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天星期四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
“你怎么了？”
男人好听的声音有镇静的作用，许宝今抬起头望着再次出现在她房间里的林宣汝，迷蒙的眼睛逐渐清明。
“你怎么进来的？”她记得自己是锁了门的。
男人轻哼一声，“走进来的。”
“……”许宝今无言以对。
男人居高临下审视着许宝今的脸，从他的角度看许宝今的睫毛很长，此刻正温顺地垂着，显得惹人爱怜，比她平时神经质让人烦的时候顺眼多了。刚才他敲了几下门许宝今都没反应，于是他就直接进来了。作为房子的主人，他拥有这栋房子所有的权限，一道门锁并不能限制他的出入。
他一进门就看见许宝今抱着脑袋痛苦的模样，不似作伪，他有点相信许宝今的脑袋是真的出了问题。虽然陈医生告诉他许宝今失去最近三年的记忆，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数据也是会欺骗人的，他的职业习惯是怀疑一切，怀疑所有人。
“头疼？”林宣汝低沉的声音问。
“嗯，”许宝今已经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刚才在想事，差一点点，就是想不起来。”
“想起什么了？”男人的声音充满蛊惑，像是在诱供。
“‘星期四，最后的期限。’这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重复，不知道什么意思。”许宝今一脸困惑仰视着林宣汝，透出脆弱和依赖，“脑子里的那行字是写在便签纸上的，好像是谁给我的警告，又好像是和谁约了星期四见面，要说很重要的事，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一掠而过的神情快得让人来不及看见，林宣汝问：“和谁？”
许宝今皱了眉，“不知道。”
“有地点吗？”
许宝今摇头，“没有。”
“字迹是谁的？”
许宝今蹙起眉头回忆，想了半天突然瞪大眼睛说：“是我自己的字！”
林宣汝一直看着许宝今，许宝今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帘回避他的视线。就听头顶上方男人的声音问：“还记得画室里昏倒之前的事吗？当时你在干什么？”
许宝今再次摇头，“不记得，一点都不记得了。最近的记忆还是三年前的。”
“是什么？”林宣汝追问，“三年前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许宝今不敢抬头，脸慢慢红了，嗫嚅道：“能不说吗？”
她没有听到回答，对方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许宝今就垂着眼眸盯着男人的裤腿看，幅度不敢大，所以不动脖子只动眼珠子，往上移到大~腿位置，往下移到穿着皮鞋的脚尖。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只觉得这人哪儿哪儿都好看，连脚尖也和别人不一样，特别的高级特别的好看。
“许宝今！你又看什么呢！”
头顶传来男人微微提高但震怒意味明显的声音，许宝今一个激灵坐直身体，口比脑快地说：“到、到！看、看腿呢。”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冷得能听到冰碴子断裂的脆响。“许宝今，你故意的吧，抬头！”
许宝今不想抬头，可又不敢不听男人的命令。于是她缓缓抬头，视线对上林宣汝就立刻移开，为了不跟他对上，眼珠子左右乱转就是不敢在中间停下。
林宣汝被她滑稽的样子气笑了，“你失忆是假的吧！我看你贼心不改什么都没忘。”
“不是，真忘了。”许宝今可怜巴巴地说，她那张脸过于年轻了，年轻得天真。“专家说，失忆是失去记忆，但性格不会忘。”
“性格？”林宣汝音调上扬充满讽刺，并不想被她带偏纠缠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果断拉回正题说，“眼珠子别乱转了，三年前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快说，别惹我生气。”
“哦，”许宝今固定住眼珠子，“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林宣汝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耐着性子“嗯”了一声，于是许宝今小声的、底气不足地说：“我记得的最后的记忆是，我帮李佩过了挂科，论文也过了，她很高兴，按当初的承诺她要帮我办一件事，那天她来问我要她办什么事，我就说，我就说……”
