失坚固,每两个小据点之间的距离一般不超过20英里。这样设置的好处在于,一旦有维京人的小规模部队在农忙时节前来劫掠,小据点的守军可以用烽火传信,在野外务农的农民能够躲入临近的小据点里,避免受到伤害,军队行军时也能从这些据点中得到给养,可以增加军队移动的速度。如果维京人大举来犯,小据点可以迟滞他们的推进速度,为支点加强防御争取时间。在建造这些小据点时,阿尔弗雷德让人先用木头建起城墙的轮廓,在完成之后再在城墙外挖一条深深的壕沟,多出来的土则用来加固木头城墙的基座,让它变得更坚固也更不易燃烧。
对于大的支点性城市和堡垒,阿尔弗雷德则专门划出土地,规定这些土地上的产出必须用来供养守卫城墙的人,在这些土地上劳作的农民不需要负担其他形式的劳役,只要定期维修城墙并在需要时建造新城墙即可。这些专用土地的面积因城而异,由于在威塞克斯人的习惯中,每个士兵要防守1.375码(约合1.26米)宽的城墙,而每名职业士兵需要1海德的土地来供养,所以城墙需要的专用土地面积就是城墙的长度除以1.375。例如,温切斯特的城墙长度为3317码,阿尔弗雷德就划拨了2400海德的土地专供城防使用。威塞克斯人使用了与小据点相同的方法对这些城市和堡垒进行加固,对于一些有罗马时代城墙的城镇,他们不仅用石块进行修补,还对它们做了不少改进,让其更适合防御作战。为了应对长期的围困,所有支点城市和堡垒都储存有一定的粮食,以供不时之需。
埃丁顿之战后的不列颠,深褐色是阿尔弗雷德的控制区
南安普顿附近的堡垒体系
在这个完善的堡垒系统之上,阿尔弗雷德将他的军队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跟随在他身边随时待命,另一部分则在家休养,同时负责守城。这样一来,他在握有一支常备机动兵力的基础上,既能保证各地城市的安全,还能让手下得到充分的休养,即便再次发生871年那样的连续大战,威塞克斯军队也能通过轮换,维持士兵的战斗力和士气。
阿尔弗雷德做的第二件事,是封锁河流。从前文的叙述中我们不难看出,水路对于维京人至关重要,这一点在异教大军冬营地的选择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统计显示,从865年开始,异教大军的营地基本上都建在河湾或者河流交叉处,并且配有可供船只下水和上岸的小型码头,瑞普顿营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意识到这点的阿尔弗雷德决定封锁境内的主要河流,以遏制维京人沿河快速机动的能力。
那么,要用什么方法封锁住众多的河流呢?这时,阿尔弗雷德想到了他在大陆游历时的见闻。他早年曾经在西法兰克王国的首都巴黎逗留,塞纳河在这里分叉,一南一北地环绕城市的中心区。巴黎也饱受维京劫掠之苦,他们常常从塞纳河的入海口逆流而上,抢劫巴黎及周边农村。然而在861年,西法兰克国王“秃头”查理命人在塞纳河最窄的地方建了一座桥(Pont au Change),并根据宗教习惯在桥的两头用石头各造了一个小教堂,此举无意中给维京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这座桥十分低矮,维京长船高耸入云的桅杆使它无法从桥洞下钻过,船员们只能将船拖到岸上,将其扛着走,等过了这座桥再推船下水。然而,法兰克士兵们早已聚集在桥头的小教堂里,不断袭击路过的维京人,让他们无法安然路过。愤怒的维京人集合起来攻打小教堂,却在它的石头围墙下碰了一鼻子灰,最后还是洪水冲毁了这座桥,维京人才得以通过。这一事例说明,设防的桥梁可以有效地阻碍维京长船的航行,逼迫他们弃水登岸。
塞纳河大桥的示意图
