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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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潘美告状崇政殿 刘娥被逐新宋门

元佐因纵火焚烧东宫,虽然被免除放逐,但已被贬为庶人,囚禁南宫。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元休自然心情不畅。

连月来父皇为北伐战况殚精竭虑,他们几位亲王每天都和枢密院知事陪候在崇政殿,有时直至深夜。而现在他更不愿意将潘美兵败降级的消息告诉潘蝶。

回了王府,只要望见作为新房的玉锦楼,想到那位蛮横凶狠的王妃潘蝶,元休更加愤懑,自上次潘蝶到明月轩争闹之后,他便没有再踏入玉锦楼一步。他每日派两名侍卫守护明月轩,不容潘蝶仗势欺人,上朝或在外有事回来后,也只在明月轩歇息。看见王爷如此,王府上下将重心转到这边,韩王的膳食自然送到明月轩,刘夫人也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潘蝶见韩王元休再也不来,心里一急,心痛病真的犯了起来。她叫张妈去找韩王的贴身随从夏守赟,夏守赟总是说王爷在宫里有事。有时候说是韩王请来一位御医帮她看病,御医号了脉开了药,也只是说:“王妃,你这是心疾,心病一除,自然就好起来了。”

往日在潘府如宝贝一般的千金,如今只能一边服药,一边以泪洗面,丰腴的脸庞日渐憔悴。

刘夫人难得过来,有时免不了派些中层管事的过来嘘寒问暖。

潘蝶愁眉不展,她的脑海里总是想着“心病”二字,她的心病就是刘娥,除掉了刘娥,韩王自然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日已晌午,潘蝶依然将厨子送来的丰富午膳晾在一边,对着铜镜里那个消瘦的影子想心事。

“小姐,还是趁热吃点吧。”张妈已经将冒着热气的八宝粥放到了潘蝶面前,在身边的她还是习惯了如在潘府一样称潘蝶“小姐”,让潘蝶听来亲切些。

“好吧。”潘蝶应道,她随手将铜镜翻过来平放在桌上。

潘蝶边喝粥边痴痴地端详着铜镜背面的虎头和下面的铸字“潘府”,心中翻腾起来,心想:“难道我将门虎女斗不过一个贫女?”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有修书诉之父亲,请他老人家禀告当今皇上,才能治罪刘娥,除掉心病。

她将碗重重一搁:“笔墨伺候。”

一会儿,一封凄凄切切的家书已经写好。

张妈挎着篮子,说是去大相国寺为王妃再配几味药,便回了潘府。

但是,张妈带回的却是潘美出征回来已病倒在榻的消息。而且,潘美因战败降了三级,潘府声望已大不如先前。

潘蝶一听,心疼病更重了,竟卧床不起。

赵炅召回告假在家的宰相赵普。其实,这几个月来,老宰相心里一直装着北伐的事,前方的战况他都了解。

周怀俊报:“赵普已到殿外。”

“宣他进殿。”赵炅说。

宰相赵普头戴七梁冠,身穿一品朝服,仅仅几个月,他越发老态了,几绺白发从七梁冠下飘下,与脸颊上稀疏的白须,随着蹒跚的步履飘动,他颤巍巍地走来,上殿便三拜九叩。

赵炅:“给赵相赐座。”

见皇上提及北伐失利,谈到收复燕云十六州实现北疆回归的宏图大略已难实现,赵普才提出以防御为主的战略。

赵普说,还要用一些边关名将镇守雁门关等重点关隘,后备大军由枢密院机动调配。在与辽境接近的华北平原,根据地势挖掘深沟,阻挡辽军骑兵,以防其铁骑快速挺进。

赵炅一声叹息,意识到领兵亲征也许再也没有力量,老宰相的战略转移需要实施,于是说:“赵爱卿,你说的意见很好。有劳赵相与枢密院商议仔细,迅速部署。”

“老臣领旨!”赵普赶紧离座拱手作揖。

赵炅将几位亲王改名的事也与老宰相商议了。

次日,在朝堂上,皇上又一次为三位亲王改名:

陈王元佑改名元僖,领开封府尹兼侍中。

韩王元休改名元侃。

冀王元俊改名元份。

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宁静的潘府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

特意换上戎装的潘美,拽住兴奋的战马,踩住马镫,却很难再跨上马背,幸好皇甫虞候帮扶了一把,当年何等健壮的军中主帅已经老矣。

刚才,潘美打开厅堂香案上的小抽屉,看到一封信札,是他回京时女儿潘蝶写来向他诉苦的,算来已有四个多月,夫人恐惊扰病中的他,瞒住未说。潘美阅信,才知道女儿在韩王府受到的冷遇,刘娥不除,潘蝶在韩王心中永远没有地位。潘美怒发冲冠,立刻要进宫面陈皇上。泣不成声的夫人恐生出事来,拦住尚未痊愈的潘美。

潘美将夫人一把推开,还特意穿了一身戎装,要引起皇上的重视。

夫人只好将一件裘皮镶边的棉袍,塞给皇甫虞候:“给老将军披上。”

赵炅正在崇政殿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折,大殿四周分布的几个大型青铜炉中木炭火势白热化了,没有一丝呛人的烟火味。赵炅已经脱去裘皮大氅,只穿着锦缎的棉袍。