许宝今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林宣汝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你说了不会生气。”
“嗯，我不生气。”林宣汝深吸一口气。
许宝今一口气飞快地说：“我叫她把你灌醉送到我的房间。”
说完她闭上眼睛等死，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林宣汝果然信守承诺没有“生气”，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许宝今，转身摔门而去。
许宝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人确实走了才放心的把眼睛全睁开，看着门小声嘀咕：“还是生气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好不生气的呢？你以为我想记着吗？”
如果能选择，她希望能把这段记忆也忘了，三年前最后的记忆别停在这，女孩子家家的，没面子。
“夫人，表小姐来看你了！”
吴姨来敲许宝今的房门，许宝今应了一声起来开门，门刚一打开一阵香风就钻了进来，熏得许宝今差点又昏过去。
她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呼吸定睛一看，一个穿得花里胡哨香气扑鼻的年轻时髦姑娘已经站在屋子的中央，不等房门完全打开那姑娘就已经挤进来了，还在屋子中央转了一圈，像在舞台上亮相似的看着许宝今笑。许宝今当然记得她，到首府后不久就交到的好朋友，总是和自己混在一起对自己特别好的林家表小姐李佩。
“听说你脑子出问题了？”李佩笑嘻嘻问，一开口就不是好话。
许宝今不乐意地说：“你才脑子出问题了。”
“不要不好意思嘛，有病也没什么，要敢于承认勇于面对。”李佩嘿嘿笑着，一双媚眼乱飘。“听说你神经错乱，啊不，是记忆错乱。记忆错乱是什么感觉？脑子里现在是什么状况？”
许宝今转身回到梳妆台前坐下，没好气地说：“无可奉告。”
李佩啧啧称奇，“还真的变样了，说话都文绉绉的了，以前的你就直接说‘滚’了，现在竟然说什么‘无可奉告’，这么斯文了。”
许宝今心头动了动，“是吗？”
“是啊。啧啧，是有很多这种传闻的，说人被雷劈了醒来后就变天才了，会讲古老地球语言和外星语的，还有突然精通高深的数学和物理学知识的，还有性情大变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
李佩的话极多，没人搭话光她自己唱独角戏就能一口气说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
“听说你醒的时候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但林处的名字却记得一清二楚？”李佩管自己表哥不叫表哥不叫名字而是叫林处。“啧啧，痴心不改啊，即使忘了我是谁，我也记得我爱你。”她撇着嘴啧啧称奇，“痴心啊，感天动地啊。”
“你消息倒是灵通。”许宝今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很想把这个呱噪的女人轰出去，但想想自己刚醒来需要找身边的人打听关于自己的事，就只得忍了。
“佩佩我问你，”许宝今好不容易截断李佩的漫无边际和滔滔不绝，“我问你，我和林宣汝是怎么结婚的？我就记得你答应把他灌醉弄到我房间，后面就都不记得了。所以说我们真那么干了吗，所以我们真的成功了，因为那次他就答应负责和我结婚了？”
“哪有那么容易，林处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天真！”李佩撇嘴。
“不是？”许宝今瞪大眼睛。
李佩甩了一下自己的卷发，看着许宝今问：“你真忘了？后面的事都忘了？”
“嗯。”许宝今老实点头。
“嘿嘿，那就好办了。”李佩坏笑。
许宝今警铃大作，“你要干嘛，想趁我想不起事坑我？”
“哪能呢，我们什么关系，我能做坑你的事吗，我的好表嫂！”李佩笑嘻嘻揽住许宝今大拍马屁。“我还担心你病了不能赴约了呢，现在看来你生龙活虎的什么事没有，那我们明天行程不变，你答应的事就要兑现。”
“什么行程？”许宝今反问。
“去听何臻的公开演讲啊！许宝今，我帮你完成终身大事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不讲义气的！”然后李佩就突然害羞起来，忸怩作态地说，“我要追何臻，你说好要给我助攻的。”
“明天？”许宝今愣愣地问，她的关注点不是什么助攻，而是时间。
“对！明天。”
“明天星期几？”许宝今郑重地问。
知道她失忆了，李佩好心地告诉她：“星期四，明天星期四。”