于是,阿尔弗雷德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造桥运动。他首先重拾了盎格鲁-撒克逊古老法律中的修桥义务,并将其推广到全国,要求每一个刻尔都要在一年中的某个时间参与到对桥梁的修建和维护上,并可以用此抵消其他劳役。保证了劳动力之后,阿尔弗雷德派人勘察国内河流的状况,选择合适的地点修建新桥,或者加固已经存在的老桥。例如,在埃克塞特城外的水路上有一座罗马时代的石桥,阿尔弗雷德命当地的塞恩加固了它的桥墩和桥面,并仿照巴黎人的做法,在桥的两端各修建了一个小堡垒,派兵长期驻扎。根据文献记载,曾经作为抵抗维京人最后堡垒的阿瑟尔尼岛上也架起了一座桥,连接它和对岸的林格(Lyng)堡垒,只不过这座桥从头到尾都是木头结构,所以现在已经消失了。阿尔弗雷德总共命人建造了22个这样的河边堡垒和设防桥梁,虽然由于时间过于仓促,没能覆盖威塞克斯全境,但依旧扼守住了几个主要的水系,维京人再也不能轻易进出这些河流了。
埃丁顿战役之后的几年中,维京人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法兰克人和弗里西亚人身上。885年,一支来自大陆的维京分队曾围攻肯特的重要城市罗切斯特(Rochester),但很快就被赶来的阿尔弗雷德击败,这支维京分队渡海回到了大陆。886年,阿尔弗雷德以和平的方式占领了伦敦,任命自己的女婿埃塞尔雷德驻守这里。除此之外,维京人和威塞克斯保持了和平,相安无事。890年,古思伦去世了。这位狡诈的维京人最后11年的统治可谓一片和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臣民们也渴望和平。生活在丹法区的维京人和维京化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躁动不已,他们并不安于在土里刨食,而是想继续前辈们未完成的伟业,只是现在没有一个合格的首领来带领他们罢了。892年,这些人期盼已久的首领出现了,一名叫黑斯腾(Hastein)的强大维京首领率领280艘船组成的大部队驶入了泰晤士河口,发起了对威塞克斯的新一轮攻势。
这个黑斯腾既不像哈夫丹那样蛮勇无匹,也不像古思伦那样智计百出,但他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稳健。他的所有军事行动都是依托堡垒和要塞展开的,一旦遇到挫折和失败就躲进堡垒中休养,如果他所在的地区没有这样的据点,他就指挥手下建造一个。黑斯腾刚在英格兰登陆,就把军队分成了两个部分,他自己带领80艘船在泰晤士河河口旁的米尔顿(Milton Regis)建立了一个堡垒,让余下的部队在肯特南部利姆河河口的阿普尔多尔(Appledore)建了另一个堡垒,两个要塞一南一北遥相呼应,从而完全控制了东肯特地区。
出于某种原因,阿尔弗雷德并没有立刻对这批维京人做出反应,可能是因为他们在一开始还比较安分。在892年后半段直到893年,这批维京人开始联合在东盎格利亚和诺森伯里亚定居的维京人,频繁地劫掠属于威斯克斯王国的泰晤士河南岸地区,阿尔弗雷德对此不可能坐视不管。于是,他带着正在服役的那一半军队来到了肯特,在上述两个维京堡垒的中间地带建了一个新堡垒,切断了两支维京军队之间的陆上联系。黑斯腾不敢与久负盛名的阿尔弗雷德直接决战,于是他让南方的堡垒派出几支小部队,以肯特西南的威尔德(Weald)大森林为掩护,悄悄地潜入威塞克斯军队的后方,试图分散阿尔弗雷德的注意力,至少也能探听虚实。阿尔弗雷德很快察觉了维京人的动作,但他还暂时不能判断这支先头部队的规模,所以按兵不动,同时派爱德华王子(Prince Edward)带领一支精干的小部队尾随维京先头部队,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冲出树林之后,这些维京人按捺不住冲动,在周边的村庄里大肆劫掠了一番,这一行为立刻暴露了他们的人数和实力。