四十七岁的赵炅年富力强,一抹美须垂挂胸前,彰显出帝王风度。而戎马一生和过度的操劳却让他两眉间的竖纹过重过深。

“韩国公潘美求见。”一名近侍太监轻轻向赵炅报告。

“宣他上殿。”赵炅说。

赵炅抬眼望下,潘美已伏在阶下,山呼万岁。

“潘爱卿平身。”赵炅又吩咐近侍:“赐座。”

“臣叩谢陛下。”潘美坐下,将棉袍脱下抱在手中,现出一身戎装。

“你不是生病在家吗?今日戎装上殿是为何事?”赵炅问道。

忽然,潘美起身单腿跪下,双手捧着一封信举过头顶:“臣有一事,奏请陛下为小女做主,小女嫁入韩王府,臣感恩陛下。但不料小女受到欺负。”

内侍接过信件,呈给赵炅。

赵炅阅过潘蝶的信件,龙眉紧锁,双手微颤,说:“不会吧。三儿经常在这里陪朕,他负伤时朕去韩王府探视还见过潘蝶呢。”他见潘美还跪着,就说:“爱卿平身,朕派人去韩王府将刘夫人唤来问明白就是了。”

刘夫人来了,看见潘美戎装在座,明白是怎么回事,跪伏在地,悉悉作抖。

赵炅严厉地说:“刘夫人,朕将皇儿托付于你,现在韩王府闹出事来。你速将前后始末从实述来。”

刘夫人不敢隐瞒,跪伏着从头说来。她说,一年多以前,韩王新修的书房明月轩配了个司书,叫刘娥,韩王喜欢。潘王妃进府后,趁韩王不在去了书房,对刘娥动武,结果韩王赶来了,韩王与王妃从此不和。

“老身有罪。”刘夫人不敢抬头。

“你回去吧。”赵炅听完后,心里清楚了。

赵炅:“待朕下旨将刘娥逐出京城便是。”

潘美:“刘娥以下犯上,已成大罪,仅仅驱逐太轻饶她了。”

赵炅:“虽说朕与爱卿已是儿女亲家,但不能徇私治罪。韩王妃与刘娥都是大宋子民,况元侃喜欢刘娥在前一年多,他一个王爷有这份爱恋也属正常。将刘娥逐出京城不让他们来往已够了。”

“王继恩。”赵炅说。

王继恩拉嘴一张马脸,很快来到跟前。

“韩王现在后花园与众皇子操练,不必惊动他。”赵炅吩咐王继恩,“你立即前往韩王府宣旨,直接将刘娥带走,逐出汴京城。”

“领旨。”王继恩。

潘美也只好谢恩,退下。

崇政殿外,潘府皇甫虞候走近王继恩,塞给他一个钱袋,王继恩松开袋口,黄澄澄的光亮炫目,足有一百两,他心领神会了。

王继恩带着一队武功太监来到韩王府,直奔明月轩。皇甫虞候也跟在后面。

夏守赟随同韩王元侃练武去了。

张耆在家,一看大事不妙,潘府虞候一同至此,定是潘家向皇上告状了,刘娥危急,他立即叫夏守恩去向韩王禀报。又安排好王府四个侍卫着便服,有什么事以便尾随晓得踪迹。

当张耆换上便服悄悄来到明月轩外,王继恩已威风凛凛闯进了厅堂。

王继恩向屋里叫道:“圣旨到。刘娥速速接旨。”

刘娥正在书房整理翻乱了的书籍,听得有人呼唤,出来一看,厅堂里黑压压都是人,一下子惊呆了。

“刁女刘娥,还不跪下接旨。”

刘娥已被两个武功太监按住肩膀,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查民女刘娥,魅惑亲王,祸乱王府,现着令即刻将刘娥赶出韩王府,逐出汴京城。

钦此

王继恩念完圣旨,手一挥。

刘娥哭喊着:“公公,我还怀着韩王的骨肉啊,请公公向皇上禀报。”

刘夫人和王府翊善杨崇勋赶到,一听惊住了,但谁敢抗旨。

王继恩怔了一下,手腕触到硬邦邦的钱袋,声音更大了:“带走!”

太监们已将跪着的刘娥拖出明月轩,刘娥扭过头来,记住了王继恩这张丑陋的马脸。

张耆见势无法阻挡,只得悄悄紧一阵慢一阵跟在后面。

“王爷,救我呀!救我呀!”刘娥的声音呼天抢地。随着刘娥被拖出王府,候在王府大街的四个便衣侍卫也跟上了。

雨雪霏霏,刘娥在两个大汉的挟制下,踉踉跄跄,喉咙里像咽了一团火,已经喊不出声来,她自知大难临头,泪水已经流干。

出了旧城,王继恩一行押着刘娥已来到新宋门。守城兵士看见王继恩,赶紧站得笔直。

王继恩手一挥队伍一下子就出了城门。皇甫虞候见刘娥已被带出城门,就折回潘府复命了。后面的张耆使个眼神,几个便衣很快跟了上去。

沿着汴河的长堤走了一阵,王继恩已走不动了,他停下说:“就扔这里吧!”

两个太监手一拉,已经被拖得奄奄一息的刘娥已跌倒在堤边,上来几个太监,顺势一推,刘娥便从堤上滚了下去,立刻被已经枯黄的水草和积雪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