爱德华王子当机立断,决定不向国王索要援兵,就凭借手头的力量消灭这支先遣队。这些维京人为非作歹一番之后,带着掠夺来的财物向北进发,想渡过泰晤士河去到丹法区。爱德华估计,维京人爱惜抢来的战利品,战意肯定不高,所以在法纳姆(Farnham)截住了他们,将其一举击溃,收回了掳获物,幸存的维京人带着他们受伤的首领逃进了泰晤士河中的一个小岛躲了起来,黑斯腾的这一次试探性进攻以失败告终。
知道自己的这次试探失败后,黑斯腾取消了出兵的计划,继续等待时机。他知道,肯特虽然是威塞克斯的领土,不过它是在数年前与古思伦签订的和约中才被划归阿尔弗雷德的,还不是非常驯服。阿尔弗雷德必须从本土调集部队和给养,这样的长期对峙会让威塞克斯背上沉重的负担,被迫做出调整,那就是黑斯腾等待的机会。果然,在不久之后,阿尔弗雷德手下的军队就到了服役的期限,他只得率军火速返回威塞克斯本土,召集起轮休结束的另一半军队,然后再奔赴肯特前线。趁着威塞克斯军队轮换的机会,黑斯腾将两个堡垒中的军队合到一处,前进至埃塞克斯的本弗利特(Benfleet),在那里又修建了一个堡垒。维京人以此为中心,劫掠和蹂躏埃塞克斯和萨里地区,将其化为一片火海。与此同时,来自诺森伯里亚和东盎格利亚的100艘维京船组成了一支新舰队,在黑斯腾的命令下沿着海岸南下,越过泰晤士河河口,向英格兰的西南部扑去,他们的使命是通过威胁威塞克斯的沿海地区来牵制阿尔弗雷德的兵力。
得知舰队来犯,阿尔弗雷德被迫分兵。他派了一小股部队——很有可能还是让爱德华王子指挥——继续东进,前往伦敦防备黑斯腾对内陆地区的攻击和渗透,自己则率主力转向西方,去应对维京舰队的威胁。那支东进的小部队本来只是用来牵制黑斯腾的,谁知却头一个立下了功劳。他们进入伦敦后,很快和当地的市民打成一片,在得知黑斯腾又离开本弗利特的堡垒出去劫掠后,这些人立刻集结起来,突袭了本弗利特,在抢走、烧毁大量物资的同时,还俘虏了黑斯腾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得知此事后,黑斯腾惊慌失措,他以为阿尔弗雷德不管不顾地前来攻打他了,立刻放弃了这个堡垒,一路后退到海边的舒伯里,在那里搭建了一个临时堡垒,并将船只集中起来,随时准备渡海躲避阿尔弗雷德的怒火。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斥候告诉黑斯腾周围没有任何英格兰大军的迹象,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为了证实猜想,黑斯腾假心假意地向伦敦送出书信,声称只要归还他的骨肉,他就会臣服在威塞克斯的王权之下。
这时的阿尔弗雷德正被维京舰队弄得焦头烂额,他在路上得知维京舰队正在围攻埃克塞特,于是赶紧前往该城,谁知维京人一看到他就立刻上船,扬帆而去。等到他的手下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信使又来报告,说那支维京舰队绕过康沃尔出现在了德文(Devon)以北,阿尔弗雷德只好再次集结军队,向北疾驰。就在这一路追赶维京舰队的过程中,黑斯腾的“请降信”连同他的家人一起被呈送到了国王面前,阿尔弗雷德当即龙颜大悦,命手下赶紧把黑斯腾的家人还给他,还附送了一笔金钱。
这下,黑斯腾彻底摸清了阿尔弗雷德的底细,他知道舰队的牵制行动已经收到成效,阿尔弗雷德在西部的崇山峻岭之间疲于奔命,一时半会儿顾不到他了。于是,黑斯腾把原先准备逃跑用的船只掉过头来,重新驶入泰晤士河,向着内陆地区挺进。浩浩荡荡的船队遮蔽了泰晤士河很长一段河面,沿途北岸的维京人纷纷加入,队伍如同滚雪球一样迅速扩大。他们先是到了泰晤士河上游,然后拖着船到了塞文河中,再沿着塞文河向北走,一直到了麦西亚与威尔士的边境上。
出乎黑斯腾预料的是,虽然阿尔弗雷德还带着主力在西南方向和维京舰队周旋,威塞克斯和麦西亚的地方部队仍给维京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在新建立的堡垒系统的庇护下,民众一听说维京人的船队到了就迅速躲进城堡里,并把能移动的贵重物品也一起搬了进去。维京人的劫掠让威塞克斯人和麦西亚人的庄稼被毁、房屋被烧,但是并未给他们带去太多的人口损失。相反,这些愤怒的农民自发地拿起武器,在当地郡长和塞恩的带领下一路尾随维京舰队,要为自己的损失讨回公道。甚至连他们的世仇威尔士人都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成见,加入到队伍中来,共同对付维京人。在巴廷顿(Buttington),联军逮住了黑斯腾的部队,将他们围困在一个堡垒里。围困中,维京人的粮食逐渐见底,他们甚至将马都全部杀了吃掉,最后不得已选择突围。突围战打得十分惨烈,黑斯腾的军队付出了很大伤亡才得以逃脱,联军方面也有很多死伤,包括一个名叫奥德赫的国王塞恩在内的许多塞恩在此阵亡。
黑斯腾并不甘心,他认为这次失败的原因是很多维京人把家眷都带上了,所以军队行动十分迟缓,士兵的作战意志也因此受到影响。所以,他在丹法区继续招募新兵的同时,还将妇女、船只和之前抢来的财宝全部安置到东盎格利亚的一个堡垒内,派遣专人把守,然后轻装上阵,再次出征。这一次,他们选择从麦西亚和诺森伯里亚的交界处行军,一路向西,到达了麦西亚与威尔士边境上的切斯特(Chester)城,这里曾经是罗马军团的驻地,虽然当时已经荒废,但城墙还保留得较为完整,黑斯腾命人稍做加固,就形成了一个防备完善的堡垒。于是,维京人全军都进入这里,据险固守,并伺机劫掠周边。麦西亚地区的民团在之前的巴廷顿战役中受到重创,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兵峰了。然而没过几天,一个斥候就连滚带爬地跑到黑斯腾的面前,报告说有一支大军出现在了南方,他们的阵中飘扬着威塞克斯的龙旗!
罗马时代切斯特城的复原图
来的正是阿尔弗雷德率领的威塞克斯主力。他们在西南山区中奔行了数周时间,却连维京人的头发都没够着,只能望洋兴叹,等到巴廷顿之战的消息传来,阿尔弗雷德立刻明白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于是他留下一支小部队提防维京舰队,自己带着主力北上,准备与黑斯腾交战。憋了一肚子气的威塞克斯人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在发现黑斯腾的踪迹后,他们连夜赶到切斯特城下,花了两天时间就扫除了维京人的所有外围防御,并顺便搜刮净了周边地区的补给,不能带走的则让马匹将其吃光。面对这支愤怒的大军,黑斯腾再次选择了避战,他趁着威塞克斯军队还没能合围切斯特,带着部下悄悄地逃走,进入了威尔士境内。从那里,他们取道向北,通过诺森伯里亚和东盎格利亚,绕了老大一个圈子,最终回到了他们在埃塞克斯的出发地,并在那里度过了冬天。
895年,黑斯腾再次出兵,这一次他选择了伦敦以北20英里的赫特福德(Hertford)作为据点,在流经这里的利河(River Lea)边修建了一个堡垒。为了不让即将到来的秋收受到这伙维京强盗的影响,伦敦市民组成了一支军队,在4个国王塞恩的带领下攻打这个堡垒,却遭遇了失败,领头的塞恩全部战死。得知此事,阿尔弗雷德火速带领军队赶来支援,他首先将军营设在了维京人占据的堡垒之外,封锁住他们的陆路出口,然后,阿尔弗雷德亲自骑马观察利河上下游的水文状况,并下令在几处最狭窄的地方建造了堡垒,控制住河流的两岸,防止维京人通过水路将船运出去。发现没有便宜可占后,黑斯腾又一次选择了退让,这支维京大军在896年的夏天解散,其成员纷纷进入东盎格利亚和诺森伯里亚定居,再也不能对威塞克斯造成威胁了,这也标志着维京人对威塞克斯的侵略告一段落,此后的近100年里,威塞克斯本土都没有遭受海盗的侵略和蹂躏。
899年10月26日,戎马一生的阿尔弗雷德去世了,在英格兰最黑暗的日子里,他就像一盏明灯,指引并带领人们抗击维京人,保住了威塞克斯的独立,给继任者留下了一个强大而自主的国度。同时,阿尔弗雷德还对文化事业非常关心,即便在国家极度困难的时候,也不忘资助学者和教士,他甚至邀请这些人到自己家中长住,举世闻名的《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就是在他的宫廷中撰写的。就连远在天边的罗马教廷都知晓阿尔弗雷德的大名,教皇破天荒地赐予他“大帝”的头衔,以表彰他抗击异教徒、传播基督教文化的功勋。阿尔弗雷德传奇的一生在后世也被广为传颂,在他蒙主恩招整整1000年后的1899年,英国政府在这位大帝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竖立起一座他的全身像,来纪念这位为英格兰奉献了一生的伟大君王。
位于温切斯特的阿尔弗雷德大帝雕像。他倒持长剑,将它化作一支伸向天空的十字架,恳求上帝保佑英格兰人民
“长者”爱德华
阿尔弗雷德去世后,爱德华王子继承了王位,他被称为“长者”爱德华(Edward the Elder)。不过,他的继位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阿尔弗雷德的哥哥埃塞尔雷德虽然早已故去,但他的遗腹子埃塞尔沃尔德此时已经长大成人,也对王位有继承权。在爱德华继位之后,埃塞尔沃尔德在自己的封地上自立为王,拒不承认爱德华的权威,在后者领兵前来攻打时,他竟带着追随者北上,去了丹法区投靠维京人。903年,埃塞尔沃尔德会同东盎格利亚的维京国王埃奥里克,进犯麦西亚。爱德华率领威塞克斯-肯特联军前去交战。在一场大混战中,爱德华国王的军队被打败了,西吉伍尔夫和西格赫尔姆两位郡长及修道院院长琴伍尔夫阵亡,但维京军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埃塞尔沃尔德和埃奥里克双双伤重不治而死,维京人的这次进攻也随之瓦解。
爱德华在位期间,积极和麦西亚配合,逐步收复被维京人占领的失地。当时麦西亚的统治者是其国王埃塞尔雷德的遗孀埃塞尔弗莱德(Aethelflad),她被称为“麦西亚贵妇”,是爱德华的亲姐姐,两人虽然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有些分歧,但在对维京人的态度上两人惊人的一致。在两位君主的共同努力下,英格兰人采取城堡推进的方式逐渐收复故土,具体来说就是先在边境上建立临时性的堡垒固守,打退维京人的进攻后再将防线迁移,如此往复。917年,东盎格利亚和埃塞克斯的维京人向爱德华称臣,德比等地的维京人则归顺埃塞尔弗莱德。虽然“麦西亚贵妇”和爱德华王在918年和924年相继去世,但这并没有影响威塞克斯人进攻的势头,继任的阿塞尔斯坦国王在927年收复了诺森伯里亚,正式成为全英格兰的国王。937年,他在布朗南堡击败了维京人和苏格兰人的联军,进一步确立了威塞克斯王朝的统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